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我親愛的弟弟

回到普路同星球上租用的小船塢，阿爾維特考慮到少年嚴重的幽閉恐懼症，沒敢將他直接帶回船塢內自己的小卧室內，而是暫時將他留在飛船上讓柯克爾保姆大人照顧。

阿爾維特進入船塢里，清理出船塢的儲藏室，將裡面亂七八糟的雜物和銹跡斑斑的舊零件通通扔出來，徹徹底底的清理乾淨，消毒。

然後，爽快的，將儲藏室和自己小卧房比鄰的板牆拆除，將兩間房間合為一間，這才滿意的將理療艙和少年搬下飛船，安置在新卧房內。

陌生的環境讓少年很是緊張，死死拽著青年的衣襟不肯放手。

「乖~我還要收拾一下，很快就回來。」阿爾維特輕聲開導。

少年用力搖頭，眼角迸出淚花來。

阿爾維特無奈，只得抱著少年躺在自己剛剛鋪設好的柔軟舒適的地鋪上，哄了又哄，直到將他哄睡過去才躡手躡腳的離開，留柯克爾在旁邊看著，自己出去整理雜物。

儘管阿爾維特很是小心，可是雜亂的零件堆和廢品仍然不時的掉落下來，或者倒成一堆，撞在一起，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在阿爾維特來得及揪住自己頭髮發火之前，再次將淺眠的少年驚醒，帶來一陣尖叫和忙亂，許久才能恢復安靜。

時間就在阿爾維特這麼忙忙碌碌來來回回的折騰中飛快的度過。

阿爾維特逼迫柯克爾充當幫手，將居室內所有的玻璃窗全都擦的鋥亮，除去所以遮光的東西，讓屋內能夠在白日里照射到足夠的陽光，看上去明亮溫暖又安全。

至於少年每天不得不去的狹小的洗漱間，阿爾維特實在沒辦法，只得拆掉頂棚，改裝上透明的天窗，讓少年在洗澡或是去方便的時候，能夠仰起頭，看到外面的星空，才不至於反應太過激烈。

幾天後，船塢的主人，光頭司機，曾經的A級傭兵齊格菲爾德開著自己的懸浮車，載著幫自己的新租客阿爾維特領取來的價值不菲的全景模擬教學倉和一箱子晶元，過來探望。

「那就是你弟弟的克隆孩子么？挺可愛的。」

齊格的光頭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

藍色的大眼睛轉過來，微微眨了眨，盯著光頭細細的看。

齊格笑了笑，走到躺椅上的少年身邊，蹲下，將腦袋湊到少年手邊。

「想不想摸摸看？」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抬手，輕輕放到光潔的腦袋上，繞了幾圈。

