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反噬
此處雖是城外,但滕梓荊在鑒查院待過,知道鑒查院搜集情報無孔不入,他也不好私論皇室,將范閑和徐丹霞平日言辭對夫人講,生怕被人聽去,連累了他們。
只含糊到:「我也不知道,但徐姑娘受了那麼重的傷,范閑絕不會輕輕放下,定會追查幕後主使。」說完又吃了一丸藥,希望傷好的快些,能幫上范閑。
第二日,天還沒亮,滕梓荊夫人就將人喊醒,招呼他去買雞,滕梓荊一邊穿衣洗漱,她一邊囑咐怎樣的雞最補。
待他回來,滕梓荊在門外殺雞,他兒子看著便問:「爹,我們今天吃雞嗎?」
滕梓荊夫人邊收拾佐料邊道:「還記得前兩天來家裡吃飯的姐姐嗎?」見兒子點了點頭,她道:「姐姐她呀,受了傷,娘給姐姐燉點雞湯,姐姐就會好起來了。」
滕梓荊兒子點點頭,不解地問:「有爹和哥哥在,姐姐怎麼會受傷呢?」
滕梓荊殺雞的手一頓,抬起頭說:「因為要殺哥哥的人非常厲害,要不是姐姐,爹和哥哥就危險了。」說完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兩個大男人沒事,倒讓一個女人受了傷。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殺好了雞,滕梓荊夫人細細將雞料理了,燉好裝起來,生怕冷了,又找出棉布包裹好,才讓滕梓荊帶去。
臨出門前,滕梓荊兒子拿出兩個銅板塞進滕梓荊懷裡,「爹你待會兒看見賣糖葫蘆的爺爺,就買一個糖葫蘆給姐姐,那天她吃了我的糖葫蘆可高興了。」
滕梓荊低頭看著兒子,想起當時徐丹霞生龍活虎的樣子,再想想他昨日見過的,她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的樣子,不由得有些自責,勉強笑道:「好,爹一定買。」
這邊滕梓荊出了門,那邊范閑卻一夜未眠,在徐丹霞房門口坐了一夜,范若若照顧著徐丹霞,勸范閑去休息,怎麼勸都勸不走。
早飯時,范閑一個人在吃,像跟飯有仇似的,使勁咀嚼著,邊思索著幕後主使。
范建來了,他坐到范閑身邊,也不看范閑,「程巨樹被押進鑒查院了。」
范閑沒接話,點了點頭。
范建又道:「若若一直守在鑒查院門口,在等審訊結果,你覺得會是誰?」
范閑想也不想:「二皇子,他嫌疑最大。」
范建接道:「因為是他邀請你前往醉仙居,而牛欄街正是必經之地。」
范閑神情疲憊,吃了口飯道:「如果我死了,所有人都會懷疑他。」想了想又道:「如今我能想到的,有理由害我的,就那幾個。程巨樹是北齊人,能跟北齊有瓜葛的。」
他頓了頓:「掌管內庫的長公主,生意往來,若要勾結,輕而易舉。」
范建雙手按在膝上,「你懷疑太子?」基本是肯定的語氣。
「不一定。」范閑如今是氣急了,想起往日里徐丹霞說過的話,看誰都像是幕後黑手,幾乎是無差別攻擊。
懷疑太子是正常的思路,范建聽范閑說不一定,好奇道:「此話何解?」
范閑看過院內無人,才道:「徐丹霞說過,長公主不一定就是太子的人。我來到京都之後,表面上我與太子針鋒相對,事實上那些事是不是太子做的也沒有證據。」
「如果不是,但有人讓我以為是,只要我絕了太子這條路,無論我倒不倒向二皇子,對他都是有利的。」
「這一切都只是猜測。」范建道,「長公主沒有幫二皇子的理由。」
范閑如今特別不喜歡別人反駁徐丹霞的話,把嘴裡的飯咽下去,道:「女人做事,不能用一般標準去衡量,她們有時不追求利益。」
范建聽了,輕輕一笑,「這也是徐丹霞說的?」斂了笑意,「你昨日抱她回來,全京都都看見了,你什麼打算?」不是說過只有兄弟之誼嗎?
