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吞魂鏡(三)

第6話:吞魂鏡(三)

子時還差一刻時,鄺行舟敲響了房門。

跟著他來的還有鄺行風和鄺行宗。

一進門,鄺行舟三人率先抱拳道:「玄星道長。」

玄星頷首算是回禮,問道:「火帶來了么?」

鄺行舟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支火摺子。

索魂香不僅需要丹元山的油,還需要那煤油燈的火點燃,否則追蹤的能力便無法發揮出來。

「道長,我們師兄弟三人同你一起去。」鄺行舟道。

玄星接過火摺子,右手捏著那索魂香一寸寸往上施法,片刻后道:「朝陽同你們一道去。」

「她?」鄺行風一臉難以置信地指了指朝陽,「她丁點兒靈力也沒有,能幹什麼?」

玄星淡淡掃他一眼,沒接話,手頭功夫沒停。

朝陽見狀,微抬下巴道:「至少比你的嘴巴厲害!」

她雖沒有靈力,但可不是廢物好吧!

鄺行舟也在一旁道:「玄星道長,並非我師兄弟幾人有輕視之意,只是這吞魂鏡裡頭兇險萬分,我等本事不足,恐護不住朝陽姑娘。」

朝陽見鄺行舟說話態度不錯,也好聲好氣地道:「幾位莫要小瞧我,你們幾個我護不住,護我自己可還是綽綽有餘的。」

「更何況,」朝陽咧嘴一笑,「玄星會幫我。」

玄星微微一頓,掃她一眼,微勾了勾唇角,不容置喙地道:「她一人可以。」

鄺行宗急道:「可道長,行遙自小嬌慣,修為不大精進,吞魂鏡裡頭不知有什麼妖邪,我等師兄弟三人恐無法帶回行遙。」

玄星聞言,神色一斂,再說話就帶了絲不耐煩:「若不信我,可不求我。」

「不是,道長……」鄺行宗還想再說些什麼,被鄺行舟制止了,只見他抱拳道:「道長如此安排,必然是有十足把握的,我等相通道長便是了。」

玄星沒說什麼了,只將索魂香遞給朝陽,吩咐道:「索魂香的用法,他們三人知曉。」

朝陽點頭接過香,隨後房裡一陣沉默。

「那……」朝陽遲疑著打破沉默,「我們先走了?」

玄星沒說話,只站在原地聽著時間流逝。

房內的刻漏正滴著水滴,眼瞧著時辰將近,玄星終於動作了。

他將吞魂鏡立起來,扯掉了遮蓋在鏡面上的布,食指在鏡身上劃破,用沾了血的手指在鏡面上畫了個簡單的符咒。

符咒最後一畫剛落,鏡面金光大起,須臾又恢復了原貌。

朝陽眯了眯眼睛:「玄星,你畫的是什麼?」

「開路咒。」玄星簡略地答了。

開路咒,開啟去吞魂鏡里的路。

玄星指了指她手裡的索魂香:「香燃盡之前要回來,否則會找不著回來的路。」

朝陽捏緊索魂香,「好,我記下了。」

「時辰到了,」玄星手從鏡面上撤下,「點香吧。」

鄺行舟頭一點,掌風吹起火摺子,用術法點燃了香。

朝陽看著那香的煙霧一直朝吞魂鏡里飄,心中略有些忐忑。

她這幾百年,沒遇上什麼妖魔,也沒有獨自解決過問題。最大的麻煩便是一把火招來了玄星,被他捉去道觀里了。

如今這情況,跟她一個人去面對未知的妖魔無差別,她心裡著實有些沒底。

她捏著香,深吸一口氣對玄星道:「那我走啦?」

玄星瞧著她,低低地應了聲。

朝陽長吐口氣,轉身面向鏡子,率先走在前面。

吞魂鏡面那道裂紋像個魔咒,瞧著似乎要將人吞進去。

