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針對這麼多人,能在這麼短短几日時間謀害去性命,甚至被算計到詔獄,長伯這般的深思熟慮,謀划細密,說起來還真是個人才。只不過此等人才卻沒有站在正途之上,害人害己,最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柴叔被蘇起及幾位屬下帶去了錦衣衛。

溫宸則負責送藍瑩兒回堂子巷。

馬車上,藍瑩兒想著柴叔的事情,心情十分沉重,她到現在還無法想象那樣一位看起來贏弱可憐的垂暮老人便是少時在河州有過一面之緣,且樣貌長得有些喜慶的長伯。

她猶記得那時的長伯說起美食來,一副信心滿滿,熱情高漲的模樣。

溫宸見她鬱郁不歡,一言不發,看著倒是有點心疼,便寬解道:「長伯的事情已成定數,多想無益。」

藍瑩兒抬眼看著溫宸:「對了,長伯會如何?」

溫宸:「殺了這麼多人,便是凌遲之刑。」

藍瑩兒只覺渾身刺刺的難受,深嘆一聲:「京城的水太深了,長伯就該安安份份呆在河州,或許那樣還能安然渡過一生。不至於混到如今,成為那殺人的惡魔。」

溫宸亦是輕嘆一聲:「每一個罪惡的靈魂,都有其千瘡百孔的過去,你說得對,長伯就不該來京城。」說罷目光緊緊地盯著她,「你呢?」

藍瑩兒對視著溫宸那雙如星辰般的眸子,只覺臉若一紅,又有些莫名其妙:「我怎麼?」

溫宸:「京城的水這麼深,你怕嗎?」語氣一頓,「特別是你馬上就要到錦衣衛署當廚娘。」

藍瑩兒再一次地想起了詔獄的刑具,她無法剋制自己去幻想一年前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在詔獄里飽受折磨,后被莫名其妙的說醉酒凍死雪地。

「怕,很怕。」她沉沉出聲,但目光清明冷靜,「但就算是怕,我也要呆在京城。」

溫宸注視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想探究她到底是為什麼會要來京城,但他明白她不想說,既然如此,那便不去探究吧!他想總有一天,她會說出來的。

馬車行至堂子巷,藍瑩兒下了車,又看著馬車加速朝著錦衣衛署的方向駛去。

昨夜她與溫宸共同想到了讓李澤成假自殺的辦法,好引真兇現身,這會兒溫宸怕是要去收拾尾攤了。

錦衣衛署,季鋼剛從宮裡回來,正好撞見蘇起幾人押著一位枯瘦老人回來,還說是美食大案的真兇,這會兒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那李澤成呢?豈不是死得冤枉。

季鋼驚得不小,若李澤成不是真兇,卻死在了他負責的詔獄,那他只怕是將麻煩惹大了。

正當他在校場急得團團轉,背著手來回渡步等溫宸時,溫宸出現了。

季鋼立馬走近溫宸:「聽說你昨夜去了詔獄,而後李澤成就便死了,你說,是不是你給他用了極刑?」他想若真是沒辦法,就只得讓溫宸來墊背了。

溫宸卻不緊不慢地拱手道:「大人,李澤成沒死。」

「什麼?李澤成沒死?」

季鋼怒道:「我昨夜都探了他的鼻息,都沒氣了。」

溫宸只微低著頭,沒作聲。

季鋼這時想起了,冷笑一聲:「你給李澤成用了假死葯?」

錦衣衛要為皇上做那麼多的事情,手上定然是有些很寶貴的藥物,像假死葯,便是一種可以令人暫時失去意識,並斷了呼吸的葯,一般半個時辰之內便會醒轉過來。昨夜都是溫宸的人在詔獄內看守,看來是溫宸與李澤成商量好了,等他要去探查的時候,便服用此葯來裝死。

