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吞魂鏡(二)

第5話:吞魂鏡(二)

「有點不對勁。」朝陽念叨著,哪兒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直覺上就有點不對勁。

那圓鏡不大,約成年男子巴掌大小,鏡面上有一道裂痕,從一側橫切至另一側。按理說鏡子被摔,裂痕該是乾脆平整的,但這面鏡子不像是摔裂的,倒像是被人硬生生撕開的,那裂紋呈波浪形狀,從一側展開,一直延伸到另一邊,像鋸齒一般。

正在這時,河水突然掀起大浪,猛地就要蓋上岸上站著的幾人。

趙長卓還在說著:「河水怎麼會起大浪?」

朝陽卻已經尖叫著喊起了玄星的名字:「玄星玄星——」

玄星手一動,又不知為何停住了,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朝陽避不及,被那浪劈頭蓋臉地澆了一身。

「玄星!」朝陽的火氣頓時就從膽邊升起,「我被水澆了!」

玄星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淡淡點頭:「我看到了。」

「……」朝陽暗自磨牙,「你明知道我不能碰水,為何不——」

等等,朝陽忽然反應過來。

玄星道:「想驗證一件事情。」

她附身在紙上,脆弱得很,不能碰水不能碰火,否則身子就會化掉。

但是現在,朝陽看著自己還在嗒嗒滴水的手,為何現在仍然是人形?

朝陽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問:「為什麼會這樣?」

玄星像是心情很好地勾唇一笑,回答她:「安魂鈴。」

朝陽垂頭看向腰間掛著的那個鈴鐺,自從趙家人手裡拿到后,她就一直掛在腰間。

這安魂鈴平日里也不會有聲響,自打第一次見它時聽到過一聲外后,這麼久以來朝陽再也沒聽過第二聲。

眼下這模樣奇怪的鈴鐺正一陣陣地發出顏色極淡的綠光,安撫似的一閃一閃的。

安魂鈴,能安魂定魄。

正在朝陽愣神間,鄺行遙兩步上前擠開她,嘴裡還嚷嚷著:「果然不對勁,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妖物作祟!」

朝陽渾身都還在滴著水,被她一手撥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鄺行遙身子一軟朝前摔去。

玄星伸手正想撈出那塊圓鏡,就覺著背後一陣影子襲來,他身子一轉連忙避開。

「行遙!」鄺家子弟冒出一個人,飛快扯住鄺行遙,下一瞬,這人身子也一軟,眼看著兩人即將雙雙跌落河裡。

鄺家子弟急得直往這邊擠,「行風!」

「行遙!」

玄星這下看清了,猛地在鄺行風肩上一拍,淡金色的靈光一閃,遠處彷彿有鐘聲「嗡」的輕響,一團黑影飛快彈回鄺行風的身體里,那原本癱軟了的人忽然直起了身子,玄星扯住他的衣領往後一帶,連帶著鄺行遙都往後跌去。

鄺家子弟見狀連忙圍過去。

沒了鄺行舟幾人礙事,玄星很快就拿到了那面圓鏡。

「怎麼回事?」朝陽看到了鄺行遙鄺行風的狀況,湊過來問玄星。

玄星將鏡子攤在她面前,順手捏了個訣給她烘乾了衣裳,道:「吞魂鏡。」

「吞魂鏡?」

朝陽接過鏡子,翻來覆去看了看。這鏡子乍一看極為普通,同平常人用的沒什麼兩樣,仔細瞧才能發現那鏡子正面雕刻的花紋有些古怪。

朝陽用手指沿著那花紋描繪了一番,發覺這並不是普通的用來裝飾的花紋,而是一種咒文。

趙明渝好奇心重,見狀也湊上前來看,不料玄星伸手蓋住鏡面,淡聲道:「不能照。」

「吞魂鏡不能看,一看便會被抽走魂魄。」

趙明渝被嚇住了,吞咽一番小心翼翼地問道:「吞魂鏡是什麼?」

「吞魂鏡本是玄天鏡。」

玄天鏡趙明渝曉得,有些人家會在自家門口掛塊鏡子擋煞,但也不是隨便掛一面鏡子就能成的,於是便有修士制出了玄天鏡,專門用來替人擋煞。

「玄天鏡可以擋煞聚氣,本是福鏡。」玄星拿過鏡子翻向反面,「這面鏡子,被人換了正反面。」

世間大多有靈氣的物品,都是好壞兼備的。

玄天鏡正面是擋煞聚氣,但反面是招陰引祟的。一般來說,修士制出玄天鏡,為了防止普通百姓掛反,鏡子背面一定會用符咒遮蓋起來。

玄星手裡的鏡子反面也確實被符咒遮蓋住了,但它在製成之時就已經被人換了正反面。

玄天鏡不僅不能反掛,它還不能碎。若是發現它無緣無故碎了,說明是替人擋了煞,需要焚香祭拜,然後埋葬的。隨意丟棄會遭來反噬。

這些都是常識,沂水鎮上的百姓都知道。

然而就算是常見的吞魂鏡,也不會吞掉人的魂魄,否則這東西早就不允許出現了。這吞魂鏡面上的波狀裂紋像是人用什麼重擊之下炸開的,刻在周身原本用來裝飾的花紋被暗改成吞魂咒語,怎麼瞧都像是有人故意在搞事。

朝陽摸了摸下巴,扭頭看了一眼被幾人圍住的鄺行遙,問道:「那鄺行遙剛剛是被吞掉了魂魄?」

玄星一挑眉,算是應了她的話。

朝陽咋舌,長得跟普通鏡子沒什麼兩樣,一照就能被抽走魂魄,嘖嘖,這誰防得住。

等等,她忽然想起來:「那我——你剛剛也照了鏡子,為何沒事?」

她自己也就算了,本身就沒魂魄,玄星為何沒事?他也沒魂魄?

