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

認真

第二天,池漾醒來之後,第一時間就是給席硯卿發了條微信,問他燒退了沒。

席硯卿看到信息,不答反問:【醒了?】

池漾:【嗯。】

席硯卿:【過來吃早飯。】

池漾:【???】

席硯卿:【你吃過了?】

池漾:【沒有。】

席硯卿:【那還不快點過來。】

池漾:【哪個餐廳?】

席硯卿:【你對門。】

池漾本著關心病患的原則走到對面,發現門沒關,而是虛掩著。

她試探著把門拉開一條縫,往裡看卻沒看到席硯卿的身影,倒是看到餐桌上擺放了早餐,看那擺盤,很明顯是兩人餐。

她用目光逡巡了一會兒,才聽到從玄關右側傳來的腳步聲。

「怎麼不進來?」

池漾循著聲音向右邊望去,席硯卿手裡拿著兩個杯子,正笑著朝她走近,他穿著一件白色套衫,下面配了一條灰色長褲,清雋眉眼在晨光里顯得溫柔至極。

池漾不自然地攏了攏頭髮,解釋說:「我看門沒關,怕有什麼事情。」

說話間,席硯卿已經走到餐桌旁,「特意給你留的。」

特意給我留的?

池漾關上門,還沒琢磨明白這句話,就聽到席硯卿又問了她一句:「喝牛奶還是喝粥?」

「粥。」她答得很快,音調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掩不住的欣喜。

席硯卿說了聲好,垂眸為她舀粥。

池漾走到餐桌旁,在他對面坐下。

盛好粥,席硯卿把碗輕放到她面前,語氣隨意地與她嘮著家常:「不喜歡喝牛奶?」

「嗯。」

「乳糖不耐嗎?」

「沒有,就是更喜歡吃中餐而已,尤其在國外的時候。」

席硯卿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記住了。」

池漾沒心思去想他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她現在最擔心的問題是他的病情,「你的燒退了嗎?」

「不知道,應該是退了吧,」席硯卿的語調突然意味深長起來,「我還沒來得及量體溫。」

聽到這兒,池漾覺得也正常。

昨天坐飛機的時候她就注意到席硯卿沒什麼胃口,這算下來整整快二十個小時沒吃東西了,肯定餓的不行,醒來第一件事肯定是吃飯。

不過,一般情況下如果食慾開始恢復,也代表病好了一大半。

她終於放下心來。

席硯卿看她一直沒動筷,提醒道:「昨晚辛苦你照顧我,快吃飯。」

池漾這才低頭,注意到桌子上的早餐,是糯米粥。

幾葉青翠點綴在晶瑩透白的米粒上,還有幾顆飽滿的蝦仁半遮半掩地往外探著身子。粥還是熱的,拿起湯匙輕輕一攪拌,還能看到縷縷白氣漸漸升起,香味撲鼻,輕而易舉地就激發出人的食慾。連帶著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隨著這香味放鬆下來。

池漾笑眼盈盈地看向對面,聲色清亮明潤:「不辛苦的。」說著喝了一口粥。

紅潤唇色與清淺白粥對比強烈,在這萬物初醒的早晨,風生起了一抹頗具古韻的風。

西晉詩人陸機曾在《日出東南隅行》中落拓——鮮膚一何潤,秀色若可餐。

席硯卿看著她認認真真喝粥的樣子,心尖忽然一軟,心想陸機落筆時,心中應該也有一個如她一般的女子吧。

想到這兒,他懷揣著無人可探查的心思,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這早晨過得如水般平靜,直到一陣手機鈴聲傳來。

席硯卿拿過一看,是一個視頻邀請,他也不顧對面還坐著池漾,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接通鍵。

池漾一直覺得接電話是個很私人的行為,所以席硯卿能在她面前旁若無人的接通,那致電的人應該不是鍾離聲就是跟工作人員,所以她也沒迴避的意識。

直到席硯卿那一聲自然而然的「媽」字傳入她的耳朵。

不知為何,池漾心中莫名一悸,緊接著手一滑,原本握著的湯匙叮的一聲地就掉了下來,叮叮噹噹地,碰到了白瓷碗的邊。

她趕忙用餘光看向席硯卿,眼神里有些窘迫。

席硯卿注意到她的目光,趕忙遞給她紙巾,小聲跟她說:「沒關係。」

不過,屏幕另一端的顏瑛女士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仍然自顧自地說著話:「硯卿啊,我聽離聲說你去新加坡談裕泰的併購案了?」

「嗯。」

「這種小案子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親自出馬了?」

席硯卿聽著顏瑛的話,目光卻全部集中在對面。

他一眼掃過去,就能發現池漾吃飯的速度明顯加快。

很明顯,她是因為不想打擾他們母子的談話,所以想趕緊喝完粥離開。

席硯卿微微蹙了下眉峰,也不管手機那端的人能不能聽見,溫柔地提醒著:「慢點吃。」

池漾有種做壞事被當場抓包的心虛感,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

這下顏瑛再也無法忽視了,疑惑發問:「你在跟誰說話?」

席硯卿輕抬眉眼,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面安靜吃飯儘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小為零的池漾。

