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坐吃山空

日子就在阿爾維特和柯克爾關於希爾的教育問題每天不斷的爭執中度過。

光頭齊格時常過來探望自己的租客和可愛的小希爾，見他一天天好起來，甚至能夠抱著自己亮堂堂的光頭髮出咯咯的笑聲，也很高興，主動提出在有空的時候幫助阿爾維特一起照料他。

「這個……不太好吧……」阿爾維特心中顧慮重重。

齊格豎起眉毛：「怎麼？！難道你就一直不出去做任務，窩在家裡照顧他？我們的小希爾肯定是沒意見，你的信用卡恐怕意見很大吧？」

窮光蛋外加如今漸漸坐吃山空的阿爾維特頓時蔫了。

的確，要負擔船塢的租費、小迅雷的日常保養和維修費用、希爾的營養針劑以及無比耗電的教學倉和理療艙，阿爾維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財政狀況，越來越吃緊。

另外，雷暴傭兵團那邊已經催促了許久，讓他趕緊「歸團」去做任務還債。

賣掉弟弟船塢得到的兩百多萬，已經還了回去，可是剩下的部分……

要不是之前少年一直離不開人照顧，自己說不定早就被生活所逼，奔去工作了。

如今……

阿爾維特嘆了口氣，轉向少年。

「我要是出去幾天不在，讓光頭叔叔替我陪你幾天，行么？」

少年看看光頭，再看看青年，手一張，撲進青年懷裡，腦袋在青年胸前蹭了又蹭。

阿爾維特猶豫了一下，抬手摸上少年柔軟的發頂，輕輕撫摸。

「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可是，你看，我要是再不去工作的話，你最喜歡的那個玩具就可能啟動不了了……」阿爾維特抱著少年，循循善誘。

少年撐在阿爾維特的肩膀上，直起身子，指著卧房方向，手揮來揮去，嘴裡啊啊的叫喚。

齊格動容：「我想，他的意思是讓你把他最喜歡的教學倉扔掉。」

少年點頭，抓緊青年的衣領，搖晃了幾下，眼角滑下淚來。

齊格尷尬的撓撓自己的光頭，別過臉去。

「希爾，乖~我不是不要你，只是……只是離開幾天而已，很快就回來。」阿爾維特苦口婆心的勸說開導。

少年嗯嗯啊啊支吾了半天，憋紅了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阿爾維特頓時慌了手腳。

保姆柯克爾飛出來，哇啦哇啦的訓斥青年，齊格小聲的在旁邊勸解，場面一陣混亂。

許久，少年才在兩人和保姆的合力勸說下恢復平靜，抱著青年小聲的嗚咽，身子一抖一抖的，很傷心的樣子。

阿爾維特無奈的送走好心的齊格，抱起少年，回到卧房，放倒在床鋪上，摟著他，靜靜的陪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阿爾維特睜開眼，就見少年藍色的眼睛大大的睜著，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面上有些緊張。

