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幽閉恐懼症

阿爾維特一路狂奔，踹開門，蹬蹬的奔上樓梯，衝進拉維亞休憩的客房。

屋內，空無一人，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床上的毯子掉落在地，窗帘被扯下，只剩一點還掛在窗戶上，一副大戰過後的景象。

阿爾維特渾身發抖。

機器人管家T-B終於趕回，轉著電子眼，揮舞著機械臂向著青年訴苦。

「滴滴……拉維亞鬧情緒！拉維亞發狂！哦不！」

阿爾維特一把抓住T-B的機械臂扯到面前：「閉嘴！」

T-B立刻噤聲。

阿爾維特盯著T-B：「他人呢？！在哪裡？」

T-B指了指下面：「T-C壓不住他，只好把他關起來了。」

阿爾維特狠狠咬牙，繞過管家，大叫著拉維亞的名字，跑下樓梯。

莫雷的機器人助手T-C聽到叫喚聲，滑了出來，被青年抓個正著。

「你不是說能照顧好他的么？！」阿爾維特沖著機器人大叫大嚷。

T-C冷靜後退：「希爾的大腦仍未康復，處於意識混亂期，行為不受控制，無法預料。」

阿爾維特喘息了幾聲：「希爾在哪裡？」

T-C答道：「在試驗室里，我為了防止失去控制的他傷害到自己，將他關……」

阿爾維特猛的推開T-C，沖向試驗室。

之前用來助希爾恢復的理療艙，成為了禁錮他的新場所。阿爾維特趕到的時候，艙內的少年正尖利的嘶叫著，踢打艙蓋，發出咚咚的響聲。

阿爾維特上前去，想要打開艙室將他抱出來，艙門卻紋絲不動。

阿爾維特氣惱的回頭，沖著跟進來的B-C大吼：「把艙門打開！」

T-C紅色的電子眼轉了一圈：「他隨時可能失去控制傷人。」

「我命令你打開！」阿爾維特怒道，捲髮飄浮散開，眼底現出銀光。

T-C沉默片刻，上前，輸入密碼。

艙門應聲開啟，少年的喊叫聲清晰的傳了出來，蒼白的手探出，抓住艙沿，卻無力將手的主人拉出囚禁之所。

阿爾維特握住那無助的手，將顫抖的少年拉進懷裡，緊緊抱住。

「啊啊！」少年凄厲的嘶叫踢蹬，奮力掙扎。

阿爾維特忍住被踢打的疼痛，用力抱緊。

「沒事了，沒事了，我回來了，拉維亞，我回來了……」

T-C保持沉默，立在一旁，眼看著少年在二皇子殿下一遍又一遍的溫柔低語中恢復安靜，繼而沉沉睡去，電子眼亮了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阿爾維特待懷裡的拉維亞安靜下來，這才鬆了口氣，抱著少年回到自己之前的卧房安置好，轉頭詢問T-B和T-C。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我離開之前明明還好好的！」阿爾維特滿臉不快，冷冷盯著兩個高級智能家用機器人。

T-B搖頭晃腦，表示不知道。

T-C往前滑了些，靠近青年。

「你離開之後第二天，他的情況就開始變壞了。最初只是抗拒理療，後來就是不停的大叫、鬧騰，來自外界的一點點輕微的刺激都能讓他尖叫翻滾幾個小時。如果依照那樣的情況下去，他早晚會傷害到自己，所以，我只好每天給他注射足夠分量的鎮定劑，將他關在理療艙里，等你回來。」

阿爾維特狠狠瞪了T-C一眼：「鎮定劑？那剛才他為什麼在尖叫？」

T-C電子眼閃了閃：「早上我明明給他注射過鎮定劑了，之前幾天也都是這麼過來的，一直很安靜，今天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我能夠理解的範圍。很抱歉，先生，我也無法為您做出合理的解釋。」

