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形勢嚴峻

「我已經決定了，林莉，等會兒就去超市，多買一些食品儲存起來，然後閉門不出，安心等待過年。」

卓一凡說完了這句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做決定很難，可是一旦做了決定，堅決執行的時候，就會變得渾身輕鬆，因為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而且是正確的選擇，只有這樣，以後才不會後悔。

電話里，林莉沉默了一分鐘之多，然後才哭着說：「一凡，謝謝你，我真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感激的心情，再有一個月我們就離婚了，如果有來生，做牛做馬，我也要報答你，為我做出的犧牲。」

卓一凡冷靜地微笑着：「林莉，我們都是黨員，唯物主義者，怎麼可能這樣迷信？你是醫生，我也曾經是醫生，我們最大的任務就是面對現實，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做好自己的工作，你在醫院，我在家裏同步進行，誰都不能氣餒，誰都不能做逃兵。」

每一句話，他都希望自己跟林莉能夠記住，然後照章執行，直到疫情過去。

沒有人不害怕死亡，卓一凡也是如此。

當他決定留下來，是因為自己的良心。

人必須遵從於良心，不然的話，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始終不敢面對自己。

還有，他相信，憑着自己的健康身體，一定能夠抵抗疫情絕不被傳染，安然無恙的照顧著林清華和楊慧，直到疫情過去。

他有這種自信，就好像當初毅然離開九院，下海經商那樣，不管有多少人反對，他也義無反顧。

男人都是有英雄情結的，這一次，他留下來，跟他生活的這一片土地——武漢，共同面對嚴峻的疫情。

上午十點，武漢封城，這條消息傳遍了全世界。

或許在武漢以外的人看來，這消息分外悲壯，但是，到了十點鐘，卓一凡仍然在陪着林清華聊天，跟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林清華給他講起，有一年的夏天，長江發大水，武漢即將決堤，全城人夜不能寐，所有黨員幹部全都上了江堤，沒有一個人後退。

「關鍵時刻，就是要讓黨員幹部衝上去，保衛武漢人民的安全。黨員入黨是為了幹什麼？是為了跟隨偉大的黨，為人民服務，而不是為了貪圖享受，撈取政治資本，關鍵時刻，就能看出黨員的成色。」

林清華提起當年的事情，依舊意氣風發，顧不得自己，腰痛難忍，揮舞着手臂，彷彿又重新回到長江抗洪的年代。

這一批老黨員，為了國家建設，披荊斬棘，披星戴月，全部青春、全部生命，都獻給了國家，唯獨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家，這就是黨員的本色。

「一凡，每次林莉打電話回來，我都告訴她，關鍵時候，黨員幹部一定要衝鋒在第一線，絕對不要管自己的父母和小家。她在那裏堵住缺口，不讓疫情泛濫，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和她媽媽根本不重要。我們在家裏好好的有吃有喝，沒病沒災，比起那些感染了疫情的老百姓已經好很多了。九院呼吸科所有的人，唯一的任務就是救治病人，全心全意為了病人服務，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要想。我是老九院的人，此時此刻，恨不得自己也能夠披掛上陣，為九院儘力。」

他們一家，包括卓一凡在內，都曾經是九院的人，所以對九院感情很深。

卓一凡能夠理解林清華的心意，這些話沒有一點拔高自己的意思，而是發自於內心。

老幹部、老黨員的覺悟，讓他們關鍵時刻，絕對不會自私自利，而是顧全大局。

「林莉在您二老的教育下，一定不會關鍵時候掉鏈子。我們晚上通電話，她說到科室裏面的年輕人，有時候情緒非常激動，我也勸她，每個人的覺悟都是不一樣的，千萬不要對着那些年輕人發火。」

林清華再次激動起來：「為什麼不發火？當然要發火，身為醫護工作人員，當初進入九院，都曾經在黨旗下發過誓，要做一個好醫生，好護士，為人民服務，為病人服務。到了這種時候，誰敢往下退，那就是違背了自己的誓言，罪不可恕，要是在戰場上，就等於是當逃兵，要挨槍子兒的。我跟林莉說過，如果這些年輕人有了害怕受累的想法，那就得好好教育他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個時候，醫護工作人員不沖在前面，又能讓誰沖在前面？」

