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追

難追

「陸太太,」陸謹聞掛了電話,看著坐在書桌前的林洛希,邀請道,「我要出去看個病人,一起?」

林洛希正看論文看得頭疼,急需轉換一下腦子,於是樂呵呵地說:「好呀好呀!」

從經管學院碩士畢業后,林洛希又考了朝大戲劇影視學的博士。博士一年級,再加上她是跨考,所以有不少課要上。她本想定間宿舍,這樣下課晚的時候就不用麻煩陸謹聞來接了。

陸謹聞知道這件事後,果斷否決:「剛結婚就想分居,你這是想造反?」

林洛希:「......我又不是天天不回家,只是偶爾。」

對此,一向溫潤謙和的陸醫生放了狠話:「一天你都別想。」

林洛希:「......」

果然,男人結婚前後,真是兩幅面孔。

針對「婚後分居」這樣的敏感事件,最後的解決方案,就是兩人在御府左岸又買了一套房子。但陸謹聞是真的不知道,席硯卿也住在這個小區,直到前幾天上班時在地下車庫遇到了一次,他那時還挺驚訝:席硯卿不是一直住在東城嗎?

依照著手機上的地址,陸謹聞和林洛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席硯卿來開的門。

陸謹聞身為醫生,第一反應就是觀察病患的癥狀,結果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席硯卿好幾眼,怎麼看都不像受傷的樣子。

席硯卿讀出他的疑惑,解釋說:「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受了傷,跟我來。」

林洛希也不知道傷者到底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到底是傷到了哪裡,覺得這樣貿然跟過去不太好,於是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主卧里,池漾和陸謹聞的目光一對上,兩個人便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

「池漾?」

「師哥?」

站在一旁的席硯卿:???

坐在客廳的林洛希聽出這是誰的聲音后,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卧室走去。

片刻后,池漾於不經意間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林洛希,欣喜之情瞬間溢於言表:「洛希?你也來了!」

林洛希看到池漾右腿貼著的創可貼,大步邁到她身邊,一臉擔心地問:「怎麼回事兒?疼不疼?」

池漾搖搖頭:「沒事,我就是磕了一下,其實用不著看醫生的,但是......」

她沒繼續說下去,但是什麼呢?

她說不清。

因為這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她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平白無故欠別人人情,可到現在,她已經欠席硯卿不知道多少個人情了。

趁她們倆姐妹聊天的功夫,陸謹聞打開隨身帶著的醫藥箱,重新給池漾清理了一下傷口,又重新進行了包紮。

池漾著實是沒想到,席硯卿認識的那個醫生竟然就是陸謹聞。要知道,這可是京溪醫院胸外一把刀啊,現在親自上門給她磕破的膝蓋包紮?

想到這兒,池漾覺得實在是有點兒大材小用了:「讓您一個醫學博士親自上門看我這點小傷,真是屈才了。」

陸謹聞淡淡一笑,順著她的說話方式接下去:「當初你用法律手段保護我老婆聲譽的時候,可沒因為自己是頂尖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就置之不理。」

「師哥,言辭不當了啊,」池漾打趣道,「我可記得,那時候你們還沒結婚呢,我女神頂多算是你女朋友吧。」

陸謹聞:「......」

聽到這兒,席硯卿才稍稍理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傷口處理好之後,陸謹聞又站在醫生的立場叮囑了池漾幾句。

忙完正事之後,陸謹聞站起來,左看看席硯卿,右看看池漾,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你倆怎麼湊在一塊兒了?」

