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編造身世
絳縣縣衙，比起羋家村羋素的小破房自然好過百倍。
只是限於這個時空的整體水平低下，就是再好再奢華的地方，秦牧都習慣不了。
不說別的，就說一樣。這時候沒有椅子，正式的宴席，主客都是席地而坐。
這個姿勢讓秦牧很難適應，他感覺記憶中的自己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姿勢長期存在過。這麼說來，自己起碼應該生活在宋朝以後。
確切的講，宋朝就有椅子了。之前有沒有，很難有定論。秦牧也不知道自己腦袋裏面這些東西都是怎麼來的，他只能儘可能保持冷靜，專心對付眼前的菜肴。
看得出來，昭厲縣尹對他是傾心接待。
秦牧面前有一個矮矮的几子，上面擺滿了精美的漆器。
只看這些器皿，就知道縣尹的生活水準比羋素強太多了。秦牧來到這個時空以來，一直是用陶碗喝豆漿，吃小米。連鹹菜都沒有。
如果不是他實在太餓了，秦牧肯定一口都不吃——蘿蔔乾都沒有。
他有時候懷疑是不是這個時空的人生命力異常強大，要不怎麼這麼慘淡的飲食，也能養育出羋華羋素這樣的美女呢。雖然羋素老黑著一張臉，但是秦牧已經知道羋華是她雙胞胎姐姐。
姐姐漂亮，妹妹自然也不差。
縣尹擺出的器皿，給足了秦牧面子，可是飯菜卻不夠給面子。
看到眼前的這種糊糊那種糊糊，秦牧的記憶中好像突然覺醒了關於飲食這一塊的資料。
飯菜，不應該是這樣呀！
秦牧下定決心，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這個世界，可是來了不能一直受罪。起碼要力所能及的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環境。
「秦先生，不知你自何處而來？」昭厲怎麼可能相信秦牧是仙人。他是一個本時空很罕見的無神論者。
「縣尹，我的家鄉在東邊大海的深處，名為蓬萊。我這次出海是為了做生意，不幸在海上遇到風浪，船沉了，貨沒了，然後我一路順水飄蕩，不知怎麼就來到了這裏。」
「東海到此千萬里遠，秦先生竟然能飄到這裏，真是讓在下佩服。」
「僥倖，僥倖。沉船的地方距離陸地已經不遠，我又抓住了一塊木板，撿到一包食物。」
「那你怎麼不及早上岸呢？」
「這事說來奇怪。我本想一看到陸地就上岸，可是沒想到遇到一條大魚。這條大魚咬着我的木板，一路從東向西順着河水跑。它游得飛快，我都不敢放開木板。前幾天我才抓到機會上了岸。我是第一次來大陸，人生地不熟，又丟了貨物無所憑藉，不敢貿然露臉，所以躲在大樹上，想着晚上出來找點吃的，哪成想遇到了羋家姐妹。」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莫非秦先生遇到了鯤？」
這句是《莊子-逍遙遊》裏面的話，莊子是楚國人，昭厲非常喜歡莊子的文章。他聽到秦牧的講述，一下就想起了這句話。
這麼大的魚，難道真的有嗎？怎麼自己從來沒看到過？
「也許是小鯤。」秦牧只能含糊過去。
「咦，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秦先生，你既然從來沒來過陸地，又何曾學過我國的言語文字，而且還知道莊子。」縣尹發現秦牧完全理解他的話，又觸發了更大的好奇。
難道海洋中的國家，也知道莊子，知道楚國嗎？
「巧了。」秦牧早就想好了面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我這次來大陸，正是因為莊子。百多年前，有個莊子的學生來到蓬萊，他帶來了莊子的著作，以及楚國的言語文字。這些文章精美異常，我非常喜歡。長大之後，我就萌生來大陸的想法。只是沒想到第一次遠遊就……」
「不知秦先生貴庚？」
「十八。」
「如此年輕有為，昭厲佩服。秦先生，我見你畫出的曲轅犁，比我們楚國，乃至所有國家的犁都好用很多。一葉知秋，由此可知秦先生的國家，在農事上很有門道。不知秦先生可否教我？」
「這個嗎……」
「秦先生，恕我冒昧，我就有話直說了。如果你想要回到蓬萊，要先買一條船吧？買船，要用錢吧？秦先生的學問，就是最有價值的貨物，我願以千金請教秦先生的學問。」
聽到千金這個價格，秦牧頓時想起了羋素的那一筐雞蛋。不知道這時候的千金，能買多少雞蛋。
自己值錢，總是個好事，不過秦牧不能這麼簡單的答應下來。
通過兩天的接觸，秦牧清楚了羋素的計劃。這計劃羋素必須告訴他，否則謊話編不下去。
秦牧知道羋素想要去楚國的都城壽春，去爭巫王。
她爭巫王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過上好一些的日子。秦牧想着，就算是換了自己，天天吃小米喝豆漿，那也受不了啊。
是得想辦法提升生活檔次。
縣尹現在有求於自己，那自己不能忘了羋素。沒有她的雞蛋，就沒有自己這身衣服，沒有她的豆漿，自己沒準還在挨餓呢。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秦牧的做人理念。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這理念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但是現在的他，就要做這樣的一個人。