阿爾維特抽了抽嘴角：「那他以後還會這樣么？」

T-C靜了會兒：「您最好儘快開始為他復健，否則情況可能會更糟糕。」

「復健？」阿爾維特愣了愣。

T-C抬起機械臂，指了指自己腦袋的位置。

阿爾維特明白過來，朝後面的T-B勾了勾手指。

「東西呢？幫我拿來。」

T-B出門，不一會兒，捧著智能啟蒙儀的大盒子回來。

阿爾維特接過盒子，揮手趕走礙眼又沒用的兩個機器人，自己輕輕的拆開包裝，將昂貴的儀器取出來，開始仔細的閱讀那厚厚一沓說明書。

「恩，首先，戴好頭罩，這樣……」

阿爾維特埋頭鑽研，將少年栗色的長發理順，梳到一側，露出兩邊的額角來。

可伸縮的頭罩打開，自動掃描后，固定在適當的大小，讓阿爾維特能夠輕易的將它套上少年的頭顱。

「呼！幸好聽了導購機器人的勸，買的是可以自動調節大小的萬用型。」阿爾維特吁了口氣，覺得那多出來的五十萬信用點沒有白花。

晃晃腦袋，阿爾維特低下頭，繼續搗鼓滿是導線和接頭的精密儀器。

小心的按照指示，將電極一個一個的貼在少年圓潤的額頭周圍，直到全部紅色的指示燈都轉變成綠色，阿爾維特才敢大口的呼吸。

猶豫了一會兒，阿爾維特伸出手指到啟動鍵上，重重的按下。

智能啟蒙儀發出滴嘟的響聲，收攏骨架，牢牢扣在少年頭顱上，包裹成團。

耳塞內，隱約傳來助眠的音樂聲，微弱的電流開始刺激少年的大腦生長發育，或者說，幫助他受損的部位恢復。

阿爾維特緊張的盯著少年的反應，見他除了剛開始皺了皺眉頭之外，之後便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這才放下心來。

按照說明書所說，這樣的刺激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一小時。

愛睡懶覺的阿爾維特從此以後，便再也沒有這個壞習慣。

當然，多年來養成的生物鐘還是在起作用，所以，阿爾維特最初只得在自己的個人終端里定下鬧鐘，並且為了防止驚嚇到睡在自己屋內的少年，調成了震動和電擊提示。

於是乎，每天早晨，阿爾維特總是在一陣嗡嗡的響動和一聲輕微的噼啪聲之後，快速的彈跳起來，揉著眼睛替少年弄好啟蒙儀器，然後才去洗漱、早餐。

等時間到了再回來取下儀器，抱起少年到浴室，為他洗漱，然後打營養針，理療、肌體復健和鍛煉。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似乎是特蕾亞星球特產、昂貴的智能啟蒙儀起了作用，漸漸地，少年偶爾的發狂和反應過激現象明顯好轉，連對此一向不看好的柯克爾都表示難以置信。

「不愧是彌賽亞的一代複製體，大腦的損傷都恢復這麼快。」

在飛船里憋得發慌的柯克爾前來探望，探出自己的電子眼盯著少年猛瞧。

少年藍色的眼睛迷茫的掃視了一圈，盯著柯克爾的方向不動了。

阿爾維特握著少年的手，讓他的指尖輕輕碰觸到柯克爾的電子眼上。

少年抖了抖，縮回手。

柯克爾誇張的大笑：「哇哈哈哈！我有這麼可怕么？」

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露出驚惶不安的表情來。

阿爾維特連忙捂住少年的耳朵，回頭狠狠瞪了眼柯克爾。

柯克爾尷尬的咳嗽聲，收回笑聲。

「我說，親愛的二皇子殿下，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柯克爾轉移話題。

阿爾維特抱起渾身發抖的少年，讓他靠在自己胸前，輕拍後背安慰著，一面扭頭與柯克爾說話。

「我想再觀察兩天看看，他要是情況穩定不再反覆，就帶他回普路同去。我新租的那個船塢遠離市區，附近也沒什麼人，很安靜，對他休養很有好處。」

柯克爾哼了哼：「要說環境好，這裡不是更好？不如把他留在這裡，我們過些時候來看看他。」

少年似乎聽明白了柯克爾的話語聲，嘶叫一聲，抓緊青年摟著自己的手臂，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來。