齊格忍著笑，眯著眼睛望著少年滿是好奇的側臉，眼底有些懷念。

「我的孩子要是還活著，也該像他這麼大了。」

阿爾維特上前一步，抖開手裡的軟巾，輕輕蓋在少年身上。

「睡吧，乖~我就在旁邊。」抬手撫上少年發頂，阿爾維特低聲說道。

少年收回投向光頭的目光，在阿爾維特溫和的面龐上流連了一會兒，乖乖的閉上眼睛。

阿爾維特在躺椅旁靜立了會兒，待少年呼吸漸沉，這才拉著齊格去搬運教學倉和晶元。

柯克爾認命的飄過來，落在少年腳邊，繼續履行自己的保姆職責。

教學倉雖然體積龐大又昂貴，卻並沒有在底部裝載和醫療艙一般可供懸浮的裝置。

這可苦了阿爾維特和齊格，只得齊心協力，用蠻力將教學倉從齊格的計程車頂部抬下來，放上事先準備好的滑輪車，小心的推進卧房內安放好。

齊格抹了把汗，打量著完全改觀的船塢生活區域。

阿爾維特紅著臉上前：「我……我改動了一下，您不介意吧？那孩子造的並不是很完善，有很嚴重的幽閉恐懼症。」

齊格掃了眼和教學倉並排躺著的醫療艙，微笑。

「沒關係，反正這個船塢我也不會再用了，放著也是放著，你想怎麼改動，就怎麼改動，住的開心就好。」

阿爾維特低下頭：「謝謝您，要不是您，我恐怕很難找到這麼合適的船塢。」價格又便宜……

齊格拍了拍青年肩膀：「客氣什麼，都是自己人。」

阿爾維特笑著，越發覺得自己隱瞞實際情況帶著那違|禁克隆體入住這裡的行為，對於毫不知情的齊格有所欠愧。

齊格這天休假，幫著阿爾維特調試好教學倉后，自己躺進去感受了一下。而後又幫他一起收拾剩餘的舊物，將能賣的廢棄零件通通整理出來打包讓收貨機器人拖走，賺了點小錢，便豪爽的叫喚著要請客。

窮光蛋阿爾維特推拒不掉，只得應下。

齊格駕駛自己的懸浮車前往離船塢幾公里遠的小鎮上去，購回了一大堆食材外加整整一箱子普路同星球自產啤酒，丁零噹啷的拖回來，捋起袖子，大秀廚藝。

阿爾維特不得不承認，光頭先生的確有一手。

久等的晚餐開始，在嘗了幾口之後，我們尊貴的二皇子殿下丟下矜持，一面讚賞齊格的好手藝，一面敞開肚皮猛吃，直吃到漲得再也吃不下才停下，讓柯克爾很是嫉妒。

少年的腸胃功能還在恢復中，暫時還依賴於昂貴的營養針劑過活，此時也只能抱著心愛的嗨姆獸毛絨玩具坐在一旁，好奇的看著青年不停的往嘴巴里塞東西。

齊格打了個飽嗝，抱著啤酒瓶子往嘴巴里灌。

「你太寵他了，這樣怎麼能讓他沒調整好的身體功能繼續發育健全？營養針又不是萬能的，你得慢慢讓他習慣正常的飲食，克隆體也是人，不吃不喝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阿爾維特笑了笑，將針劑悉數推進少年青色的血管中，然後抱起少年到自己懷裡，舀了一勺水果羹遞到他唇邊。