范閑一口氣扒完了碗里的飯,囫圇個兒咽下去,轉頭看了看窗外,想了想,又回過頭來,「只要她願意。」
願意什麼,范建知道,他是希望范閑接受葉輕眉創建的內庫,從此做個富家翁,但如果是徐丹霞,他會更高興,雖然范閑說過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范閑放下碗,拱手一拜,轉身而去。
范建趁腳步聲還未走遠,道:「爹支持你,你的婚約,爹回去跟陛下說。」
范閑腳步一頓,回過神來,又行了一禮,「謝謝爹。」這才轉身走了。
一路疾行,范閑又回到徐丹霞的小院,滕梓荊正在院外,左臂抱著鼓鼓的一個布包,右手拿著一串糖葫蘆,見范閑過來,將布包遞給他,道:「我夫人燉的雞湯,還有我兒子給的糖葫蘆,給徐姑娘補補身體。」
粗棉布包的食盒,紅彤彤的太陽底下泛著光的糖葫蘆,范閑心裡一暖,接過布包和糖葫蘆,扯出一個笑容,「跟我一起進去。」
跨過院門,范閑問滕梓荊道:「你的傷勢如何了?不是讓你在家休養嗎?」
滕梓荊訕訕一笑,道:「我躺不住。傷還好,跟著你跑跑腿不成問題。」
徐丹霞的葯是極好的,只要還有氣,基本上問題就不大,范閑看滕梓荊的樣子,知道他肯定把昨天給的葯,吃了許多,才能好到如今這樣。
滕梓荊跟著范閑進了房間,為了一夢紅樓忙的腳不沾地的范思轍也在,徐丹霞仍是躺著,嘴唇乾裂,面如金紙,旁邊的侍女不停的擦著她額上的冷汗。
見兩人進來,范思轍著急地說:「范閑,姐一直這樣,葯都喝不下去,傷得這麼重,不喝葯什麼時候才能好。」
范閑放下布包,對范思轍道:「你該去讀書了,這邊有我。」
范思轍聞著雞湯的味,反駁道:「有什麼你,你也該好好休息了,別姐沒好,再把你倒下了,到時候誰來查幕後真兇給姐報仇啊?」
范閑打開食盒,用湯匙攪拌,說:「我知道,我待會就去休息,你去吧,這邊不會有事的。」
知道範閑這時候絕不會大意,范思轍又交代幾句,才出了門,輕輕地帶上了門。
雞湯溫度正好,范閑把湯放在床邊的小凳上,坐在床邊,小心的扶起了徐丹霞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才端起雞湯盛了一勺放在她嘴邊,「來,喝一口。」
聽到范閑的聲音,痛的迷迷糊糊徐丹霞輕輕張開嘴喝了一口湯,費力地咽下去,她覺得自己咽喉,胃都痛的厲害。
喝了小半碗,她偏過頭去不肯再喝,五臟六腑彷彿都因為雞湯的到來扭曲起來,擰得生疼。
范閑正要勸她再喝一點,就見她扶著自己的腿,支撐起身體,像床邊倒去,他連忙作勢要放下雞湯,滕梓荊快步上前一把接過。
剛喝下去的湯盡數吐在范閑衣袍上,她費力地咳嗽著,直咳出兩口血來,喉嚨、胃裡像有火在燒。
徐丹霞吐完伏在范閑膝上,暈了過去,頭枕在右臂上,左手垂在床邊,看起來更加不妙了。
范閑將人扶起讓她躺回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就那麼看著,不知在想什麼。
滕梓荊在一邊看的心急如焚,忙道:「我去請大夫。」被范閑攔住,「我就是大夫。」
「那你快想辦法,我傷的那麼重,不也……」滕梓荊焦急地說,想起往日范閑和徐丹霞對自己那樣好,見徐丹霞傷得如此之重,比傷了自己還難受。
范閑正要說話,范若若忽然推門而入,面色猶豫,道:「哥,鑒查院要放了程巨樹。」說完才注意到范閑浸滿了雞湯染著鮮血的衣袍。
她走上前來,看見徐丹霞似乎情況更加不好了,焦急道:「姐還不曾用膳嗎?」
范閑自從刺殺之後,不眠不休,此刻他眼下一片烏青,聽完范若若的話,雙目赤紅,丟下一句:「你看著你姐姐。」就帶著滕梓荊出門了。
北齊高手在慶國當街刺殺,倘若如此輕輕放過,還有天理嗎?范閑此刻沒想那麼多,只是想著受害人重傷不起,而施暴者卻逍遙法外,徐丹霞痛苦不堪,粒米不進,他如何能忍?