朝陽將手搭在鏡面上,看著鏡子逐漸吞掉自己的身體,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

「莫怕。」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徹底吞進了鏡子里。

鄺行舟三人也緊跟著進去,須臾間,這房內就只剩了玄星一人,和地上躺著的三具身子以及一張畫。

若是鄺行風在這兒的話,定能認出來,那畫上的人就是跟著他們一起進了吞魂鏡里的朝陽。

玄星沉默地撿起畫,折了幾折又捲起來,湊到燈旁點燃了。

眼見著那畫紙一寸寸被火舌吞沒,直至成為灰燼,玄星終是微勾起了嘴角。

他打開門,對吩咐門外的小廝:「請幫我備些紙筆來。」

小廝應下,很快送來了紙筆。

他坐在桌前,一寸寸撫摸過畫紙,取出了自己一直帶著的墨塊,像撫摸什麼珍貴物事一般,細細地描摹起來。

而鏡子里的朝陽對此一無所知。

剛一進去,鏡子里漆黑不見五指,她只能看清自己手裡索魂香的丁點兒紅光,以及遠處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有著一團團的光。

隨後而來的鄺行舟三人頓時就喊開了:「朝陽姑娘?」

聽出是鄺行風的聲音,朝陽都不想搭理他。

「怎麼沒應聲?」鄺行風納悶道,「該不是一進來就被什麼邪祟抓走了吧?」

「早說她不行,那玄星還偏讓她來,這下還得找她,真是麻煩。」

朝陽:「……」

鄺行舟輕咳兩聲道:「朝陽姑娘拿著索魂香,你旁邊那個紅點便是她。」

鄺行宗很明顯地笑了兩聲。

「……」鄺行風:「原來你在,那叫你怎麼不出聲?」

朝陽裝模作樣地嘆息一聲,道:「不是怕破壞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么?」

「你!」鄺行風還想再說,被鄺行舟攔住了:「行了,先干正事。」

「朝陽姑娘,索魂香的煙是往哪頭走的?」

朝陽道:「那處有光的地方。」

鄺行舟道:「那我們先過去瞧瞧。」

四人便朝那光線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到了才發現那是間宅子。

幾人之前看到的那光就是這宅子門口懸挂著的紅燈籠。

朝陽不停地念著鄺行遙的名字,見索魂香的煙霧直直飄向宅子裡面,便道:「在裡面。」

鄺行舟率先上前敲門,宅子門口的紅燈籠光照在幾人身上,顯得分外詭異。

鄺行宗轉身本是想看看那索魂香還剩多少,不料轉頭只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的漂亮姑娘面無表情地盯著鄺行舟敲門,那一身白在這紅燈籠光下又被照得通紅,看得他頭皮一麻,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你、你你是誰!」

鄺行風順著聲音望過去,也見到了本該一起的朝陽沒了蹤影,只有這個穿著白衣服,相貌過分出色的女子站在自己身邊,頓時妖魔鬼怪化身美貌女子吸人精魄的事例在他腦里過了一遍又一遍,硬生生給他嚇出一身冷汗。

一路過來,他們三人都怕猛地瞧見朝陽的臉被嚇住,便不約而同地避開朝陽的臉,不去瞧她。

眼下這個情況看來,還不如一直盯著她瞧著,也好過這夜色里突然出現的美貌姑娘!

