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巧在此時,坊主拿着銀票出來了。

坊主雙手奉上銀票,道:「公子笑納,這是盛元票號的銀票,整個景國都能通兌的。」見南宮騖站在鑄劍台旁,又問,「公子可有看中什麼?」

南宮騖將目光從那女子身上收回來,順手敲了敲掛着的一條劍坯,道:「就這個吧。」

「公子好眼光。」坊主小碎步跑過去,取下那條劍坯,「這可是從南邊運來的礦石,鍛打了千次才得的好鐵,看這漂亮的淬火紋。」

南宮騖也懶得再選了,道:「也就這個看起來還行,鍛成三尺兩寸,要和伶仃劍一樣的劍型。」

坊主連連點頭,又問:「其他部件都在屋內,公子可要挑挑?」

劍坯還需接上匹配的劍柄,鑲上劍首和劍格,劍柄上要綁上防滑的纏帶,按照主人的習慣,還可以裝上許多其他的配具。許多人在這上面都有自己的講究,畢竟會看劍坯的人少,但會看玉石金銀的人卻很多。

不過好東西都是定製的,鑄劍坊里的那些半成品南宮鶩還看不入眼。

儘管如此,南宮騖還是說:「我用最好的。」

大方的主顧沒誰不喜歡,坊主笑眯眯,又問:「那公子可要開鋒?我這劍用料紮實,開鋒至少也要個六七日,若是公子急用,我可以讓坊里的師傅連夜趕工,我們坊里的師傅都是老手了,開鋒只收三錢銀子。」

南宮騖說:「開。」

「保管給您弄得妥妥帖帖。承惠四十二兩整,尋常都是付七成定金,公子您付一半就好了。」

南宮鶩付了五張十兩的銀票,並說:「不用找了。弄好了送到城東永安客棧,我姓南宮。」

坊主做成了兩筆好生意,自然是喜笑顏開,一路送南宮騖出坊門。

鑄劍坊門前,南宮騖和那女子錯身而過。

南宮騖行走得快,卻沒有帶起一點風。二人擦肩之時,他突然劇烈地心顫了一下,彷彿被人當胸打了一拳。

——是哪裏不對?

難道是因為那女子身上有什麼詭異之處,他直覺到了不對?

南宮騖繼續往前走,卻又一邊微微轉頭,用餘光掃了身後一眼。

那女子還在看他。

坊主站在鑄劍坊門口,對二人視線交匯全無所覺,只對那女子道:「姑娘,我們這裏是鑄劍坊,不賣剪刀針線的……」

-

南宮騖幾步便離了鑄劍坊的狹窄街道,他走進一家酒館,準備在這裏解決今天的朝食——這會兒其實已經是午食的時辰了。

跑堂的小二見了南宮騖,頗為意外,臉上堆滿了笑迎上來,道:「公子您來了,今天要點什麼酒?」

南宮騖道:「要你們最好的酒……」他頓了頓,揉了揉太陽穴,道,「算了,今天不喝酒了,來一桌你們家拿手的菜,再沏一壺濃茶。」

小二愣了愣,還道自己聽錯了,這南宮公子竟還有不打酒的時候?

待南宮騖抬眸又看了小二一眼,小二才激靈一下應了聲,轉身去準備了。

菜要稍等,小二先上了茶來。

南宮騖宿醉,這時候自然口渴,接過茶盞一口氣喝了三杯。濃茶入口發苦,正好提神,南宮騖的眼睛此時還因酒意和沒睡醒而充血發澀,便閉上雙目,深吸了幾口氣。

閉目之時,恰聽到鄰桌有人議論:

「……你說真的?不用提着人去,只要能有一絲線索,陸家也會給一千兩銀子?你哄我呢,在黑市上買條人命也不過百八十銀子,這可是一千兩!」

「你若是不信我,問別人也是一樣的。昨夜陸家設宴,整個赤泉城的江湖中人,凡有點名姓的都去了。陸大少爺發現寶貝不見了,便立刻封了宅子,對整個宴上的人說,若是誰發現了失物的蹤跡,就給一千兩雪花白銀,若能擒住這竊賊,便給三千兩。」

「只是找點線索痕迹,也不需多好的武功,那豈不是我等都有機會了?你且說說詳情,那東西是何時丟的?」

「就是昨夜。多半是趁着陸家設宴,竊賊混了進去,偷走了寶物。」

「陸家請的不都是江湖上知名的大俠么,怎麼當中還有小偷嗎?」

「兄弟,你是老實人,你是不知道,像陸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開宴席,趁機來混酒肉吃的人是多得不得了。那請帖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你要真是耍潑皮無賴非要進去,人家也不會把你打將出去,畢竟就在門臉上,弄得太難看了,反顯得自己不大方。陸家你也知道,『陸半城』嘛,那是極要臉面的,你白吃白喝一頓能多花人家幾個錢?這大戶人家每次辦宴席那酒菜都是多做了籌備的,寧可剩下了丟了喂狗,也絕不能少了。」

「怎麼說,還真有宵小趁機混進去盜走了寶物?這也不對,照你所說,當夜宴席上可有五六百位高手,若真有小賊,還沒能發覺?」

「所以這不是就熱鬧起來了么?那小賊就在這些大俠們眼皮子底下偷走了東西,真是又大又響亮的一記耳光。光我知道的,就有古三刀崆峒門這好幾家說不要那什麼賞金,也要拚死為陸家找回寶物,這要找的不僅僅是陸家的寶物,也是他們的臉面不是。嘖嘖嘖,那可是三千兩呢,說不要就不要。」

「我吃完這頓便去城裏轉轉,這才過去一夜,說不定那人還沒出城,萬一這運氣來了,我還真能碰到什麼。」

南宮騖聽着,若有所思。

若說到酒宴,他也有些記憶,但因記得模糊,他還道是做夢。

這麼說,他也還真和人打過一架?

