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坊

紅袖坊

索性就隨這玉官去,一路踏著破碎的冷月,寒風跟有病似的,吹得面頰生疼。

玉官在一處涼亭外頓足,之後作了個請的動作,極規矩地退下了。

林湛抬腿上了台階,從後面一抓景鈺的肩膀,怒問:「你喊我出來作甚?不知道我有正經事忙?」

景鈺跟背後長眼睛似的,微一側身躲開,順勢以擒拿之術,將人生擒住,林湛被他大力一甩,整個人跌坐在涼亭里的石桌子上,屁股一涼,兩腿就被他信手撥開,景鈺微抬起膝蓋,直接頂了進來,剛好將林湛桎梏在方寸之間。

林湛勃然大怒,忙左手攥拳要打人,景鈺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一手握住他的拳頭,順勢往石桌上一按。

如此一來,林湛右手被其擒在背後,左手被按在石桌上,兩條長腿分開搭在石凳子上,景鈺歹毒至極地用膝蓋頂他,稍一動彈,立馬腰眼酥麻酸澀。

「林湛,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景鈺眸色陰鬱,發冠上垂下的琉璃珠子落在了林湛頸窩,同景鈺的語氣一樣冰冷冷的,「那天晚上,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林湛還想質問他,當夜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兩個人明明相愛,為何身邊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死對頭!

即便林湛不信那些小將領們的話,難道還信不過宋令儀和薛琮?

同理,景鈺一回宮就招來身邊親信,命人好好說了一番兩人此前的恩怨。

景鈺越聽臉色越沉,越聽越想殺人。

完全不敢相信,同自己狠狠恩愛過的少年,居然與自己是死對頭,而且兩人的關係之惡劣,已經到了出手必死的地步,全京城皆知!

「我還想問問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發生了那樣的事,很明顯是我更吃虧!」林湛惱羞成怒,被這個姿勢羞|辱,面紅耳赤起來,「你以為我想跟你日夜同床共枕?」

景鈺冷笑道:「林湛,你竟敢翻臉無情?彷彿那夜主動爬床的人不是你!」

「我沒有!」

「還敢說沒有?除了那夜山洞,還有營帳幾次,你舒服得摟住我的脖頸,萬般柔情地喚我二哥哥,真忘了?」

林湛羞憤欲死,反唇相譏道:「你不也一樣?把我圈在懷裡,溫聲細語地哄著!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背地裡如此淫|亂!若被御史台的大夫們知道,你儲君之位難保!」

二人竟以這種極度危險的姿勢吵了起來,景鈺一向不喜與人有口舌之爭,膝蓋歹毒至極地往前狠頂了一下,林湛「啊」了一聲,抿唇不吭聲了。

景鈺見他滿臉委屈,眉頭不由一蹙,覺得略有些煩躁。

沉默片刻,林湛忽道:「放開我!你我各自回去查!若是被我查出來,是你耍陰招暗算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拉你陪葬!」

景鈺道:「若是被我查出來,是你居心叵測,千方百計地爬床,我活剮了你!」

語罷,鬆手往後退了一步,林湛霍然站了起來,努力了幾次都無法傷害景鈺,氣得扭頭就走。蕭景鈺見狀,冷冷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哪知各往前走了五步,又雙雙回頭。