「你竟然連我都騙?」

溫宸拱手:「大人,因不知何人才是真兇,只得將戲做得真一些,讓大人受了委屈,卑職願受責罰。」

季鋼氣得下頜的黑須都翹了起來,他指著自己的臉道:「我剛被皇上罵了個狗血噴頭你可知。」

溫宸臉無表情:「現在真兇已經找出來,大人可以去請功了。」

季鋼本氣得雙手叉腰,在原地轉了兩圈,聽著溫宸如此一說,氣消了不少,重重地一拂袖,怒瞪了溫宸一眼,便轉身去了詔獄。

午後,美食大賽一案宣布結案,季鋼令典吏將審理結果送去刑部后,便去了宮中向皇上請功。

這次的功勞依然沒有溫宸的份,早上皇上罵季鋼時,季鋼的不辯不駁,季鋼也只說是為了演戲。

皇上覺得季鋼能為破案而忍辱負重,便不計較季鋼瞞他李澤成假死一事,且還賞了季鋼不少東西。

夕食之時,蘇起跟著溫宸一道進了藍姑娘飯館,找了一方桌案坐下,便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果然猜得沒錯,這回的論功行賞,又沒有大哥你的份,真是氣煞人。」

如今飯館夕食不招待客人,藍瑩兒又是參與了案件的人,並且過些天她就要到錦衣衛署當飽廚,這就相當於是自己人了,蘇起說話也就沒了計較,想說什麼就來什麼。

藍瑩兒端著剛炒出來的兩盤菜過來,於溫宸對面坐下,她看著溫宸一直蹙緊眉眼,似乎並沒有在聽蘇起抱怨,而是在思索什麼,於是問道:「溫大人,怎麼了?」

溫宸舉箸吃了片酥雞肉,微皺下眉頭:「這是小奇做的吧?」

藍瑩兒賠著笑臉:「過些天我就要去錦衣衛署了,這不得讓小奇多練練手。」

溫宸微微頷首,扒進一口米飯,不計較地又吃了一箸小奇做的酥雞肉。

藍瑩兒見溫宸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她便將一直盤桓在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溫大人,那五位評審收受這麼多的銀兩,但他們所得,卻只有一小半,那另外的銀兩,進了誰的口袋?」

蘇起嘴快,接過話道:「南王唄!」

溫宸一記眼刀甩給蘇起,嗔道:「少說話,多吃。」

藍瑩兒眯眼喃喃起來:「南王!」

南王也就是皇上的小兒子,但凡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

溫宸蹙起了眉眼:「南王的事情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要去管。」他知道藍瑩兒的本事,生怕她今後在錦衣衛署不小心冒頭生事,便得提醒她一二。

藍瑩兒也跟著一起吃過後,向溫宸相求,她想去詔獄看望一下柴叔。

不管柴叔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犯下了多惡的事情,就看著柴叔與師父的情份,藍瑩兒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一下柴叔。

溫宸應了藍瑩兒,待到她進廚房又忙活了一陣后,便將她帶去了錦衣衛署。

這是藍瑩兒第二次進入詔獄,這回的心情並沒有比上一回更輕鬆,反而因為柴叔,更令她壓抑。

她盡量不去看那些刑具,待到蘇起將她領到關押柴叔的牢房,蘇起便離開了。

詔獄這地方,即便是無罪也得脫落一層皮,更何況是殺了六個人的死刑犯。

蘇起剛才說,柴叔明日便會有刑部的人領去刑部的監牢,只等秋後問斬。

也正因為此,柴叔一進詔獄,便按著規矩伺候了一遍,無非也就是問他還有沒有同夥。

季鋼正好有幾個人想要除去,便可將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安放在柴叔的案卷里,成為柴叔的同夥。

