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槐出 落榜人

山槐出 落榜人

「你可別取笑我的琬弟,他可是有官職在身,膚色黑又如何,那也是正直無畏好兒郎。」南霽庸替祁琬打著圓場,同時還不忘給一個讚許的眼神,生怕祁琬耐不住性子砍了山槐。

「咦?」山槐挑起了眉毛,無畏也無懼,眼裡只有好奇,「果然人不可貌相,小兄弟你竟有官職在身?」

祁琬故意黑著臉,咬牙哼道:「你就不怕我嗎?」

山槐仰頭幹掉一碗酒,大笑道:「我為什麼要怕你,在下只不過一介落榜考生,並非劫掠偷盜之人,與人無害,問心無愧,何懼之有?」

祁琬一愣,尋常之人若是聽說對面坐著官家人,都會下意識的小心謹慎,乃至於笑臉相迎,而山槐卻不同於常人,既無諂媚也無驚懼,依舊不卑不亢談笑風生,像極了……

像極了一個人……

祁琬下意識地抬頭往南霽庸瞧去,此刻的他手提酒壺正在倒酒,酒水緩緩流出,他的面容沉靜安寧,這麼看來山槐當真像極了南霽庸,因為南霽庸初見她時,也是如此的不卑不亢,祁琬不再生氣,忍不住笑道:「你與我大哥還真是有緣之人,脾性相似。「

「此話何意?」

「誇你呢。」

南霽庸瞬間明白了什麼意思,也沒說破,依舊低頭喝酒,山槐一聽說是誇,又咧嘴笑起來,「你這個小娃娃說話有意思,我剛才那番說你,你居然還誇我。唉,無緣與你同朝為官了,若我此次高中,說不定還能與你成為同僚,屆時笑傲皇城,暢飲天下酒,豈不快哉。」

祁琬眯眼瞧著山槐臉上的小酒窩,腦海中的輪廓也漸漸清晰,想起來此人便是武試那日成績僅次於南鶴陽的人,校場之上亦是風姿卓然,奈何最後一場馬失前蹄,挑落木板時失手了,祁琬當時還覺得挺可惜,因為看這人身手敏捷,若是高中,日後必是大楚一員猛將。

猛將?等等,祁琬一口咽下嘴裡的牛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山槐,她忽然想起自己遠嫁北疆后,平王的妹妹盛雲雪曾經提及戰神南霽庸的得力戰將,人稱山鬼,作戰神出鬼沒,技術登峰造極,莫非眼前之人便是……

偉岸形象在山槐挑眉勾唇一笑中破裂,「怎麼了?小兄弟?被哥哥的盛世美顏打動了嗎?」

祁琬呸了聲,「就你這樣還盛世美顏?我大哥都比你好看許多。」

南霽庸放下酒碗,擺了擺手,「琬弟,別說笑,形容男人哪能用『好看』二字。」

山槐側頭細細打量,南霽庸被看得發毛,剛要開口發問,就聽山槐嘆了口氣,「你琬弟說得沒錯,你這張清雋的臉確實比我好看,山槐自愧不如,自罰三碗。」

「不過,以此來論,小兄弟要自罰六碗,因為你實在拉低了我們男人的整體顏值。」山槐邊說邊將酒罈子一手拎到了祁琬眼前,「你就是臉太黑了些,眉毛太濃重了些,嘴小了些,摺合起來你就罰六碗罷。」

「哎!憑什麼我要自罰六碗,我可沒說自己是盛世美顏,是你自己不自量力要與我大哥比顏值。」祁琬翻了個白眼,心下腹誹,本宮要是卸了這黑粉,那也是明艷絕世,你給本宮提鞋都不配。

南霽庸知道祁琬是真急了眼,便抬手擋下,對山槐道:「琬弟不勝酒力,我替他喝。」

祁琬怨氣橫生的咒念瞬間轉化為星星眼,「還是我大哥好。」

山槐把眼一橫,故作氣憤,「你倆這是在我面前秀兄弟情嗎?欺負我孤家寡人沒有兄弟嗎?」

」欺負你一下又怎麼了,有本事你也找個大哥啊。」祁琬對著山槐吐了吐舌頭,一臉得意。

南霽庸拍了拍山槐,甚是和善道:「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二人當成兄弟……」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山槐搖頭打斷了,「算了,喝完這一頓酒,我就要離開皇城了,去路未知,有生之年不知能否再見,沒想到這最後一頓酒還有人陪我喝,你們又讓我有了活著的希望。」

啪,一塊牛肉掉在了地上,祁琬手舉竹筷,驚愣,「活著的希望?」

山槐低頭自曬,「實不相瞞,此次若是再不高中,無臉回去面對父老鄉親,本想干一頓酒便了結此生。」

祁琬放下竹筷,嚴肅道:「山槐兄,你這也太偏激了些,人生路又不止武試一條,你如此年輕,怎麼就想到了死。」

「我無父無母,本就被人瞧不起,我喜歡的姑娘是縣丞的女兒,縣丞大人說我只有高中才能迎娶他女兒,現下我沒有高中,回去肯定會更被瞧不起,更別提娶心愛的姑娘了,回去孤身一人受人指指點點的活著也忒沒有意思。」