場面一度死一樣的寂靜,互相對視著,雙方都冷著臉,然後再雙雙轉頭就走。

這回各自堅持了十步,然後雙雙回身,大步流星地往各自方向跑,景鈺一把將林湛圈在懷裡,低頭吻上那雙溫熱紅潤的薄唇。

末了,景鈺將人鬆開,深喘口氣道:「我滿足了。」

林湛亦是喘了口氣:「我也是。」

之後雙雙轉頭就走。

林湛氣得半死,一面往青石小黛走,一面狠狠擦著唇角,分外不解自己這是中了什麼迷魂湯了,怎麼一見景鈺就如此把持不住。

正惱恨時,肩頭被人從後面一拍,宋令儀怒道:「林湛!你又死哪兒去了?都找你半天了!」

聲音戛然而止,宋令儀的眸色一深,目光落在林湛的唇上,按著他的雙肩質問:「你被人欺負了?」

薛琮落後一步,一聽這話立馬嚷嚷:「誰敢欺負林湛,我要了他的狗命!林湛,你說個名字出來,我替你出頭!」

林湛忙道:「沒人欺負我!」

「沒人欺負你,你這是怎麼了?被狗啃了?」宋令儀毫不客氣地揭穿他,呵道:「快說!」

薛琮看了一眼,神色立馬莫測高深起來,推開摺扇半掩著面,圍繞著林湛轉了幾圈,嘖嘖幾聲:「哎呦呦,林湛,你很行嘛,這是被哪只小野貓啃的,嘖嘖。」

「別胡說八道,哪裡來的小野貓!」林湛知自己瞞不住,順著薛琮的話風道:「就是宮女,也不知道哪個宮的,粗魯得很,衝過來就啃,啃了就跑,嚇死我了。」

薛琮聽了哈哈大笑:「那倒是有意思啊,我還沒見過哪個姑娘這般主動!也難怪,你生得俊,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估計不是個宮女,宮女沒那麼大膽子!十有八|九是今晚宴請的官家女眷,定然愛慕你良久,否則為何如此情難自禁了?」

林湛悻悻然笑道:「的確,要不是天色黑了,真想看看對方長個什麼模樣。」

宋令儀將信將疑地盯著他:「果真?」

「自然,我從不撒謊!」林湛信口胡言,怕二人砸破砂鍋問到底,趕緊岔開話題,「還去不去紅袖坊了?再不去天色就晚了,難不成你們還想夜不歸宿?」

宋令儀道:「怎有臉說?還不是為了尋你?」

薛琮忙打圓場,三人一路吵吵鬧鬧,出了宮門就坐馬車往紅袖坊去。薛琮是這兒的熟客,一疊銀票往紅袖坊的主事嬢嬢身上一砸,直接包了全場。

林湛不禁感慨道:「你一個太尉之子,竟然如此富有!」

「我娘說窮養兒子富養女,可家中就我一個獨子,遂多疼寵我了些。實不相瞞,我打小就出生在金窩銀窩裡,這點銀子算什麼!」薛琮一手攬宋令儀,一手撈林湛,笑嘻嘻道:「只要二位高興,這點錢算個什麼!」

林湛更加感慨道:「有娘真好啊,要是我娘還活著,即便不是金窩銀窩,起碼也是自家狗窩罷。」

宋令儀聽了,冷哼一聲:「宋家虧待你了?你現在住的地方,不比狗窩強百倍?」

三人一面說鬧,一面上了二樓,薛琮薛衙內開了紅袖坊最貴的天字第一號雅間,三人才剛一落座,珠簾輕震,率先闖入眼中的是一隻白皙如玉的手。

這絕不是女子的手,不似女子的柔荑膩白纖細,反而格外修長,並沒有任何嶙峋感,反覆骨節分明,指腹略有薄繭,若不是個精通舞刀弄劍的人,便是個精通樂器的樂師。

此人便是先前薛琮提起的陳宣了。

「聽聞你病了?來中原這麼久了,竟還不服此地水土?」林湛笑道,見陳宣穿著件紅白相間的袍子,說不出來的好看,懷裡抱著一管長笛,鮮紅的穗子微微搖曳。

若是旁的男子穿這麼一身,定然俗氣到了極致,偏生陳宣面容陰柔,並非那等陰,那等柔,而是令人陰面暗生的陰,溫柔寧靜的柔。

陳宣並非中原人氏,據他自己說是自小父母雙亡,曾養在姑姑膝下,後來姑姑同一位中原男人跑了,又生養了個孩子,直接將他送回了叔父身邊。

結果這位叔父最是粗魯暴虐,對陳宣非打即罵,不把他當個人看,陳宣過了幾年苦日子,實在熬不住就逃了,結果姑姑死了,舉目無親,好在精通樂器,遂隨商人來了中原,就在紅袖坊當了名樂師,專門教這裡的姑娘如何取悅男人。

不知為何,林湛總覺得他分外親切,不同那些漠北的粗野,陳宣生得極俊,吹得一曲好調,還會唱漠北那邊的小曲。

記得林湛與他初相識,七八個公子拉著他,要求他當場獻曲,陳宣不願,被人迎面潑了茶水,聽了幾句下流之詞。

薛琮當時見義有為來著,直接將人往懷裡一抱,同那些個公子哥道:「狗兒子們都給小爺我聽好了!以後此人就是我的人了!誰敢欺負他,先問問小爺我!」

之後不知道這事咋傳到德城郡主耳中,還以為自家傻兒子是個斷袖,抱著薛琮捶胸痛哭良久。

薛琮不得不將林湛拖下水,同德城郡主說,自己只是幫林湛買個人下來。

從此開始了四人之間跨越等級和血統的友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死對頭中了情蠱之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死對頭中了情蠱之後
上一章下一章

紅袖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