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逐漸和好

「現在已經沒人這樣說了吧？」卓一凡笑了笑，緩和兩個人之間僵硬的氣氛。

「那時候我覺得很沒面子，就拚命工作，希望改變自己的形象，讓說閑話的人閉嘴，而且當時，我並不贊同你的選擇，因為商人這個行業。

已經有很多人去做了醫療器械的行業，狀態已經飽和，根本沒必要再插上一腿，可是我們的社會，永遠需要好醫生，好醫生再多，也不夠用，我們既然學的是醫學專業，又經過那麼多年，苦心鑽研，為什麼突然轉到別的賽道上去，豈不是本末倒置？

當時我最不理解的，就是你這一點，更何況當你決定了，提出辭職申請的時候，態度堅決，去意已決，根本容不得我反對。我們是兩口子，結婚之時，立下誓言，互相支持，互相幫助。我頂着很大的壓力，支持你的決定，而且告訴你，假如經商失敗，吃不上飯，我養着你。」

兩個人同時笑起來，這句話雖然有些可笑，但是當時，的確是很悲壯。

很多人下海，不但沒有撈到錢，而且險些嗆死，只能灰溜溜的退回來。

現在，卓一凡是成功者，所以可以把當時的話當做笑話，但是他應該知道，創業這件事九死一生，尤其是醫生創業成功率更是低到極點。

萬幸的是他成功了，而且做的很好。

同時，林莉因為擔負着兩個人肩上的壓力，在科室里拚命耕耘，最後也成為了今天的呼吸科主任，是九院的標兵，年輕人學習的榜樣。

他們兩個人，曾經站在一條十字路口上，各自做了不同的選擇，最後都能成功，或許這就是個人的天賦。

「你從來沒有向我抱怨過，這件事給你帶來了多大的壓力？當時，我剛剛開始創業，常常一兩個月不在家，現在想起來，真的是不應該。」

卓一凡開始自我批評，正是因為武漢封城，給了他們心靈的觸動，他們才能夠在這個晚上，認真的反思自己的過去，放棄自以為是的那種感覺，徹底的從頭再來，讓自己能夠站在公平的角度，認真的審視。從前的婚姻狀態和人生理想。

卓一凡發現，自己過去，的確是做了很多錯誤的選擇。

在每件事的做法上，都值得商榷。

在他們聊天的期間，手機不斷的收到消息推送。

忙裏偷閒，卓一凡掃了一眼，全都是關於封城的消息。

朋友圈裏，幾乎所有人都在重複這一新聞，而且把那些封城過程中發生的各種事情添油加醋，向外渲染髮酵。

卓一凡禁不住皺眉，在他看來，封城只是抗疫行動的一部分，也是其中的必要手段之一。

這一次政府加大抗疫力度，就是要徹底堵住疫情外泄。最後打贏這場抗疫的攻堅戰，根本無可非議。

全城市民，應該無條件遵守，配合政府的決定，這些怪話，根本沒有意義，就像到了醫院裏，必須聽從醫生的囑咐一樣。

「一凡，今天醫院裏說什麼的都有，面對封城，大家都有心理障礙，聽到他們那樣說，我更覺得你很偉大，為了我家，做出了太大的犧牲。」

卓一凡並不這樣認為，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性，也就是說，目的先行。更何況，他到林家來照顧林清華，一開始的目的，只是為了贖罪，讓自己的心靈好過一些。等到二月份，協議離婚的時候，不會自責過深。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顧菲在內。

不管別人怎麼看他，是詆毀還是讚美，他都無所謂，因為現在他面對的是自己的良心。

「千萬不要再這樣說了，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你在醫院好好工作，我在家裏好好照顧爸媽，其他的，只剩下努力。」

