第六章 野外遇襲

一行人離開絳縣，向壽春前進。

秦牧坐在馬車上，忍受着時刻不停的顛簸。

他覺得自己以前應該坐過車，但是那時候的車，好像不這樣顛簸。

現在他的記憶中，最後的記憶好像是宋徽宗的宋朝。這樣他能想明白，現在自己在戰國時期，然後有秦漢，之後還有唐宋，再向後是什麼？秦牧記不起來。

莫非自己來自宋朝？

可是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名詞偶爾會從腦海深處跳出來。比如「電腦」，比如「手機」，這些東西是什麼？宋朝應該是沒有電腦手機的吧。

秦牧對宋朝的概念，是李清照。不是她的那些著名的詞，而是李清照曼妙的身體。

莫非，自己和李清照有一腿不成？要不怎麼李清照的形象在自己心中這麼清晰呢，簡直就像自己的情人一般。

如果自己來自宋朝，那自己在宋朝是做什麼的呢？種地的？還是工匠？秦牧覺得自己可能是工匠，否則自己為什麼會造「玉扣紙」，又為什麼會造「曲轅犁」。

但是宋朝的男人，也不應該是短髮吧。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是短髮。

不過還好，來這個時空一段時間，他的頭髮已經越來越長，估計再過個一年半載，就和本時空的人一樣了。

離開絳縣城郭不久，路邊就只剩下無盡的荒涼。

這讓秦牧極為不習慣。一條黃土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兩邊荒無人煙。

只有遍地的荒草樹木，以及不時可見的白骨。也不知道是動物的，還是人的。

（這時候人口很少。戰國時候的秦國，人口500萬左右——大概資料不準確，不過不會有數量級的差距。秦國可以約等於現在的陝西，如果陝西省只有幾百萬人，顯然想不荒涼都不行。）

他們一行人，有十幾輛車，還有幾十匹馬。昭厲是絳縣縣尹，更是昭家的公子。

車上是他的家眷，還有帶的絳縣特產，以及秦牧這些人。

馬上，是昭厲的家臣護衛。

這就是一支小型軍隊。

他們的確就是有着軍隊的功能。沿途這些護衛紮營取水，打獵守衛，若是沒有這些人的保護，秦牧認為自己很可能早晚變成一堆白骨，根本到不了壽春。

一天的辛苦之後，秦牧仰躺在營地中，望着漫天的繁星，繼續拚命回憶著自己的過去。

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呢？又是怎麼來到這個時空呢。

而且似乎自己對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並不恐懼。這讓秦牧感覺很奇怪。換了任何一個人，突然來到古時候，那不得嚇的半死嗎。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但是自己似乎毫無困難的就接受了一切。難道自己經常干這樣的事嗎？

「秦牧，你老家的星星，也是這麼多嗎？」這時候已經接近夏天，躺在戶外，聞着青草的香氣，很是怡人。羋素也沒在帳篷裏面休息，而是跑到秦牧身邊坐下。

「一樣多。」這個星空，和自己記憶中的星空一模一樣。

「你說，天上有仙人嗎？」

「應該有吧。」

「那你說，仙人有紙用嗎？」羋素對秦牧現在充滿了崇拜。他隨隨便便就弄出來這麼多好東西。尤其是那種衛生紙，簡直就是婦女之友！

全天下能用上衛生紙的，如今只有他們幾個人。這讓羋素覺得自己身份地位大大的提高了。

現在就連楚王都沒有衛生紙用。

不知道仙人有沒有紙用。

沒等秦牧回答這樣毫無頭緒的問題，昭厲走了過來。

如今月色正明，到是無需點太多火把。

他和秦牧的接觸越久，對秦牧就越看不透，也更加對秦牧本人，以及那個海中蓬萊國，充滿了好奇。

這個人似乎什麼都會，什麼都懂。這樣一個人，如果生在楚國，現在早就是楚王的座上賓了。可是他卻沒有半點人上人的自覺。

他對自己的態度，和對自己家臣護衛，甚至丫鬟僕從，以及對羋家姐妹，都是一樣。

這是讓昭厲極為不習慣的一點。

自己是公子，是貴族。你怎麼能把我和羋家姐妹這樣的百姓看成一樣的呢。

雖然他對秦牧這點不滿意，可是秦牧淵博的學問，讓昭厲熱衷於和秦牧交談。

他聽到羋素毫無營養的話，頓時心裏一陣鄙夷——巫婆就是巫婆，半點學問也沒有。瞧你問的問題，如此愚蠢。

如果天上真有仙人，他們顯然不會用紙的。再說，如果有仙人的話，那麼仙人上茅房的時候，豈不漫天掉下糞便來。你還關心仙人用不用衛生紙，你應該關心自己躲在哪裏才能不被淋一身屎尿。