赤泉城的坊市魚龍混雜,這酒鋪裏面坐着的,十個有八個都是跑江湖的。見那二人聊得起勁,周圍有不少人圍攏了過來。

一旁忽然冒出一個大漢,插入二人對話,道:「晚啦!你們這消息早過了時,那寶物已經找回來了,三千兩如今已經落到別人口袋裏了!」

眾人立刻聚攏過去,問:「發生了什麼?」

那大漢還賣個關子,翹起二郎腿,故意先喝了杯茶,方優哉游哉道:「陸半城陸家那是什麼人家,要在赤泉城找點什麼東西,不是頃刻間的事情嗎?今兒一早,就有人拿着失竊的寶物去領賞金了,據說就在坊市的路邊,喏,就這邊過去的那片某一個小巷道裏頭撿到的。這人,嘖嘖,也真是好命啊,這不就是三千兩銀子砸到了頭上么。」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陸家真給了三千兩?」

「衙門確有可能黑了你的賞金,『陸半城』絕不會。」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寶物,竟然能讓陸家開出三千兩的價來……」

「無商不奸,既然能開出三千兩的賞金,那東西的價錢肯定就不止三千兩了。」

「換做我,就私吞了這東西,弄到別處去賣,說不定還能再多賣個一二千兩呢。」

「你想賣給誰?這個世上你認識幾個出得起三千兩的人?」

「做什麼夢,若是要陸家知道了,怕不知道怎麼死的。」

「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若是我能撿到那寶物,別說三千兩,三百兩我也知足了。」

「……」

酒館里的人七嘴八舌,吵嚷得厲害。南宮騖一邊喝茶,一邊隨便地聽兩句。

他視線掃過這群人,轉頭瞧向外面,卻正好見到一名玄衣女子手持一柄輕劍,站定在了酒館的門前。

她正仔細地看着掛在酒館門前的木牌,那木牌上頭寫着酒館里招牌的酒菜。

——這不是他一刻鐘前在鑄劍坊遇到過的那玄衣女子嗎?

只是當時的她兩手空空,明明並未攜帶佩劍。

而現在她手上的這柄劍,掛着累贅的劍穗,鑲著許多華而不實的石頭,卻也不像是劍客的劍,更像是某個窮秀才買來點綴門面的飾物。

南宮騖餘光看着她,一邊喝茶。忽注意到什麼,拿茶盞的手便停住了。

若是他沒有記錯,那女子之前身上明明掛着一枚成色極好的白玉環佩,但此時她的裙子上空蕩蕩的,什麼飾物都沒了。

南宮騖於金石一道的眼力極好,當時雖只匆匆兩眼,但他已看出那女子的白玉環佩質地純凈,透色潤澤如水,堪稱極品。這種極品白玉當得傳家之寶,萬不可能隨便就遺失的。

這女子該不是和他一樣,把能當的東西都當光了,最後連傳家寶都沒能留下吧。

酒館門口的小二見到那女子,迎上去問道:「姑娘裏面請呀,姑娘喝什麼酒?我們這兒的糯米甜酒又香又醇,附近的姑娘們都愛來打上幾兩的。或者您想要喝烈一點的?我們店裏的秋露白也頂好,一等到六等的都有,您要不要試試?」

而女子並不為所動。

小二悄悄打量這女子,見她耳朵上連個銀丁香都沒有,估計是個窮人,便又換了說辭:「要是姑娘不喝酒,咱們店裏的飯菜也是很不錯的,又便宜又新鮮,茶水是熱的,還不收錢,附近沒比我們家更划算的了。」

聽到這裏,那女子才轉過了頭來,微微點了點。

小二帶着那女子進了酒館裏面。

這是午食的時辰,酒館里正忙碌,喧鬧得彷彿集市,在這片熱鬧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獨自坐在窗邊的南宮騖。

小二招呼道:「姑娘,這沒有空桌了,我給您找個好位置,和人拼個桌吧。」

但那女子並未應聲。

「姑娘?」小二循着那女子目光看去,發現她似乎是看南宮騖看出了神,不由捏了一把汗。

——這南宮少俠可不是什麼溫柔佳公子,這姑娘別不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了,想要跟他坐一起?

小二正忐忑著,果見那女子拋下了自己,徑直走向了南宮騖。

走到南宮騖面前,那女子輕點了下頭,算是和他打了個招呼。

南宮騖也生了好奇心,有心要探探她的底細,便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落座前,那女子先仔細看了看桌邊的長凳,又看了看南宮騖是怎麼坐的,將佩劍放於長凳一旁,照着他的樣子緩緩坐下。

她坐得極為端正,雙手放於膝上,正經得簡直像寺廟裏的菩薩。南宮騖覺得有些好玩,一對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來。

南宮騖又看了一眼她的劍,說:「我能看看嗎?」

這話沒頭沒尾,換做是別人,多半要追問幾句。可那女子一句話都不多說,聽南宮騖問,便把劍拿來,放在了桌上。

南宮騖拿過劍一觀。

這劍大約長二尺七寸,劍鞘上鑲嵌著幾顆劣等的綠松石,有一些鎏銅銀的花紋,劍首還掛着一條長長的青玉流蘇劍穗,乍一看很華麗,實則粗糙得緊。

再拔出劍來一看,南宮騖的面色便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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