說完低頭圍著玄星看了一周,發現他的影子還好好的躺在地上。

玄星淡聲答:「它還沒那本事。」

嘖,這個它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趙長卓聞言,琢磨片刻問道:「敢問道長,我那大侄子是否也是被這吞魂鏡吞走了魂魄?」

玄星搖頭:「趙天曉魂魄還在。」

趙長卓眉頭一皺:「那是為何?」

玄星道:「一查便知。」

說話間,那個叫鄺行舟的人過來,雙手抱拳很有禮貌地道:「方才聽二位道長說,行遙是被鏡子吞掉了魂魄?」

玄星沒答話,只是對趙長卓道:「先回趙家。」

說完掃一眼朝陽,示意她跟上,率先朝前走了。

鄺行舟還沒被這般忽視過,僵著身子站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師兄,那道人也太過分了!」

朝陽聽到一個女聲抱怨著。

那鄺行舟低斥了她一句:「閉嘴!若不是行遙一開始那態度,別人會這般對我們?!」

又聽得他道:「都給我收拾收拾,給趙家大哥道歉!」

朝陽嗤笑一聲,專心走路了。

到了趙家,趙琢正眼巴巴地望著大門口,見玄星一進門,連忙起身迎上前:「玄星,可有查到什麼?」

玄星問道:「沂水鎮這段時間有沒有人一睡不起的?」

「什麼?」趙琢一時沒明白。

玄星沒問第二遍,只給了他反應的時間,讓他自個兒想明白。

「沒聽說誰家有人出了什麼事啊。」趙琢一頭霧水地答。

玄星又道:「你差人去問問,誰家有人睡著了一直喚不醒的。」

「好!好!」趙琢滿口應了,就要派人去查。

「等等,」玄星又叫住他,「或者是誰出門一直沒有回來。」

「沂水鎮沒有就去隔壁雲塘鎮問。」

趙琢不住地點頭,差人去查了。

安排妥當之後,趙琢問道:「玄星道長,我們家天曉,還有沒有救?」

玄星道:「他沒事。」

說話間,鄺行舟一行人跟著趙長卓進了門。

趙琢還想說什麼,玄星指著鄺行舟打斷他:「他們有法子。」

鄺行舟幾人頓時停住,一臉茫然地望向趙琢。

趙琢也是一愣,怎麼就別人有辦法了?

「道長!」

玄星眉頭一皺,神色帶了些許不耐煩:「趙天曉沒事,只是有人不想讓他醒來,這點咒術,鄺家就能解。」

緩了緩語氣,他又道:「我臨時有事要辦,得先走一步。」

說完掃了朝陽一眼,朝陽十分自覺地就跟上了。

聽聞他要走,鄺行舟連忙攔住他:「道長,行舟有一事相求。」

鄺行遙眼下失了魂魄,回去也不知道掌門和長老們有沒有法子。鄺行舟還記得玄星一巴掌將鄺行風的魂魄拉了回來,如今吞魂鏡也在他手上,或許他能救鄺行遙。

玄星腳步一頓,朝陽也停住,抬眼瞧見玄星望著鄺行遙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什麼。

片刻后,玄星忽然問道:「帶索魂香了么?」

鄺行舟一愣,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翻出根香來:「帶了帶了。」

索魂香是丹元山的寶物,之所以叫索魂香,是因為它可以追索世間萬物,包括人的魂魄。

索魂香製作法子簡單,用的是丹元山上專有的祝徑木,但僅僅有祝徑木沒用,否則這索魂香也就不至於是丹元山特有的了。

它能追索魂魄的關鍵,是製成香后要淋上一層油。

傳聞丹元山的開山祖師鄺元川得到過一截龍骨,用這截龍骨做了一盞長明燈,供在鄺家的祖師殿中。

長久以來,祖師殿內供奉著丹元山的歷代掌門,那盞長明燈長燃不熄,燈里的油也不見少,久而久之,便有人發覺了這燈內的油有妙用。

索魂香淋的油便是這燈油。

玄星拿過索魂香,對趙琢道:「準備一間房。」

趙琢見他要留下來,趕忙讓人去準備房間。

「今晚子時,帶著火來房裡找我。」玄星吩咐鄺行舟道,「準時,過時不候。」

鄺行舟等人忙不迭答應了。

趙家的僕人手腳很麻利,房間很快準備好了。

用完飯後,天已經漆黑了,玄星讓鄺行舟去看趙天曉,自己帶著朝陽回房了。

朝陽一進門,就聽見他叫自己:「朝陽。」

她被玄星捉來三年,極少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

玄星將索魂香放在她手上,「今晚子時,你跟鄺行舟一道進吞魂鏡。」

她指著自己鼻尖問道:「我一個人?」

玄星淡淡掃她一眼,微挑了一下眉,用眼神反問她:不然呢?

「我不行!」朝陽連忙揮手,她沒有靈力,去了豈不是任人宰割?

玄星皺著眉,神色不耐,片刻才道:「那裡面或許有你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朝陽滿臉懷疑,頗覺這是玄星騙她進去的借口,「能讓我醉仙欲死的寶貝么?」

玄星:「……」

朝陽見玄星一臉想打死自己這個孽障的表情,略微收斂了些許,「好吧好吧,我去我去!」

玄星雙掌緊貼一滑,右手繞著左手指尖一轉,淡金色的靈光一閃,朝陽身子頓時也發出一陣淡金色靈光。

「這是什麼?」朝陽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雙目睜大,望向玄星。

玄星沒答,只是轉身道:「準備一下,時辰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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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里養了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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