卓一凡擅長鼓舞士氣，作為公司領導，從初創到現在，他鼓舞了無數人。

有些年輕人剛到公司的時候，毫無目的，整天無所事事，仿如無頭蒼蠅，後來在他的鼓勵和帶領下，終於能夠獨當一面，成為業務的中堅力量。

現在他就像老總鼓勵員工一樣，給林莉打氣，告訴林莉，應該往哪個方向去走。

「總之感謝你，兩周以來，我覺得自己彷彿重新認識了你，一個全新的卓一凡，只不過疫情如山，把我們隔住，等到疫情過去，我們再見面時，我一定會向你三鞠躬，表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激。」

兩個人同時笑起來，除了結婚時的夫妻對拜，他們誰都沒有給對方鞠過躬，因為生活中，根本沒有那樣的機會。

他們聊了很長時間，越聊越深入，都忘記了一天的勞累。

直到最後，楊慧到陽台上來提醒：「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你們都歇一歇，忙了一天肯定都累了。」

卓一凡，道了晚安，然後掛斷電話。

他知道林清華和楊慧，疼自己的閨女，所以提醒自己，每天晚上的聊天適可而止，不要讓老人擔心。

這是武漢歷史上一個重大的日子，所以一直高枕無憂，高談闊論的林清華，今天晚上的情緒，也似乎受到了影響。

卓一凡躺在床前的地毯上，聽見了林清華的長吁短嘆聲，似乎很久都睡不着。

到了最後，林清華開燈，側着身子看着卓一凡：「今天我看到很多電視消息，可是大部分都是重複，沒有表達市民的意見，或者是全國人民，對這件事的真實看法。一凡，你們年輕人整天上網，你把網上的消息，網民的看法告訴我，我想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說什麼？」

燈光下，林清華皺着眉頭，憂心忡忡。

卓一凡當然不會把那些真實的聲音，全都不加選擇的，告訴林清華，那樣很不明智。並且一定會擾亂林清華的心思。

重大的輿情面前，他知道應該怎樣選擇，這是一個公司老總的素質決定的。

「網上網民議論紛紛，各自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是，個人素質不同，發言質量良莠不齊。

大部分人都被驚呆了，認為還沒有發展到封城那一步，政府這樣做，是不是矯枉過正，很多人說，他們彷彿看到了2003年那一次，那時候，也只是封閉小區，而沒有達到如此嚴重的地步。」

林清華嘆了口氣：「這幾天，我跟你媽討論問題的時候，也說到如今的情形，真的接近於2003年那一次，當時我們兩個，還是九院的骨幹力量，我負責院辦，你媽是護士長，誰都沒想到，那一次的疫情，如此猛烈，整個九院如臨大敵。

一旦發現有從疫區回來的，馬上隔離，絲毫不能變通。你看今天也是一樣，武漢封城，內外不通，小區門口，也設置了保安，恐怕很快，所有的小區都變成了隔離區，看看過去的新聞就知道，歷史似乎正在重演。」

卓一凡立刻聽的出封城的消息，讓林清華受到了重大打擊，不但把這件事，跟2003年聯繫起來，而且，對於新型肺炎的恐慌已經顯露出來。

他站起來，給林清華倒水。

隔壁，楊慧聽到他們的談話聲，也起來了，披着衣服，走到林清華的卧室，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時代在進步，如今已經是地球村的年代，無論醫療信息披露，還是醫療器械的運送傳遞，都已經進入高鐵時代，速度極快，一天可達。

國家政府的領導能力和公信力也有日新月異的改變，看看新聞就知道，現在全國正在馳援武漢，我相信一定能夠迎來抗擊疫情的勝利。

網上那些悲觀消息，根本不必相信，您二老都是醫療圈子裏的人，肯定比我更明白，武漢各大醫院的戰鬥力量，混亂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安定下來，缺少的藥品和人員，也會源源不斷的補充，各地的醫療隊，很快就要開進武漢，這些都是抗擊疫情的強大生力軍，有了這些做後盾，疫情一定能夠被控制。」

卓一凡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既是他心裏真實的想法，又是必須說出來，鼓勵林清華和楊慧的靈丹妙藥。