阿爾維特頓時心軟了：「我不走了好不好？」

少年眼神波動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

阿爾維特疑惑道：「怎麼了？」

少年靜了會兒，舉起手，朝著青年豎起三根指頭。

阿爾維特愣了愣，反應過來。

「你……你是說，你同意我離開了？」

少年吸了口氣，收回眼角差點迸出的淚水，晃了晃那三根指頭。

「三天？」阿爾維特試探著問道。

少年用力點頭。

「好！就三天！」阿爾維特握住少年的手，連聲保證。

少年鑽進青年溫暖的懷抱里，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閉上了眼睛。

齊格接到阿爾維特的聯絡趕來的時候，少年側躺在地鋪上，睡得正沉。

「噓！輕點，他昨天晚上一夜沒合眼，剛剛才睡下。」

阿爾維特拉著齊格，悄悄溜進卧房，指導他如何操作理療艙和教學倉。

齊格抬眼望了望阿爾維特眼圈邊的黑影，低聲笑了笑。

「你昨夜也沒怎麼合眼吧？」

阿爾維特臉紅了紅：「後半夜就睡過去了……」

齊格瞭然的點點頭，點開理療艙的控制面板，仔細看了看。

「我之前還以為是醫療艙呢，沒想到竟然被改裝過了啊？技術不錯嘛。」

阿爾維特：「恩，是我那個在醫療機構工作的親戚幫著改裝的，都是為了我那可憐的希爾。」

齊格回頭：「現在是我們的希爾了，嘿嘿！」

柯克爾竄出來：「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希爾了？是我們的好不好！」

齊格挑起眉毛：「是，是我們的希爾，沒錯。」

柯克爾敏銳的注意到光頭先生話語中的諧意，卻說不過他，只得哼哼一聲，飛回少年腳邊，繼續守著。

阿爾維特花了不少時間噴著口水交代各項注意事項，齊格聽得頭暈，撓了撓自己的光頭，掏出腰上的個人終端，遞給青年。

「列張表，傳過來！」齊格這麼說道。

阿爾維特收聲，接過去，將自己終端里詳細記錄的少年日程各項安排通通傳了過去。

齊格瀏覽了一遍，見連少年每日發獃的時間都被刻意的留出來，嘖嘖稱奇。

「你小子，可比我這個不稱職的爸爸用心多了！」

阿爾維特笑了笑，轉身去聯絡雷暴傭兵團。

「臭小子！幹嘛去了都！不想還債了是不是！」

聯絡剛接上，那邊，奎寧的大嗓門便傳了過來。

阿爾維特連忙拔出耳麥，將聽筒拿到遠離自己耳朵的地方。

「嘿嘿，奎寧，好久不見了。」

奎寧撲到通訊面板上：「說！最近幹嘛去了！聯絡你好幾次都不接！」

阿爾維特縮了縮脖子：「那啥，不是那孩子身體不好嘛，這段時間一直在照顧他，走不開啊。」

奎寧停了會兒，低低的話語聲傳來，似乎在和什麼人商量事情。

「現在聯絡我們想幹嘛？借錢？還是讓我們再等等？」奎寧問道。

阿爾維特：「不不，他現在好些了，我找了個朋友臨時幫我照看幾天，我，恩，歸團，做任務，還債，怎麼樣？歡迎不？」

奎寧大笑：「好小子！你怎麼不早說！歡迎，當然歡迎了！哈哈哈哈！」

阿爾維特抽了抽嘴角，將耳麥又拿遠了些。

「不過我只能離開三天，你們有沒有什麼短期的、臨近的、信用點獎勵比較多的任務給我做做？」

對面又傳來商議的聲音，然後，薩拉齊的聲音插|了|進|來。

「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

阿爾維特興奮的回道：「接！當然接！只要能讓我在三天之內返回就行！」

薩拉齊低低的悶笑了聲：「你先別高興的太早，那位居住在特雷亞星球的孤獨的老夫人，即將度過自己的90歲生日。可是很不巧，他的獨子接了個很重要的任務帶團在外，無法陪伴在自己的老媽媽身邊。

所以呢，就向工會發布了這個任務，要求一位年輕的、俊朗的、有紳士風度的青年傭兵，在他返回前的這三天里，替他陪自己的老媽媽到處走走看看，以慰藉老人家孤寂的心。」

阿爾維特連忙點頭：「很好的任務！我接了！」

薩拉齊搖頭長嘆：「之前接到任務的幾位自詡風度翩翩的青年傭兵，都被老夫人趕走了，理由是沒他兒子貼心，阿爾維特，你……」

阿爾維特挺起胸膛：「我一定會讓她滿意的！」

薩拉齊捂住嘴巴忍著笑：「是是，你都能獨自撫養你弟弟長大，照顧老人家一定也沒問題的，我們親愛的奶|爸|先生。」

阿爾維特紅了臉。

特雷在那邊搶過話頭：「阿爾哥哥，你要加油哦，我看好你！」

奎寧：「任務細則我這就傳給你的個人終端，按著上面的地址去見那位老人家吧，只要她看你順眼同意讓你陪她，劃過卡，這個能夠輕鬆拿到六千信用點的任務就是你的了。」

「六千！」阿爾維特驚訝，三天就六千信用點……營養針劑可以買多少盒呢？

阿爾維特開始在心裡計算開銷。

「如果對方對你很滿意的話，還能再加上評價送的三百信用點哦~」薩拉齊誘惑道。

阿爾維特下定決心：「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對面哈哈大笑著，關閉了通訊。

阿爾維特想了想，奔回船塢，匆匆打理了一下儀容，跳上飛船，翻出之前在慾望之都時去伯錫爾寵物店打探情報時候穿過的那身禮服換上，依舊解開領子上的第一個鈕扣，在光頭齊格驚|艷|的目光中，向著六千三百信用點飛奔而去。

「幫我照顧好他！」

阿爾維特從飛船艙門裡鑽出腦袋沖著前來送別的齊格喊道。

「你就放心吧！」齊格揮手告別，大聲保證。

阿爾維特這才放下心來，駕駛著飛船騰空而起。

卧房內，少年睜開眼，聆聽著飛船的轟鳴聲，直到那聲音遠去許久，才重新蜷縮起身子，盯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角落，細細回味剛才的夢境。

夢裡，滿是青年溫和的笑臉和聲音。

「……」少年的口唇微微開啟，低低的呢喃了一聲。

柯克爾連忙飛到少年面前：「希爾？要不要起來喝點果汁？」

少年望著圓圓的保姆球，輕輕搖頭。

「那……要不要進教學倉里玩一會兒？《嗨姆獸星球奇遇記二》想不想看，恩？」柯克爾努力吸引少年的注意力。

少年靜了會兒，仍然搖頭，眼睛盯著身側青年平時躺的地方出神。

柯克爾無奈，晃悠了幾圈，飛出去找齊格。

光頭齊格撓了撓腦袋，端著剛軋好的新鮮果汁走進卧房。

少年看著光頭大叔，有些緊張。

齊格盡量擺出自己最和善的表情，走到地鋪前，慢慢的蹲下，湊近少年，將散發出清香的杯子放到一旁的地上。

「你看，你哥哥阿爾維特他出發去給你掙營養針劑的錢了，你光頭大叔我，保證會讓你開開心心的過這三天的，怎麼樣？要不要嘗點我剛軋的紅橘果汁？」

齊格說著，端起杯子，討好的遞到少年面前，沖著少年咧開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少年藍色的眸子望了大叔許久，在齊格嘴角開始抽搐時，終於撐在鋪上翻身坐起，捧過杯子，小口的抿了抿。

柯克爾飛上前，體貼的扯過一旁的大靠枕，放到少年身後，讓他倚在上面借力。

「味道怎麼樣？」齊格小聲問道。

少年舔了舔唇角，微笑。

齊格這才鬆了口氣：「你喜歡就好，這三天，我每天早晚都幫你軋一杯好不好？」

少年叼著杯子，輕輕點頭。

齊格摸著自己的光頭，哈哈大笑。

「看吧，跟我兒子小時候一樣，都喜歡喝果汁呢！哈哈！」

柯克爾看了眼齊格，沒有多說什麼。

齊格年幼的兒子，跟他可憐的老婆一起，死在了多年前的一場宇航事故中，身體在飛船爆炸中化為宇宙的塵埃，什麼都沒給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