至於柴叔會不會招,這也由不得柴叔做主,一切都是季鋼說了算。

這些事情,溫宸明面上向來不管,暗地裡會酌情管一些力所能及的。

藍瑩兒將在飯館裡帶來的幾道好菜擺放在柴叔的面前。

這裡的血腥味極其濃重,藍瑩兒不知道剛到詔獄的柴叔能否吃得下,她蹲在柴叔的面前,看著昏暗的油燈下,柴叔那張因為痛苦而顯得有些扭曲的面孔,著實有些嚇人。

「柴叔,你知道我是誰嗎?」

藍瑩兒心道柴叔一定不記得在河州的那個小姑娘了。

柴叔那雙渾濁的雙目慢慢地抬起,他看著藍瑩兒,忽地偏頭重重咳了幾聲,還咳出一些血來。

藍瑩兒拿出一面帕子遞給柴叔,柴叔卻搖了搖頭。

「我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臟污老頭,哪受得起這樣一塊乾淨的帕子。」柴叔又咳了幾聲后,突然問,「你師父他還好嗎?」

藍瑩兒很意外:「柴叔,不,長伯,你認得我?」

長伯鬍子拉渣,且滿臉是血的嘴唇彎起一個極淺的笑容:「你那會兒長得就十分可愛,讓人印象很深,又怎可能不認得你?」

藍瑩兒微擰起眉頭:「那你經常將柴炭的價格低價賣給我,便是因為認得我?」

長伯微微地點了點頭。

藍瑩兒心中嘆了一聲,沉聲道:「長伯,若是我師父知道你犯下此等大惡之事,一定會很傷心很失望的,他與你雖是同輩,卻因為你的廚藝,極其敬重你。」

長伯聽著這席話,默默地低下頭去,又重重地唉嘆一聲。

「長伯,這是我做的菜,這幾道都是當年師父向你請教的,後來授於我,如今我做了,還請您指點一二。」

藍瑩兒如此說,不過是想讓柴叔在最後的時間裡能吃上一頓好的,這也算是盡了師父與他的情份。

長伯撐著身體傾身向前,想用手拿箸,卻因手指皆數被夾斷而無法拿箸。

藍瑩兒將一把瓷勺遞給他,他才能費力地慢慢吃上幾口。

長伯吃過幾口后,抬眼看著藍瑩兒,道:「你的廚藝已勝過你師父好幾籌,比起我當年亦有勝之。」語氣一頓,「若是美食大賽公平競爭,你一定能拿到第一名神廚大獎。」

藍瑩兒聽著長伯這番話,並沒有因為他的誇讚而高興,她感到十分的遺憾,「長伯,當年若是你不在意失敗,離開了京城……」說到這裡,她說不下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長伯拿著瓷勺的手頓住,神情凝滯,可想他此刻的心情定是悔不當初。

藍瑩兒向長伯深深地躬了一身後,轉身離開大牢。

「瑩兒,且慢!」

長伯突然喚住了她。

藍瑩兒緩緩地轉過身,看著長伯。

「你來京城是為了你父親吧?」

藍瑩兒呼吸一窒,秀眉蹙起。

「瑩兒,若是想好好活命,你父親的事情就不要去查。」

「為何?長伯,你知道什麼?」

長伯偏頭看了眼站在牢外的錦衣衛,搖了搖頭:「你不要查便是,千萬別查。」說罷重重地咳了一身,竟又是咳出一大灘血來。

藍瑩兒看得心一緊,她幾步上前,想問明個明白。

長伯卻抬起臉對她道:「走,你走,別再來看我,你父親的事情千萬別查,不然,小命難保……咳……」他又是一聲重咳,便往後一仰,靠在了牆上,輕輕地眯住眼睛,一副不想再說什麼的表情。

藍瑩兒站了一會兒,但見長伯不願意多說,且外面的錦衣衛也看得緊,心道長伯即便是想說,此時也不能說起,於是不甘地轉過身,離開了大牢。

她不知,就在她聽著大牢鐵鎖拴緊牢門的聲音響起之時,長伯睜開了眼睛,以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當年在河州我便認識你父親,後來到京城,正是你父親引薦我到貴豐樓當主廚。我與你父親可堪稱是世交了,又如何能讓你為了你父親的案事陷你於危境之地。」