毫無情緒起伏的一段話讓祁琬心驚,看他的笑容舒朗純粹,本以為是富家之子,沒成想命運堪比南霽庸,祁琬只覺心酸,輕聲問道:「那我們怎麼又給了你活著的希望?」

「南兄武試第一,這都落榜了,但看他心態絲毫沒有崩裂,又看小兄弟如此黑瘦都能入朝為官,我又有何不可呢?或許我還可以再努力一次。」山槐自言自語,卻沒有發覺祁琬咬緊了牙,一筷子敲上他的額頭,「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貶我呢?再說入朝為官與黑瘦又有何關係?我大哥落榜竟然還成為安慰你的借口了,我看你就是強詞奪理。」

山槐捂著額頭還想爭辯,南霽庸在二人之間隔開,倒了三碗酒,「無妨,不論是什麼理由,只要山槐兄相信自己,努力往前看就好了。」

「大哥,你脾氣這麼好,容易被人欺負的。」祁琬本還心疼山槐,一聽完他的理由,就瞬間不想搭理他。

「哎,小兄弟,你人黑就算了,心怎麼還是黑的呢?我感謝南兄都來不及,怎麼會欺負他呢。」

祁琬暴怒,「再說我黑,小心我把你踹出皇城!」

看著那張鼓鼓的包子臉,山槐嘿嘿一笑,「那敢情好,本就沒有回去的盤纏,感謝你送我一程,來吧。」

山槐邊說邊往祁琬身前湊去,一副躺平任踹的樣子,祁琬氣急,探手就要抓腰間的曜靈,什麼山鬼將軍,真是世人抬舉!

南霽庸一手按上祁琬拿劍的手,搖了搖頭,「不要動怒,大哥看得出來山槐是羨慕你,只是逗你玩,此人秉性不壞。」

山槐一聽,像是幹壞事被識破的小孩,忍不住撇了撇嘴,「南兄怎麼知道我羨慕他?」

「因為你一直有意無意的挑起話頭希望他能多跟你說幾句,而且你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了,說琬弟有官職在身時,你還是很艷羨的,不然你也不會觀察得他那麼仔細。」

一聽這分析,祁琬的怒氣消了一半,昂頭道;「如果是羨慕小爺的話,那小爺今日就放過你了。」

山槐的心思被戳破。面上一紅,也不再多說話,只悶著頭喝酒,五六壇酒下肚,三人漸漸熟絡起來,從日落西山喝到了月上柳梢頭,三人已面紅耳赤,歪歪扭扭。

南霽庸一手抵頭,沉聲問道:「山槐兄,要不要留下來再戰一次春闈?」

山槐搖了搖頭,拍著自己的袖袋道:「在下囊中羞澀,還需回去賺些生計,待下次春闈我們再聚。」

午夜時分,三人分道揚鑣,祁琬雖喝了不到半壇酒,腳底下卻虛虛的,她一手扶著醉眼迷離的南霽庸,一手摟著他的腰,深一步淺一步的往慈恩寺走去。

「還說要背我回去,你自己喝的這個樣子,我看今晚就要露宿山林了,我可沒有力氣再把你扶上山……」祁琬不停地嘀咕著,南霽庸抿唇一笑,「放心,山風一吹,我就醒酒了,你若是走不動,屆時我可以背你上山。」

酒氣呵出在脖頸見縈繞,祁琬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哼聲道:「說醉話罷,喝了那麼多酒,怎麼可能山風一吹就會醒。」

約莫一個時辰以後,祁琬已經扶著南霽庸走上山間小道,山林間黑黢黢一片,風吹竹林簌簌聲,像是身後跟了人,祁琬心下打怵,忍不住戳了戳南霽庸,「大哥,你吼一嗓子,我有些害怕。」

被這一戳,南霽庸一激靈使勁睜開了眼,剎那間掙脫開祁琬,探手弓足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不要怕,大哥保護你。」

四周黑黢黢一片,時而飄出幾聲狼嚎,南霽庸四周望了個遍,「琬弟,沒有攻擊物,你不要害怕。」

祁琬站在他身後,一手拽著他的胳膊,「大哥,我是怕黑,不是怕攻擊物。」

「啊,大哥給你個火摺子,借個光你就不怕了。」南霽庸邊說邊探手進袖袋裡掏,祁琬見他說話流暢,亦能站得穩,心下詫異,「大哥,你不會這麼快真的醒酒了罷?」

「噓!」南霽庸忽然豎起食指抵在唇前,狹長雙眸往身後瞥去,祁琬被這詭異氣氛整的心慌,壓低聲音問道,「大哥,怎麼了?」

「有人跟蹤。」話一出口,南霽庸已經俯下身背起祁琬往山上狂奔而去。

祁琬只覺耳邊風聲呼嘯,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南霽庸的肩頭,而南霽庸如同一頭長臂猿在山間靈活穿梭。

祁琬被顛的七葷八素間忽然想起,那個跟蹤的人好像是自己的暗衛。

「大哥,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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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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