「網上那些人，發出言論有沒有什麼真憑實據？」

卓一凡搖頭：「現在唯一的真憑實據，就掌握在林莉他們這些一線醫生手裏，根本不用去聽網上的消息。

林莉說的就是真實的武漢，我們眼中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武漢。爸，媽，你們想一想，作為真正的黨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們看到那些網民發出的消息，應該積極闢謠，而不是為謠言所左右。」

楊慧有些慚愧：「我今天看到網上的一些消息，心裏煩躁不安。就跟你爸說了，實際上他這些不良情緒，也是我引起的。」

「兼聽則明，多看看是好的，但是，自己心裏一定要有準繩，知道我們真實的武漢是什麼樣子。」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道理，他們是武漢人，現在屬於圍城之中，是真正的眼見為實，比網民更有發言權。

什麼是真正的武漢現狀？

那就是，醫生護士在第一線拚命工作，救治病人。醫療專家召開會議，把最新的醫療方案傳遞下去，然後根據實施情況，再次制定方案，層層拔高。

政府梳理線索，下達命令，讓每個區每個街道辦，積極行動起來，組建工作隊，嚴格督查，把各種防疫工作執行下去。所有市民留在家裏，不要外出，每天測量體溫，發現異常情況，及時報告。

至於那些已經住進醫院的病人，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配合醫生，進行治療。

還有，作為媒體，也要發揮正面宣傳作用，多宣傳好人好事，反擊那些不和諧的聲音。

這就是卓一凡能夠想到的，而且是正確的辦法，假如無謂的恐慌，或者是造謠生事，那就是武漢的罪人，武漢的敵人。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在互聯網上發出不和諧的聲音？」楊慧問。

卓一凡微笑着回答：「自古以來，嘩眾取寵者，屢禁不止，互聯網是一個很複雜的地方，二十多年以來，形成了各自的話語方式。你看那些自媒體意見領袖，他們為了達到自己的種種目的，就會人為的製造輿論，或者是蹭新聞熱點，或者是蹭熱點人物。

總之，他要每天發自己的消息，站在輿論的制高點上，讓每個人都看到他，很多人就是藉此盈利，拉廣告，甚至是以此來帶貨，他們發出的每一條消息都帶着商業的目的性。所以，如果盲目的傳播，所謂的爆炸性新聞，那就成了兇手的幫凶。」

這一次卓一凡毫不客氣，向楊慧說明了真實情況。

互聯網上的某些亂象，早就得到了整治，只是沒有根治，假如有合適的監督機制，有些自媒體人物的公眾號，只要發出不恰當的言論，馬上封號，就沒有這麼多風涼話的來源了。

楊慧點頭：「今天這件事怨我，我不應該專門去關注這種混亂消息。可是武漢封城的消息傳來，讓我也有些恐慌，說句老實話，一凡不怕你笑話，如果不是你爸身體摔傷了，行動不便，或許我們也會選擇離開——」

「胡鬧！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有沒有跟我商量過？」林清華怒氣沖沖的大叫了一聲，截斷了楊慧的話。

卓一凡笑了：「爸，你不要激動，我媽剛剛說，假如你沒有摔傷，才會有可能做這樣的選擇，現在你摔傷了，好好的躺在床上，我們一家三口，安安全全的呆在家裏，只是在討論問題，不要情緒激動，當心你的血壓又要上去了。」

林清華依然怒氣不減：「楊慧，你是個老黨員，也是個優秀的護士長，連這麼點覺悟都沒有嗎？武漢出現疫情，醫務工作者應該站在第一線，我們作為林莉的家長和家屬，如果首先望風而逃，她會怎麼想？

你有這種想法，根本就是胡鬧嘛，就算是普通老百姓，想到要逃離武漢，我們也絕對不能走，這裏是我們的家鄉，疫情來了，我們不戰而退，當了逃兵，怎麼對得起這個美麗的城市？人人這樣想，我們也不能這樣想，我們是什麼？

我們是黨員，是國家培養了很多年的國家幹部，就算是退了休，黨員的身份是不會變的。既然是黨員，隨時準備為了黨和國家，犧牲自己的生命，你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黨性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