鄺行舟聞著聲了也看向這裡,瞧見一個陌生女子站在身後登時一驚,立馬祭出劍來了:「來者何人?!」

朝陽眼見著先是鄺行宗一臉驚懼地看著自己,緊接著是鄺行風嚇出一身冷汗,最後是鄺行舟一劍指向自己,頓時有些無語。

於是她嘲諷道:「你們丹元山的修士,平日里修行都修些什麼?你們行字輩的,就修成這個膽子?」

她一說話,鄺行舟便聽出來了:「朝陽姑娘?」

朝陽把握在手裡的索魂香往前一送:「有何貴幹?」

鄺行風立馬嚷嚷開了:「你搞什麼變了一張臉?我還說是怎樣的大妖竟能無聲無息地靠近我們不被發覺。」

朝陽眉頭一皺,低頭一瞧,發現自己換了身衣裳,月牙白,領口袖口滾著金邊,裙子下擺是一層淡淡的金色。

她伸手摸了摸衣裳,瞧見雙手,發現自己的膚色也不一樣了,雙手極白,手指修長,同先前玄星給的那具身子暗黃短肥的手指絲毫不像。

「怎麼回事?」朝陽摸了摸自己的臉,「這鏡子還能給人換身體?」

還沒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這宅子門嘎吱一響,被人從裡面打開了,她只好把這問題先拋諸腦後。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開了一道門縫,透過那道門縫可以瞧見,宅子內燈火通明,還有絲竹管弦樂聲作響。

「你們是何人?」

管家的聲音低沉暗啞,聽著隱隱帶著一絲不舒服。

鄺行舟首先道:「叨擾了,我們師兄妹四人不知為何就到這兒來了,瞧著這條路上就您這一棟宅子,便想過來借宿一宿,待明日再找回去的路。」

那管家聞言一雙眼睛從鄺行舟開始打量起,一個個掃過來,目光犀利像淬了毒汁,灼得人身心皆不舒服。到朝陽時,她微微側身遮擋了索魂香。

良久后,那管家終於道:「來者是客,諸位請進吧。」

幾人互相交流了下眼神,便一言不發地跟了進去。

進去了才發現,這裡似乎是一間花樓,坐滿了客人,堂中間的舞台上還有兩個舞姬跳著艷麗的舞蹈。周圍丫鬟僕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花樓?」朝陽小聲的問了句。

「好像是。」鄺行舟答,「這吞魂鏡里怎會有這麼多人?」

朝陽還來不及回答,就見管家朝前一伸手道:「客人們請跟我來。」

索魂香的煙也往他手那頭飄去,朝陽給他們幾個使了個眼色,跟了上去。

跟著走了沒多久,朝陽一拍那管家的肩膀,淺笑著道:「外頭瞧著冷冷清清連一戶人家都不見,不曾想這店內卻好生熱鬧。」

管家也輕笑聲道:「這方圓十里皆是人家,姑娘瞧不見么?」

朝陽:「……」

他們方才進來時,方圓莫說十里了,百里也不見有一戶人家的燈火,這管家一張嘴說得儘是駭人聽聞的話。

適時,一個小廝端著茶具路過幾人,朝陽瞧見,腳步微微頓了頓。

那小廝眼珠漆黑一團,行動間步伐也極為僵硬,手指尖微微泛青,怎麼瞧都不像是正常人。

「到了。」管家停在一間屋子外,「今晚客人過多,只剩一間房了,還請極為莫要介意。」

鄺行舟連忙道:「您客氣了,該是我們謝謝您,又怎會介意。」

管家微微頷首,笑道:「若是有何吩咐,直接喚小廝便可。祝各位好夢。」

說完后便消失了。

四人一進屋子,立馬關上了門。

朝陽拿出索魂香,見那煙一直往門口跑,便道:「來時我一直瞧著,鄺行遙應該就在這附近。」

鄺行舟點點頭,「這宅子有點古怪。」

朝陽也點點頭:「方才來時瞧見那小廝了嗎?」

鄺行宗道:「不只那小廝,還有院子里的丫頭也一樣。」

鄺行風摸著下巴道:「那兩個舞姬也不對勁。」

六隻眼睛頓時看向他。

「怎麼了?」鄺行風一頭霧水。

朝陽調侃道:「不錯嘛,一進來還有心思看舞姬跳舞。」

「……」鄺行風惱羞成怒,「我那是四處留意著!」

朝陽雙手一攤:「行吧。」

鄺行風只好轉移話題:「我們什麼時候去找行遙?」

「再等一會兒,」朝陽正色道,「這兒有點不對勁,先瞧瞧那個管家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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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里養了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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