「來，啊~」誘騙著少年張開口，阿爾維特小心的將水果羹餵了下去。

少年鼻子皺了皺，在阿爾維特期盼的目光中，將那甜甜的水果羹咽了下去，而後縮進青年懷裡，再也沒抬頭。

齊格聳聳肩：「你瞧，這不是能吃么？」

阿爾維特吁了口氣，放下勺子，抱起昏昏欲睡的少年回到卧房裡，哄著他睡下，這才出來，繼續與齊格聊天。

齊格叼著啤酒瓶，躺在草地上，仰頭望著星空出神。

「據說，每個死去的人，都會化作天空的一顆繁星。」

阿爾維特嗯了聲，抱著酒瓶，坐到齊格身邊，和他一起仰望星空。

遠離城市的燈光和喧囂，船塢上方的星空，寧靜深遠，璀璨的銀河橫貫天際，望不到頭。

良久，齊格打了個飽嗝，將空空的酒瓶扔到一旁。

「你該慶幸，你弟弟還為你留下了一個克隆，讓你至少還有個可以記掛的東西，不像我，呵呵……」

「齊格……」阿爾維特低聲喚道。

齊格不答，翻了個身，沉沉睡去，不久，便發出沉重的鼻音。

阿爾維特獨自靜坐，仰頭望著星空，試圖找出代表著弟弟路德希爾和拉維亞的星星。

「你們，是不是都在天上，看著我呢？路德……拉維亞……」

低低的呢喃，隨著夜風，緩緩飄散開去。

喝多了酒，又在船塢外面毫無遮擋的草地上酣睡一夜的結果，就是感冒外加噴嚏連連。

光頭齊格拖著鼻涕爬起來，踢醒兀自酣睡的阿爾維特，衝進洗漱間，草草的打理一番，便跳上懸浮車晃晃悠悠的駛離。

「回見！」齊格粗壯的手臂從車窗里伸出來揮了揮，收回。

懸浮車加速，呼嘯著駛離。

阿爾維特目送司機遠去，便回到卧房內，將前一晚難得睡得很安穩的少年喚醒，抱著他去洗漱間洗浴乾淨，然後進行每日早間照常的智能啟蒙。

少年似乎看出阿爾維特心情不佳，啊啊的哼哼著摸了青年臉頰一會兒，閉上眼睛，很是配合的任由青年擺弄自己頭上的怪東西。

宿醉的阿爾維特忍住頭疼，陪伴在少年身側，直到一個小時之後，頭罩嘟的一聲自動分解開來，這才上前去，抱起還有些暈乎乎的少年去早飯。

溫熱的人造奶被推到少年面前。

少年皺起眉頭，果斷的別過臉去。

阿爾維特按了按額角：「乖，稍微喝一點，只要一點點就好。」

少年眨眨眼，望著青年，沒有動彈。

阿爾維特無奈，將杯子重重放回桌上。

「不喝我就走了！」說著，阿爾維特起身，作勢要離開。

少年頓時慌了，伸手扯住青年的袖口，啊啊的叫著。

「怎麼了怎麼了？」

保姆柯克爾拖著抹布循聲衝過來，電子眼掃過滿臉尷尬的二皇子和眼角含淚的少年，立場立刻確立。

「阿爾維特！你怎麼能欺負他！」柯克爾沖著二皇子殿下大聲質問。「他什麼都不知道！」

阿爾維特捂住臉：「你瞎嚷嚷什麼呢？我只是在試著讓他喝點人造奶強壯身體，他不肯，我嚇唬嚇唬他而已。」

柯克爾調轉電子眼，盯了滿臉委屈和驚恐的少年一會兒，又猛的轉回來。

「他不想喝你幹嘛逼他？！」

阿爾維特扁扁嘴，嘆了聲，端起杯子，仰頭灌進自己嘴裡。

柯克爾還沒反應過來，阿爾維特已經輕輕抬起少年的下巴，低頭覆了上去，在少年茫然的目光和柯克爾的尖叫聲中，將口中的那一口溫熱的人造奶，小心的哺了進去。

分開，阿爾維特抬手抹去少年唇角邊漏出的液體，向目光獃滯的少年露出笑容。

「你看，味道不是挺好么？」

柯克爾終於反應過來，撲到二皇子殿下腦袋上，用自己的機械觸手使勁的拍打他的後背。

「啊啊啊！他還什麼都不懂，你怎麼能這樣占他便宜！！！」

阿爾維特抱著腦袋跳腳：「我那是在喂他！不是占他便宜！」

柯克爾不依不饒：「你敢說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么？！」

「當然！」阿爾維特答得極快。

柯克爾靜了會兒，繼續猛抽。

「信你我就不是智腦！」

「停停！哎呀，疼啊！」阿爾維特求饒。

一旁躺椅上的少年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看著叫鬧的青年和圓球，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

阿爾維特驚訝轉頭，望見少年臉上的梨渦，呆住。

「路……路德？」

柯克爾停下動作，放開青年，浮到半空中，望了猶自笑著的少年一會兒。

「他不是路德，他是拉維亞。」

阿爾維特眼神暗了暗，隨即又亮了起來。

走到少年身邊，蹲下，伸手環抱住他。

少年止住笑聲，望著抱住自己的青年，臉上隱約露出疑惑的表情來。

「你是希爾，我親愛的，弟弟。」

阿爾維特這麼說道，溫柔的望進少年迷茫的藍色眸子里，長久的沉醉其中。

清晨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無比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