「秦先生，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能到壽春了。」他們已經離開絳縣二十天了：「旅途辛苦，先生再忍耐一些。這也沒有辦法，誰讓楚國如此遼闊呢。不知秦先生的蓬萊國，有沒有我們楚國大？」

蓬萊本來就是秦牧虛構的一個所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想起這麼一個名字。

縣尹驕傲於楚國的疆域龐大，秦牧自然不會做煞風景的事：「蓬萊不大，比起楚國，就好像一個縣而已。」

秦牧的話極大的滿足了昭厲的虛榮心。看起來，蓬萊就是一個海上小島而已。難怪這麼多年沒人發現蓬萊所在，因為太小了。

只是蓬萊國的人真了不得。一個秦牧就已經如此，不知道蓬萊真正的貴族，該有何等的高明。

昭厲忍不住萌生了去蓬萊看一看的心思。

「屈子言道：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秦先生，不知蓬萊國的有學之士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秦牧知道這兩句話。這是屈原《天問》的開篇。

顯然昭厲看到這片星空，也觸發了遐思。遠古的遠古，到底是什麼樣呢？他想不明白，屈原也不知道，所以才有《天問》，現在昭厲在請教秦牧。

秦牧也不知道啊。誰知道更古時候是什麼樣子。似乎好像在沒有人類的時候，有一種龐大的動物叫恐龍。

恐龍好像很大，也很厲害。秦牧腦海中恍惚有了恐龍的形象，他正要給昭厲描述一番，卻在這時候，就聽到昭厲的衛隊長大聲示警：「點火，點火，有野獸。」

隨着衛隊長的命令，更多的火把亮了起來。

昭厲的衛隊迅速行動起來，他們不慌不忙的圍城了方陣，把昭厲等人保護在中間。

「秦先生莫怕。」昭厲安撫了一下秦牧，然後馬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這時候的人才，都是全才。上馬殺敵，下馬安民。昭厲不但是絳縣縣尹，地方官，他還是地方的軍事領袖。

帶兵打仗也是本職。

現在雖然遇到的是野獸，不是敵人，可是他必須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樣就把秦牧單獨留了下來。

他們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野獸，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昭厲的衛隊都射殺了不少。

可是今夜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秦牧不免有點擔心。衛隊這樣鄭重對待，顯然情況有點不妙。

「秦公子，不用擔心，有我在，一定能護的你周全。」羋華不知什麼時候從帳篷裏面走了出來。

她靜靜的站在秦牧身邊，手中的寶劍泛着絲絲寒光。

「秦牧，有姐姐在，你什麼都不用怕。」羋素手裏也多了一把短劍。兩人一左一右守在秦牧身邊。

「箭！」昭厲的聲音傳來。

緊接着，箭矢破空聲音響起。衛隊射出了一輪箭雨。

四野頓時響起了一陣狼的哀鳴。

是狼！

秦牧在路上已經見到過狼。不過當時就是三兩隻，昭厲的衛隊隨手就打發了。

可是今夜不同，今夜，似乎他們遇到了一個龐大的狼群。

箭雨和火把，暫時阻止了狼群的進攻。

野獸怕火光。隨着營地裏面火把越來越多，狼群似乎越來越畏懼。

它們一個個梭巡不前，只在營地前嚎叫。

「姐姐，怎麼有這麼多狼啊。」羋素這時候遠沒有表面上那麼自信。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狼。

