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雷聲響過之後,安寧才鬆開了手,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怕到無法自制,於是抱住了面前的蘇夢枕。哪怕這個身軀再冰冷消瘦,也比一個人苦挨好受些。反正他觸感全失,黑暗中也不會知道。

鬆開之後,伸手撫一撫他肩上的傷:「多謝你為我擋了這刀。」

蘇夢枕道:「你也是樓中的兄弟……姊妹,我護你,天經地義。」

若說安寧之前給他的印象,那絕對是性格豪爽又細心的人才。不管在醫術還是武藝上都值得被好好重視。而現在,誰能想到一個人挑了敵方數十名高手的傢伙竟然能被雷聲嚇到瑟瑟發抖。

這弱點一暴露,馬上就讓人想起,別管多能幹,她始終是個年輕姑娘的事實。

蘇夢枕不覺緩了聲音:「你之前自己住時也這樣?」

一旦不打雷,安寧就還是那個彷彿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之前,有小莫可以抱,它陪我。」

蘇夢枕腦海中浮現了抱著貓兒縮成一團的少女。「難為你了。」

「就……還好。」有些丟人,安寧不想說了,換了個話題:「之前聽茶花說起你的志向,他說我小看了你,你想的不是『稱霸武林』而是『收復河山』。這和你的身世有關嗎?」

蘇夢枕靜了一會:「他說的沒錯,先父建立『金風細雨樓』的目就在於此。」

「能講給我聽聽嗎?」

黑暗中的蘇夢枕輕輕咳了一陣,當安寧以為他不想說的時候,低低的嗓音緩緩說道:「蘇家原是應州望族,一家盡出英才。無論官商均有子弟掌政,在民間也有好名聲,富甲一方。後來遼人入侵,大宋國勢不振,與遼、夏、金、蒙交戰無一不挫,應州也盡落於遼人手裡。蘇家人空有雄才,卻只能任人奴役,稍有不從必遭殘虐。蘇門子弟就此日漸沒落。先父憑著遼人要任用他商貿的才能,仗武動機智趁機逃入宋境,潛赴開封求宋室派兵。他願以身為領,並詳列出兵計策,請求裡應外合,誓要收復故土。」

安寧的心隨著他低低緩緩的訴說跳的格外有力。

蘇夢枕停一停,繼續道:「宋室一味苟且偷安,納幣賄敵。又怎會接納他的逆耳忠言。這時節又是西復侵擾宋境,宋建永樂城以困夏人。但城陷軍敗,西邊軍儲損失殆盡,宋室積弱難返,求和之儀大作,無心用兵。這樣一拖,先父原在應、雲、朔等州所布的武林同道和等待號令起義的志士,全給宋室內奸泄露了風聲,密傳大遼,以致被逐個擊破,後援不至,終告誅滅殆盡。」

「蘇家也因先父叛遼歸宋,幾乎全家都被遼人虐殺。先父本人,因力主用兵,反給當朝權臣昌惠卿斥為通敵姦細,不加細審便將之刑杖收監,三年後才為大將韓琦所具保開脫,留在開封城裡。當時,他攜帶南下的銀兩、珠寶全為貪官榨取沒收,他又亟思為族報仇,但苦於已是刺過面的流犯,做官不得,從商無本。最後只好鋌而走險,以一介布衣寒士,一身才華武藝,令人傾服擁戴,建立了金風細雨樓。」

說到這裡,他又低低的咳起來,安寧在他背上的大穴揉按,緩緩灌入內力,助他歸順氣息。

蘇夢枕的眼睛泛著和平時不一樣的光:「我學成刀法下山後,『金風細雨樓』已經開創了。我要做的就是奠基和擴充的工作,務使樓子不管在明在暗均得認可。先父數十年來竭精竭智,仍以飲恨而終。以後,我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要達成他的一個夢想。」

「什麼夢想?」即使就在嘴邊,安寧還是問出來。

「收復中原,還我河山。」

八個字,字字都如一柄千斤大鎚砸在安寧的胸口上。一種說不出是激動還是難過的情緒沖的她鼻子發酸。同時也發現,瘦骨嶙峋的蘇夢枕好像忽然高大起來。即使四周依舊漆黑,但「天眼」之下,這個人彷彿帶著光,黯淡了周圍一切的,看不見的光。說不清是氣勢還是氣質、氣魄。總之,現在的他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了……

驕傲如他,能講述自己父親的事迹,卻不會炫耀自己的功德。但即使不說,也猜的到,能憑一己之力將「金風細雨樓」發展到現在規模,其中的艱難困苦怕是多到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吧。

雨聲未停,安寧的聲音像是正在猶豫:「我現在……想幫你做些事情了。」

蘇夢枕淡淡的道:「只是『幫我』?我以為你會想同我一起。」

安寧靜了一下:「我的記憶……」

蘇夢枕聲音中帶了很多滄桑:「你這般隨性而為的人,竟也會受『記憶』制約嗎?到底是因為失憶而束手束腳,還是以『失憶』為借口不願出力呢?」

安寧腦中「嗡」的一聲,一直以來困住她的那堵牆彷彿轟然倒塌了。

黑暗中傳來安寧的笑聲,喜悅中帶著很多釋然的笑聲。「多謝蘇公子提點了。」

蘇夢枕唇邊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能想通就好。似你這等心智武藝,若不加以重用,實在太過可惜了。」