長伯說完這些,又是嘔出一口血來,緊接著無力地閉上眼,感知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少,人越來越沉,直至頭一歪,終是滿意地絕氣而去。

藍瑩兒是第二日才知道長伯在詔獄去世的消息,雖說長伯作下大惡,但難免心中悲慟。

這日葉晚被藍瑩兒帶回了飯館,接下來她得讓葉晚幫著在飯館里幫手了。且她還得抓緊些時候教阿奇做菜,因她十日後便得去錦衣衛署當廚娘。

葉晚臉上的傷還未完好,所以她只在廚房裡面幫著打雜,外面的事情全交給藍容了。好在不用做夕食,藍容忙過午食后,便可專心攻讀學業。

小奇做菜有天份,藍瑩兒一教他便會,偶而也會不穩定,所以藍瑩兒著重訓練他對火候和時間的把控,其它的便也容易了。

七八日過去,阿奇做出來的菜終於不會再有客官罵了。

這日溫宸與蘇起過來,竟還喊了蘇俞一起。

四方的桌子,溫宸與蘇俞相對而坐,藍瑩兒端著菜過來時,便見兩個目光緊緊相視。

藍瑩兒身上雞皮疙瘩頓起,尬笑道:「阿俞哥哥,今日你怎地和兩位大人一起來了?」平日里蘇俞的一日三食,都是飯館的生意忙得差不多了,由小奇送過去的,偶而也是藍瑩兒送。

蘇俞目光挪到藍瑩兒臉上:「今日有幸受兩位大人邀請,便一道過來了。」

藍瑩兒頷首:「原來如此!」

溫宸拿出一個錢袋子遞到蘇俞的面前:「蘇大夫,這是本官向衛署申請的賞錢,還請收下!」

蘇俞微皺眉:「什麼賞錢?」

溫宸:「自然是蘇大夫破案有功的賞錢。」

藍瑩兒眼神兒頓亮,笑呵呵地拿過錢袋打開一看:「哇!五十兩耶!」

蘇俞看向溫宸:「溫大人,我不過是驗了毒而已,瑩兒她的功勞更大了,不是也應該有賞錢嗎?」

藍瑩兒忙介面道:「阿俞哥哥,溫大人答應讓我進錦衣衛署當廚娘,這已經是賞了。」

溫宸抿唇頷首,表示正是如此。

蘇俞卻將錢袋往藍瑩兒面前一推:「瑩兒,你的功勞大,這賞錢給你。」他本來還想將這賞錢給拒了的。

藍瑩兒卻一臉堅決地將錢袋推回到蘇俞面前:「阿俞哥哥,這錢你可得收著,你得多存點錢將來在京城買間大點的宅子。」

溫宸眼眸微蹙,心道,買大宅子?買了幹嘛?成親用嗎?

蘇俞知道藍瑩兒的性子,她說不收,就鐵定不會收了,於是朝溫宸拱手:「有勞溫大人!」

溫宸淡淡一笑,作了個請蘇俞拿箸吃菜的手勢:「蘇大夫請!」

蘇俞從木箸筒里拿起竹箸笑道:「草民一小小郎中,溫大人還是叫我蘇郎中就好。」說罷,伸箸夾起一片雞肉放入口中,不時便贊道,「嗯,瑩兒這道醋摟雞真好吃。」

藍瑩兒笑道:「今日這道菜是小奇做的。」

蘇俞訝一臉訝然:「不過數日,小奇竟有這等本事?」

藍瑩兒秀眉一揚:「名師出高徒!」

蘇起附和:「那是那是,藍姑娘帶出來的徒弟,做出來的菜定然不會差。」說著一箸接一箸,吃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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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進入第二個案子,目前手頭上的存稿,第三個案子剛寫完,今天構思第四個案子……11月23日9點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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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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