王啟年正手書文卷,身後的門被人粗暴的一腳踹開,他大約已經猜到是誰,轉過身來一看,果然是他。
卻不想還跟著滕梓荊,那天見過,滕梓荊受傷頗重,如今看著已然大好,可知范閑妙手回春,徐姑娘也應當已無大礙,那麼此事應當還有轉圜的餘地。
見范閑面色不善,他連忙起身行禮:「大人。」
范閑不知王啟年所思所想,直接開門見山地問:「程巨樹呢?」
王啟年右手往外一指:「在咱鑒查院地牢里。」
范閑忍者火氣,盯著王啟年追問:「幕後指使查到沒有?」
王啟年實話實說:「隻字未提。」
范閑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知道範若若不會騙他,但還是心存一絲僥倖:「現在怎麼處置?」
猶疑了一下,似乎要說的話很難以啟齒,王啟年說道:「大人。」
「答話!」范閑提高了嗓音,甚至夾雜著些許命令的意思。
「要送出城去。」王啟年說完才小心抬眼看了眼范閑,想起昨日他的舉動,心知此時大約是無法善了了。
「然後呢?」
「然後放了他。」
這五個字好像是一記重鎚狠狠砸在范閑和滕梓荊心上,兩人皆是滿心憤怒,滕梓荊覺得自己好想回到了當初被冤枉、被迫和妻兒分開的時候。
范閑狠著聲問:「誰做的主?」
王啟年心中也不大好受,「院長大人不在京都,京都一切事宜由一處主辦朱格大人統領。」
范閑抿著嘴,極力忍耐:「帶我見他。」
王啟年忙拱手:「大人。」
見王啟年猶豫,范閑心中怒火更勝,挺高音量,一字一頓地說:「帶我見他!」
王啟年勸不住,只好做請的姿態道:「大人隨我來。」滕梓荊緊隨其後。
鑒查院,幾乎是灰和黑的天下,看著就讓人覺得壓抑,在這種地方工作,長久下去,心情都不會太好。
范閑刺傷了腿和肩膀,此時疾步而走,衣衫里滲出血來,疼痛非常,他恍若未覺。
王啟年在身邊側著身子走著,給范閑介紹道:「這鑒查院共分八處,各司其職。一處坐鎮京都,監察百官,這是最最要緊的位置,諸葛大人跟隨院長多年,位高權重,八面威風,性子有其的嚴厲,就這兒。」
說完就來到一扇鐵門口,王啟年囑咐道:「待會兒見面之後,一定要謹言慎行。」說完才轉身敲門道:「朱大人,費老親傳弟子,鑒查院提司范閑范大人求見。」
范閑盯著門,恨不能把門燒出洞來,門內慢悠悠傳來兩個字:「不見。」
聽見這兩個字,王啟年就有事情要遭的預感,他轉過身來再次強調道:「一定要謹言慎行。」
范閑不聽,直接推開了門,王啟年小跑著超過了范閑,給朱格行禮道:「朱大人。」
朱格正坐在案幾前看著手中的文案,聽到聲音頭也不抬,直接抬起手掌心向外,示意他們不要說話。
神情平靜,態度倨傲。
范閑冷聲問道:「你要放程巨樹?」
朱格將手裡的紙張放在案几上看,仍未抬頭,只道:「鑒查院八位主辦,論能力,費介可位列前三,但論辦事,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他,公私不分,意氣用事,主次難辨,不識大體。你作為他的弟子,為人行事,不要學他。」他用手裡的鎮紙指著范閑,仍未抬頭。
聽了這話,范閑更加憤怒,他年幼時,奶奶不得親近,五竹叔冷淡,徐丹霞是知己好友,而費介彌補了他所有對長輩的期盼。
他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討厭過一個人,問道:「為什麼要放走程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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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二章比第一章的點擊量幾乎少了一半,我反思了一下,大概是我女主出場的方式太像古早穿越文吧……
我把我覺得有必要的直接挪了原劇情,有點水,今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