安寧也淺淺的笑著:「那蘇樓主準備如何『重用』在下呢?」

蘇夢枕道:「樓中『五方神煞』之一的上官中神陣亡,你補他的位置可好?」邊說,他腦海中浮現的是一把藍色短刃於數名敵人間收割的場景,「可以叫做『夜煞』。」

「夜煞?」安寧念叨幾遍,還挺滿意的。「這已經是樓中少有的高位了吧。」

蘇夢枕應一聲:「『五方神煞』可調令樓中子弟,地位很高。」

安寧問道:「直接給我高位,你不怕我做不來?」

即使黑暗中看不到,蘇夢枕也抬了抬眼:「你能行。」

「萬一呢?」安寧追問。

蘇夢枕道:「若有『萬一』,那一定是你不想,而不是不能。」

這是信任還是誇獎?或者欣賞?總之,安寧心中很有一種要做出些功績來回報他的想法。「你是這樣一個『樓主』,那我就又有問題了。」

「你問。」蘇夢枕並不糊塗,他知道,安寧還沒答應他。

「作為樓主,你連我都挺身相護,對兄弟定然也錯不了。對我能破格提拔,對樓中子弟定也是知人善任。這樣一位領導,為何還有要叛的手下呢?」

這問題戳到了蘇夢枕的痛處,他一聲聲咳起來,舌根發苦。最後說道:「人心難測。或許他們要的我給不了吧。」

安寧道:「叛變的那人能近你身,可見至少也算是受重視了。你可知道對方許了他什麼?」

蘇夢枕並不知道:「人已經被我殺了,無從得知。」

安寧道:「能打動人的無非財、權、名、色、利這些,憑你對對手的了解,猜不出?」

蘇夢枕無語。

安寧繼續道:「排除『名』,一個叛徒能有什麼好名聲。也排除『權』,我不信你對手真敢重用曾經背主的人,今天能背叛你,明天就能背叛他。剩下的『才、色、利』這些,你覺得哪種最有可能?」

蘇夢枕不太想面對的問題,被安寧這般直接的問了出來,略有些尷尬。「『風雨樓』在財富上確實不算富有……」

「什麼?」安寧驚呼,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那個……我就是好奇,你作為樓主也不是愛享受重奢侈很能花錢的人。那做同樣的事,怎麼『風雨樓』就不如別家富有呢?」

蘇夢枕這回真的笑了,像是聽了個笑話一般的笑了:「你竟什麼都不知道就進了樓子,真不知該說你大膽還是魯莽。」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

蘇夢枕笑意未退,緩緩說道:「誰說『風雨樓』和別家做相同的事了。『六分半堂』庇護天下英豪,但是各處商行、水陸漕運、買賣銷售都把所得的一切,分三分半給『六分半堂』。而『迷天盟』更是在江湖上明搶暗劫。這些幾乎所有江湖人都知道,你盡可去各處查實。」

安寧咬咬唇:「我在上京途中聽說過『六分半堂』包賭包娼,暗地裡還打家劫舍、偷騙搶盜,無所不為。原來還強行抽成啊。那你的『金風細雨樓』呢?」

蘇夢枕緩緩開口:「由我們經營的事業有運糧、押餉、保鏢、戍防、鐵器、牲口、商旅等等,我們製造的兵器包括弓箭、暗器、火炮、內外門兵刃,另外手上更有大批鐵工、竹工、藤工、瓦工、織工、木工、船工等,隨時可僱用出去。我們有受過訓練的戰士,就連朝廷防禦、邊防軍事也會借重到我們,樓中刀南神所率的『潑皮風』,就是其中一支隊伍。」

他頓了頓又道:「另外還有大江南北七百五十二間鏢局,請我們督護;水陸七十三路分舵,亦跟我們掛鉤。京城裡我們有不少買賣,從當鋪到酒肆,有很多都是我們一手經營的。城外有不少耕地,都是我們的人在種桑養蠶。」他笑笑又道:「另外,朝廷有時候,也要派我們去做一些他們並不方便做的事,這些事少不得都會動到『金風細雨樓』,而這些事,通常代價都相當不少。」

越聽,安寧越睜大了眼睛,口中喃喃:「你竟是正經做生意?!那如何算得黑幫……」

蘇夢枕道:「我一直在努力讓樓子擺脫『黑幫』的影子,所以才盡量和朝廷官府交好。」

清楚了「金風細雨樓」的資金來源,安寧的思路就清楚了。「你做正經生意,那『白的』肯定不如『黑的』掙錢。要養活偌大的幫會,即使很善於經營也會顯得捉襟見肘。於是部下給財大氣粗的收買了也很正常……」安寧抬頭,「中神之位先放下,我先給你掙錢吧。」

武林中人首重武功,蘇夢枕沒想到安寧這般好的身手卻不是要行醫就是要行商。「你很喜歡這些?」

安寧道:「目前,我覺得這是比給樓中『封疆擴土』更重要的事。不然就真應了那句話:『跟著大哥混,三天餓九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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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魔女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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