「縣尹，我的確知道一些種田的竅門，就比如那個曲轅犁。只是我來大陸一次，不想待在一個地方太久。我想四處遊歷一番，怕是不能長久停在此處。」
「天下繁華，莫過壽春。」昭厲馬上說道：「秦先生，你教我農事，然後我親自送你去壽春，引薦你見大王。你看可好？」
「我還有個要求。我要帶着那對姐妹。」
「成交！」
昭厲立刻答應下來。
馬上就是春耕了，縣尹一直為今年的農事頭疼不已。
隨着國際局勢越來越緊張，楚王對下面的要求也越來越多。
絳縣領到的賦稅比去年多了三成，可是絳縣的人口在不斷流失。這樣人少了，壓力反倒大了，讓昭厲完全想不到解決辦法。
現在憑空來了這麼一個海外秦先生，這是天助我也！
秦牧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只要給我種好田就行。
談妥了這件大事，昭厲心情大悅。這頓酒直喝到入夜。
縣尹招來舞姬，樂師，點起了大量火把，把縣衙照如白晝。
動聽的音樂，誘人的舞姿，再加上適量的酒精，讓秦牧越來越迷糊。
他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滿獸皮的床上，身邊還有一位美女，正大睜雙眼看着自己。
「羋華？你怎麼在這裏？我這是在哪？」
沒等羋華說話，羋素從屋外跑了進來。
「姐姐為什麼不能在這裏？她不在這裏能在哪裏？秦牧，你別忘了，姐姐可是許配給了你。如果不是我們姐妹在這，縣尹就要舞姬為你侍寢了。你說，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姐姐嗎？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我的雞蛋嗎？」
聽到羋素這話，秦牧頓時想起了昨天的事。看來自己喝醉了睡在縣衙裏面。
縣尹要送女人給自己陪睡，被這姐妹倆給攔住了。
秦牧撓了撓頭，這個世界對自己來說還是太陌生了。他實在是想不到這樣的古人風俗會有朝一日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還無緣享受！
羋素端來一個銅盆，裏面有清水——應該是洗臉的。
還有一個漆碗，裏面也有水——看來是漱口刷牙的，因為秦牧看到了旁邊的粗鹽。
青鹽漱口，是古人的生活習慣——沒有牙膏牙刷的時代，這就是高檔生活了。
窮人只能用柳樹枝刷牙。
處理完個人衛生，秦牧趁著羋素出去倒水的時候，低聲問羋華：「羋姑娘，我昨夜沒做什麼荒唐事吧。」
「當然沒有。秦公子不要多想。」說着話，羋華突然抽出了寶劍，一時屋內變得寒氣森森。
「就是你想做荒唐事，這把劍也不會答應。秦公子，我妹妹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去壽春這件事對我們姐妹來說很重要。這次借了秦公子的力，我們姐妹改日必有回報！」
「好說，好說。」秦牧點點頭。
這時候，昭厲有請。
一天時間，一架曲轅犁已經被縣城的工匠製作完成。
望着新出爐的曲轅犁，秦牧突然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似乎自己又要開始種田了。
為什麼說「又要」呢？難道自己之前，真是一個農夫？
馬車載着秦牧和縣尹，一路來到城外。
眼前是一片田地，秦牧望着等在一旁，一臉興奮的農夫，點頭對縣尹說道：「開始吧。」
曲轅犁好不好用，不能光憑說的，要用過才知道。
這裏的農夫早就得了吩咐，他們熟練的為耕牛套好韁繩，把犁擺好，一聲鞭子甩動，耕牛穩穩的拉着犁開始前行。
這片土地是昭厲私人的。這樣的好東西，先要用在自家，然後再說國家。先小家，再大家，是這個時候貴族的正統思想。
曲轅犁對直轅犁有着壓倒性的優勢，農夫和縣尹都是行家，一看就知道這東西的妙處。
有了曲轅犁，地不但翻的深，而且活還乾的快，乾的巧。
換上曲轅犁，農夫一個人可以當三四個用，或者說，他一個可以干往日三四倍的工作量，而且還乾的更好。
縣尹心裏飛快的計算出來，如果絳縣全部換成了曲轅犁，那麼等於憑空多了三倍的人口。這樣不但能完成楚王交代的任務，還多了結餘。
這可是幾十年上百年都沒有的好事。
秦先生果然不是騙子。
「秦先生，不知貴國除了曲轅犁，於農事上還有何等巧妙？還望秦先生教我。」
「有啊，我現在就可以教你。縣尹，又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楚國現在一天兩頓飯，這沒法讓農人有體力幹活。要想農活乾的好，先改三頓飯。早中晚，一餐不少。」
秦牧來到這個時空，最大的感受是餓。
這個時期的人一天只吃兩頓飯。秦牧顯然是從三餐時代穿越而來，他實在受不了這樣的飯點。
絳縣的農業改造，先從餐飲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