席硯卿一臉淡定:「我們是鄰居。」

陸謹聞:「......」

糊弄誰呢你。

池漾也揣著一肚子話想問:「師哥,你們不是在東城住嗎,怎麼搬到這裡了?」

陸謹聞看了林洛希一眼,滿眼寵溺:「你嫂子在朝大讀博士,就在這裡買了一套房子,剛搬過來沒多久。大部分時間我們還是在東城住,今天這不趕巧了嗎。」

池漾眼睛亮起來:「嫂子,你讀博士了啊,真厲害!」

林洛希含羞一笑:「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在這裡住,要不早就該找時間聚一聚。」

池漾:「沒關係,以後可以約起來。」

四個人又隨意聊了幾句,看時間也不早了,陸謹聞和林洛希便沒有久待,心想反正以後也有的是機會見面,就先行離開了。

送走他們之後,席硯卿拐回到她的卧室,再次叮囑了一遍注意事項。

池漾還沉浸在見到故友的喜悅中,饒有興緻地問席硯卿:「席總監,你之前應該也知道林洛希吧,今天看到真人,是不是比想象中還要完美,還要好?」

話音剛落,她腦海里莫名浮現出,那次在電梯口席硯卿對他朋友說的那句話:一般的女人入不了我的眼。

想到這兒,一股難言的失落瞬間湧上心頭。

直到席硯卿意味深長地接了一句:「你更好。」

池漾表情一怔。

「池漾,」他忽然叫她,「你心目中好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嗯?」

氣氛靜謐了那麼一瞬。

許久后。

「好的愛情,至少要兩情相悅吧。」

她輕輕一句話,撕裂了橫亘在眼前的長久沉默。

-

席硯卿回去之後,池漾這才注意到,床邊放著的那件沾了血跡的白色襯衫。

縱然她對服裝設計這一塊兒並不了解,但因為葉青嶼是做這一行的,她也在潛移默化中形成了一些認知。比如說這件襯衫不管是從材質還是設計來看,應該不能機洗。

於是,她拉開衣領,將上面印著的logo和衣側印著的材質表,一股腦發給了葉青嶼。

畢竟天生的設計師,不用白不用,也省得她勞心費神的查了。

飛機剛落地的葉青嶼,看到池漾的消息,以為是要誇他帶孩子們玩得多麼好,結果一打開,映入他眼帘只有言簡意賅地一條信息:【這衣服怎麼洗?】

葉青嶼:【......】

後來,等他定睛一看才覺出不對勁,這不是他設計的襯衫嗎?

還有,這不是男士襯衫嗎?

到底什麼情況!

葉青嶼:【這誰的衣服?】

池漾:【一個朋友。】

葉青嶼:【什麼朋友?關係都好到需要你給他洗衣服了?】

池漾:【你問那麼多幹嗎,直接告訴我怎麼洗就行,這應該不能機洗吧?】

葉青嶼:【嗯。】

然後就沒了下文。

池漾一臉懵逼:你倒是告訴我能怎麼洗啊。

過了一會兒,葉青嶼才發來下句:【這衣服不能洗。】

池漾:【???】

葉青嶼:【這衣服設計出來的時候,就沒考慮過需要洗的情況。】

池漾:【這設計師有病吧!】

葉青嶼:【你罵誰呢!】

池漾:【......】

葉青嶼:【另外提醒你一下,這衣服是限量款,現在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池漾:【......】

她怎麼突然有種被人訛上的感覺。

一籌莫展之際,她忍不住對葉青嶼發起牢騷:【我真是納了悶,不就一件衣服,搞那麼多噱頭幹嘛!又是不能洗又是限量款,真把自己當黃金了啊。】

葉青嶼:【品牌營銷策略懂不懂!】

池漾:【......】

葉青嶼:【但是我當初自留了一件,全新的。】

池漾:【我買了!】

葉青嶼:【我缺你那點錢?】

池漾:【那你說你想要什麼。】

葉青嶼:【很簡單,實話告訴我這件襯衫是誰的就行。】

池漾:【前世今生那位的......】

葉青嶼:【???】

他剛說啥來著,有情況就是有情況!

於是,滿心好奇的葉青嶼,不滿足於文字溝通,直接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傳來冰冷的播報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葉青嶼:「......」

-

席硯卿全然忘記了自己襯衫的事情,雖然天色已經不早,但他卻沒有絲毫睡意。

陽台的窗戶被他輕輕錯開一條縫,晚風乘機而入,絲絲縷縷地繞著彎,惹得他不由自主地朝左側望去。

那邊的窗帘只拉了一層,透出淡淡的光。

終於不再是他第一次來的那樣,密封著的遮光布,像密不透風的心牆,通感地讓他有些忐忑,怕他還沒努力就已經沒有機會走進她心中。

可今天抱起她的時候,席硯卿異常確定,她砰砰的心跳是真實的,她驟升的體溫也是真實的。

這就夠了,他不貪心——

只要她肯為他留一條縫,他就有信心自己能鑽進去。

從她受傷到現在,他的情緒一直都處在緊繃狀態,短短几個小時彷彿被無限拉長,生出一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