卓一凡覺得，林清華對於年輕人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恐怕有些人難以達到。

在他看來，年輕人需要教育，更需要引導，也需要鼓舞。

他們剛剛從大學出來，心理還不成熟，遇到這種重大疫情，整個人都是懵的。

像林莉這樣的，領導和老師，就應該在這個時候以身作則，讓自己成為教育學生的榜樣，帶領他們向前，而不是一個勁的埋怨和嫌棄。

他們是幼苗，在抗爭風暴的過程中，才能夠慢慢長大。

楊慧的情緒慢慢穩定，有時候會給鄰居打電話，或者是用微信視頻聯繫，非常時期不能串門，但是，電波訊號照樣能夠連接友誼。

這棟樓里住着的都是九院的老幹部，尤其是對門和樓上兩家，更是林家的好朋友。

唯一不同的是，另外三家的孩子都在國外，家裏都只剩下老兩口。

楊慧走進來，告訴卓一凡：「一凡，我剛剛蒸好了一鍋包子，裝好了三袋，一會兒你拿着去對門、樓上兩家各送一袋。我跟他們說好了，放在門口，趕緊回來，為了預防傳染，大家不要見面，還有記住，出門就要戴上口罩。」

這就是老鄰居之間的友誼，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有了好吃的還是樂於分享。

卓一凡聽從吩咐，立刻出門去送包子。

等他回來的時候，楊慧已經從微信視頻里跟三家聯繫，他們開門把包子拿回去。

這種不見面的傳遞，彷彿解放前的地下黨傳遞情報那樣。人與人之間不見面，事情已經完成。

對於封城，卓一凡，並沒有看到過於嚴重，這只是抗擊疫情的一種手段，簡單直接，但是非常有效，完全切斷了疫情向外傳播的渠道。

在微信朋友圈裏，很多人對此議論紛紛，已經離開武漢的人，個個都大呼慶幸，彷彿離開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成功的突圍。

留在武漢的人，不時的哀嘆幾聲，感慨自己無處可去，在外地沒有朋友，也沒有房產。

對於這些話，卓一凡並不在意，他是主動要求留下來的，自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對武漢的各醫院醫療力量，有信心，才會留下來，陪着這個城市，一起打贏這場抗日戰爭。

身在醫療圈子裏，他知道武漢的醫療力量有多麼強大。

這個時候說風涼話容易，但那不是老百姓需要的，老百姓需要的是一種鼓勵的力量，讓大家能夠看到希望。而不是，一盆又一盆冷水潑下來，讓那些本來就希望不大的人，直接陷入絕望困境。

之前，因為商業的關係，他非常關注朋友圈，而且經常在自己的賬號下面，發佈很多商務信息，跟所有的同行共享。

到了現在，他打開朋友圈，幾乎所有人都在傳遞疫情當中不好的消息，讓他看了，覺得心情低落。

於是，他屏蔽了一批又一批人，把那些說怪話和風涼話的人，屏蔽在外，再也不想看到他們的言論。

只不過，越來越多的人，陷入了一種恐慌的怪圈當中，彷彿武漢封城的消息，成了一扇門，把朋友圈隔離成了兩個陣營，圈外的人和圈內的人，心情大不相同，說話口吻天差地別。

卓一凡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大家，可是，他也能想到，一旦站出來發聲，就會有很多人笑話他。

這個時代需要正確的聲音，但是，正確的聲音往往掌握在極少數人手中，很容易就被輿論的狂流淹沒。

他在手機上打了消息，準備發朋友圈，最終卻刪除了。

或許到了這個時候，他的目光還只關注著林家，還沒有想到千萬戶武漢家庭的需要。

晚上到了很晚，林莉才跟他進行微信視頻。

「今天一直在開會，除了傳達最新的治療方案，九院裏的心理部門已經出動，安撫病人的情緒。現在的通訊手段，太發達了，武漢封城的消息，一發出來，就已經傳遍了全國，互聯網上人人皆知。你知道嗎？醫院裏的有些病人當場就哭起來，認為自己無葯可治，已經被政府拋棄了，武漢封城，就是要把他們封在裏面。」

如果是在平時，這件事聽起來真的十分可笑，可是，卓一凡卻笑不出來。

在朋友圈裏很多人就這樣說過，甚至說，被封起來的武漢人，將會變成疫情的犧牲品。

這種說法，一聽就知道站不住腳，可是還是有很多人相信，並且一直以訛傳訛，在自己的朋友圈裏，反覆傳播這種消息。

「這個時候心理科的人介入，真的很有必要。」

卓一凡是行家，這樣回復林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