這怕不是有上千隻吧。

千這個數目，還是因為她拿到了秦牧的錢之後，才有了切實的概念。之前她最多也就有幾十，幾百的概念。

「不用怕。」羋華依然保持着一貫的冷靜：「有姐姐在，有這把劍在，一定能保護你們。」

秦牧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這句話怎麼來的？秦牧也莫名其妙。似乎這還能唱出來。

正在秦牧回憶這段唱腔的時候，曠野間突然傳來了一曲笛聲。

笛聲鬼魅，似乎有着一種魔力。

狼群頓時騷動起來。它們身後彷彿多了一根看不到的鞭子，正在拚命的抽打着它們。

群狼紛紛張開大嘴，露出鋒利的獠牙，嚎叫着沖向營地。

「有大巫。」面對這樣危險的場面，羋華依然沒有變色。她低聲對秦牧說道：「秦公子，你站在我身後。」

「大巫？」秦牧沒有移動，反倒是對大巫這個詞很有興趣。

羋素是個小巫婆，不過她這個巫婆是自封的。除了用這個名頭騙吃騙喝，她什麼都不會。

羋華知道妹妹就是這個德性，這次去壽春，她就是要給妹妹尋個名師，真正的讓妹妹成為一名女巫。

楚國的巫師，是很受人看重的。他們都有着普通人沒有的本領。

如果羋素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巫師，混口飯吃絕沒有問題。

不過正如菜刀一樣，用來切菜是它，用來殺人也是它。

躲在暗處的這名巫師能操縱狼群，無疑是很有本領的一個大巫。只是他心眼黑了，良心壞了，一身本領沒用在正路。

顯然，昭厲的車隊意味着巨大的財富。財富，也是大巫的追求。他要攔路搶劫。

群狼被笛聲催動，一隻只拚命的向著營地衝擊。

昭厲的衛隊有幾十人。他們行走在楚國的疆域內，不會遇到敵國的軍隊，所以昭厲認為這幾十人足夠應付一般的盜匪毛賊了。現在遇到狼群，而且狼的數量這麼多，一下就沖亂了衛隊的陣營。

儘管昭厲的衛士各個都拚命殺狼，但還是有十幾隻狼竄進了內圈。

狼的眼裏，人和人沒有區別。它不會因為秦牧頭髮短就放過秦牧。

有五六隻狼直奔秦牧三人而來。

羋素媽呀一聲，立刻藏到了秦牧的身後。

之前的豪言壯語這時候她全忘記了。

羋華卻前進一步，擋在秦牧身前。

一支巨狼露著獠牙凌空飛來。

秦牧已經看到狼牙上鮮紅的血跡。

「死！」羋華輕喝一聲，手中劍化作一道寒光，一劍就斬斷了狼頭。

狼血噴濺大地。

同伴的死，激起了群狼更大的凶性，更多的狼向著秦牧三人沖了過來。

衛隊面臨的壓力彷彿憑添了一倍。

如果不是他們各個都披着盔甲，現在早就被咬的遍體鱗傷，更是屍橫遍野了。

可是縱然昭厲的衛隊盔甲精良，但是人數實在太少。

秦牧粗略估計了一下，眼前的狼群起碼有上千頭。

別說上千頭狼了，就是上千隻雞一起衝過來都讓人眼暈。

昭厲一行頓時陷入了極為危險的境地。狼不是人，衛隊對付敵人的一套戰術，對上狼就完全沒有用處。他們一個個只能憑藉自己的本事戰鬥。

昭厲手握寶劍，也奮力殺狼。

這時候，五隻狼同時向秦牧三人沖了過來。

羋華手起劍落，幾乎一瞬間就斬下了四隻狼頭。

正當她想斬掉第五隻狼頭的時候，羋華手中的寶劍突然斷成兩截。

這個時空，鐵器才開始大規模的應用。一把真正的寶劍千金難求。羋華哪有那麼多錢去買寶劍。

這把劍還是師父送她的禮物。不過她師父也是個窮鬼，買不起好東西。

砍了十幾隻狼之後，劍身終於承受不住打擊，從中斷開。

這下羋華的攻擊頓時就落空了。

一隻落網之狼張開大嘴，馬上就要啃到秦牧的腦袋。

「退後！」羋華心裏大驚，她大叫一聲，正要搶到狼嘴前救下秦牧，卻見這時候，秦牧突然一拳打在了狼嘴上。

只見這頭狼的腦袋頓時如泥巴一般癱軟了下去。

啊！

羋華羋素都是大吃一驚。她們姐妹完全想不到，秦牧還有這樣一身本事。

看他細皮嫩肉的，好像連雞都不會殺，誰成想他有這麼大力氣，一拳能打碎狼的頭骨。

羋華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這樣看來，秦公子起碼有自保之力，這樣自己就不用分心照顧他了。

她提着斷劍，正要再次去和狼搏殺，卻見秦牧手中突然多了一樣東西。

笛子，一根竹笛。

秦牧隨口吹起了一首曲子。

曲子悠揚，和大巫的笛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昭厲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曲子。他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三分。

這是人狼對峙的時候，自己手下慢了，豈不是給了狼機會。他馬上警覺起來，正待打起精神繼續和狼戰鬥，卻見這時候狼群紛紛停止了進攻。

它們似乎被笛聲迷惑了。

縱然大巫的笛聲更加急促的響起，可是秦牧的笛聲越發的悠揚。

這首曲子，似乎讓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盎然的生機。

昭厲的殺心漸漸散去。不知不覺中，狼群已經溜個乾淨，只剩下一地狼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