阿爾維特連忙安慰：「沒事，沒事，別聽他瞎說，我不會再丟下你不管了，我明天就帶你回家去。」

柯克爾的電子眼翻了又翻：「剛才不是說要再觀察幾天的么，怎麼現在又改主意了？」

阿爾維特斜了一眼聽到少年的叫聲快速滑過來，並從機械手臂里伸出探針的機器人T-C，滿臉不快。

「再不走，某些機器人快要把這裡變成瘋人院了！」

T-C身下的滑輪來迴轉了幾圈，無聲的退出房間。

阿爾維特這才收回目光，溫柔的看著懷裡的少年。

「拉維亞，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碰你。」

柯克爾快速後退，遠離二皇子殿下。

「哦哦！我不認識你！」

阿爾維特不理，繼續抱著少年溫存，身周洋溢著滿滿的溫情。

柯克爾實在受不了，嘟囔著離去。

主意定下，阿爾維特行動迅速，第二天便拖著理療艙，帶著裡面被機器人助手T-C為了安全為由逼著注射了鎮定劑的少年，踏上回家的航程。

「哦，這樣看著他還真乖，不像發狂的時候，但願路上別再鬧出什麼事情來。」柯克爾調侃道。

事實證明，柯克爾的確不負黑洞嘴的稱號。

機器人T-C口中所謂的足夠分量鎮定劑，並沒能讓少年安靜多久。

飛船剛剛駛離奎蘭特星球的領空，在星門外排隊等待躍遷的時候，少年便清醒過來，開始嘶叫著踢打艙蓋。

「哦天啊！讓他閉嘴！」怕吵的柯克爾上躥下跳。

阿爾維特撲過去，打開艙蓋，將少年抱進懷裡。

「噓噓！安靜，沒事的，我在這裡，沒事的。」

少年驚恐的瞪大著眼睛，四下張望，眼底一片迷亂。

「啊……啊！」沙啞的聲音從開啟的唇瓣中傳出，意味不明。

阿爾維特安慰了許久，才讓少年重新恢復平靜，抹掉額上的汗水，將他抱進生活倉，放到自己的床上去。

哪知道阿爾維特安置好少年，轉身出去剛關上艙門，就聽裡面再次爆發出攝人的尖叫，比之剛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爾維特慌慌張張的打開艙門衝進去，正好接住差點摔到地上的少年。

「怎麼了？你怎麼了？別嚇我，拉維亞！」阿爾維特將翻滾痙攣的少年按在床上，緊張的問話。

柯克爾鑽進來：「沒用的！他還不會表達自己的意願！」

「那怎麼辦？你來告訴我！」阿爾維特回頭，沖著柯克爾大吼。

柯克爾想了想：「你抱他到外面去。」

「什麼？」阿爾維特愣住。

柯克爾甩了甩自己的機械觸手：「聽我的沒錯，試一試，反正也不會少根頭髮。」

阿爾維特抿唇，抱起兀自掙扎的少年，走出生活倉。

踏出生活倉，走到相對寬敞的走廊上，少年的驚恐奇迹般的收回，阿爾維特呆住。

「這是怎麼回事？」阿爾維特疑惑著，退後，回到狹小的生活倉內。

少年猛吸一口氣，渾身僵硬，張口又要尖叫，阿爾維特連忙抱著他沖回到走廊上，少年這才恢復正常。

阿爾維特滿頭大汗：「柯克爾？」

柯克爾晃晃悠悠的上前：「我想，我們現在需要面臨一個新的問題。」

「什麼問題？」阿爾維特皺眉。

「這孩子，恐怕並不怎麼喜歡狹小的地方。」

「什麼意思？」阿爾維特不明所以。

柯克爾嘆了口氣：「幽閉恐懼症。」

「幽……幽閉恐懼症？！」阿爾維特滿臉驚詫。

「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嚴重。」柯克爾補充道，然後轉向呆愣的二皇子殿下。

「我想，我們需要把所有的居室，都擴建一下了。」

負債纍纍的阿爾維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