因此,當席硯卿接到白清讓電話的時候,他甚至有點恍惚:「蘇兮?她怎麼了?」

白清讓字裡行間都是不解:「不是你讓我勸勸她,堅持自己的愛好嗎?」

席硯卿這才回想起來。明明就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情,他卻覺得過了很久。

「哦,我想起來了,勸的怎麼樣?」

白清讓輕嘆一口氣:「沒什麼用,學這行的艱辛與苦累我都跟她說了,甚至都實戰教學了,她也不在意。我還把金融系的方教授請來,給她講了講金融系要學的課程,對了,她是不是不喜歡學數學?」

席硯卿在腦海里大概搜尋了一下,嗯了一聲。

「我說呢。方教授把金融學要學的課程大致介紹了一下,蘇兮的表情隨著微積分、線代、概率論的遞進變得越來越不自然。」

「然後呢?」

「就這還要堅持,還說為了將來可以幫上你,她就是挑燈夜戰也得把這些都學會。其實我沒好意思說,這些你高中的時候就會了。」

「......」席硯卿沉沉嘆了口氣,語氣相當的無可奈何,「如果她真的對這些感興趣或者說她真的需要這些去養家糊口,那我沒話可說。但她如果只是因為我才這樣選擇,因為我才走上這條路,那我必須拉住她,因為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未來。放任她一意孤行,我會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斷了她的夢想。」

「可她偏偏太軸。」白清讓感慨道。

他清楚席硯卿的為人,在男女之事上向來來清清白白,不願有任何的拖泥帶水,他把蘇兮帶到自己面前,那也是他真的沒辦法了。

「你知道嗎,我最後跟她說了一句話,我說憑你的資質,在音樂上堅持下去很可能成為領域內的佼佼者。但是走一條自己不感興趣的路,再堅持再努力最終也可能泯然眾人矣,這樣不可惜嗎?這樣對得起上天給予你的天賦嗎?」

白清讓也是真的下了功夫,人生導師的架勢都拿出來了。

結果沒想到蘇兮聽了,揚起唇角淡淡一笑,不答反問:「您聽說過錢學森和蔣英的愛情故事嗎?在他們步入垂垂暮年的時候,蔣英對錢老先生說過一句話,她說中國可以沒有蔣英這樣的歌唱家,但是不能沒有錢學森這樣的科學家。他們那麼偉大的人,都可以為了愛情為了對方做出犧牲,我為什麼不可以?」

能言善辯的白清讓一時語塞。

席硯卿聽了白清讓的轉述,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你當時就應該直截了當地跟她說,錢老先生對蔣英一見鍾情,我又沒對她一見鍾情。」

白清讓輕嗤一聲:「我可說不出來這話,你怎麼不自己去說?」

席硯卿輕嘆一口氣:「我早說了。」

白清讓:「......你的意思是你都跟她攤牌了?」

「那不然呢,我不跟她攤牌,難道要耽誤她一輩子?」

「她當時什麼表現?」

席硯卿語調偏冷,聽著有些頹:「強顏歡笑著說沒關係。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她對我生出了這樣的誤解。」

白清讓沒忍住嗤笑一聲:「你怕是不能正視自己的魅力。我問你,如果她不是蘇默的女兒,這事兒你會管嗎?」

「不會。」

他答得果斷又堅決。

聽到這兒,白清讓在內心默念了一句:多好的姑娘啊,又栽一個。

「我給你支個招。」白清讓說。

「你說。」

「我看蘇兮之所以總是對你抱有幻想,是因為你身邊從來都沒有人,那她肯定覺得自己有機會啊。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直接帶著她往蘇兮前面一帶,小姑娘自然就死心了。」

席硯卿看著夜色,心緒突然飄遠。

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白清讓打破沉默:「還沒追到手?」

席硯卿淡淡說:「嗯。」

白清讓:「......」

這姑娘,挺難追啊。

※※※※※※※※※※※※※※※※※※※※

見義勇為三人組,結婚的結婚,備孕的備孕,只剩下席硯卿一個連女朋友都沒有追到手的單身狗了,好慘。

【但沒關係,你的故事是第一個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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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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