他突然之間,不太想讓她那麼「好過」。

你想降低存在感是吧,那我偏不讓你如願。

於是,席硯卿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向顏瑛介紹了一下對面的人:「我救命恩人。」

「咳、咳、咳......」

池漾被這個誇張到離譜的形容嗆到,咳個不停。

席硯卿倒是不惱,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看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笑得溫柔。

手機那端的顏瑛倒是忽然來了興趣,什麼併購案、什麼對兒子的想念,通通都被她拋至腦後,她現在腦海里只有她兒子那不多見的溫柔笑容,更重要的是,還是對著一個女生。

「席硯卿,你給我等一下,什麼救命恩人?還有,我怎麼聽到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顏瑛饒有興緻地在手機那頭追問著,連「救命恩人」這個詞的前提是她兒子「生過病」這個條件都自動過濾。

席硯卿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真是我親媽。

「我等會兒再給您回過去。」說完之後,他就掛了電話。

顏瑛:「......」

他手上動作未停,輕拍著她的背,嗓音放得又柔又緩:「有沒有事?」

池漾搖搖頭。

她就是嗆了一下,能有多大事。

席硯卿卻望著眼前人,施施然笑了。

因為今天有工作安排,所以池漾一早就換上了較職業的服裝。

其實,她一般的裝扮都是襯衫配半身裙,只不過總是這樣搭配會有些單調。因此她一般會選擇一些比較有設計感的服裝,在顯得自己得體的同時,又不至於那麼沉悶。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流暢線條錯落其間,靈動蜿蜒,恰似一幅山清水秀的水墨畫。下半身則搭了一條寶藍色中長裙,裙擺是不規則設計,添了些藝術感。

此情此景下,席硯卿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一位從湖光山色里徜徉回來的旅人,臉頰的那抹緋紅,又恰如其分地彰顯出她藏在心底的幾分嬌嗔。

池漾被他看得有點心亂,低下頭,強裝鎮定地開口:「席總監,我吃好了,你接電話吧,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就拉開椅子準備離開。

席硯卿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在她的手就要觸上門把的時候,忽然開口叫住她:「池律師,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了?」

池漾一臉茫然地回頭:「什麼?」

席硯卿伸手指指自己,慢悠悠地說道:「忘了給我這個病人測體溫了。」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那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甚至為了讓聽的人也覺得理所應當,他還頗有心機地在我後面加了「這個病人」四個字,無形中造成了一種壓力——我是個病人,拒絕我是很無情的事情。

「嗯?」

池漾一時間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她又沒有體溫計,怎麼給他測體溫。

席硯卿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深知火候不能一下燒太旺的道理,即刻終止了話題:「我開玩笑的。」

池漾點點頭,再次去開那扇門。

說時遲那時快,門竟然在外面被推開了。

池漾抬頭,看到鍾離聲和孟仲季正站在門外。

這兩人看到池漾明顯也是愣了一下。

「池律師?」鍾離聲半是打招呼,半是疑問。

池漾微微點頭,笑著說了聲早上好,自動忽視他聲音里那一半的疑惑。

鍾離聲卻依然自我:「您怎麼在這兒?」

「我......」

這讓她怎麼回答?

說她來吃早餐?

還是吃甲方老闆的早餐?

情急之下,她開始慌不擇路:「我來看看席總監的燒退了沒。」

聽到這兒,鍾離聲視線往裡探,看到一身休閑裝扮的席硯卿正雙臂抱在胸前,半倚著餐桌,好整以暇地觀望著他們的舉動,一臉的神清氣爽。

這特么要是發燒就邪門了!

但鍾離聲又轉念一想,席硯卿這個工作狂也不是沒有隱瞞病症的前科,於是還是有點擔心地問了一句:「你發燒了?」

席硯卿看著他,語氣悠悠道:「昨天晚上有點發燒,現在已經好了。」

鍾離聲隨即放下心來。

池漾覺得這對話不能再繼續進行下去了,拉著孟仲季就往門外走,「孟仲季,拿上資料我們再去跟分部負責人溝通一下。」

孟仲季本來也是滿心好奇,結果還沒等他弄懂發生了什麼就被池漾拉了出去。

等到他們走後,一個求索的聲音在鍾離聲腦海里後知後覺地響起——

剛席硯卿說了什麼來著?

哦!

對!

他說他昨天晚上發的燒!

不對!

等等!

昨天晚上發的燒!

昨天晚上!

想到這兒,鍾離聲心中隱隱生出預感——眼前這人,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席硯卿看著突然冒出的鐘離聲,口吻譏誚:「鍾特助,是不是風盛給你的待遇太優厚,你錢多的沒地花?」

鍾離聲:「嗯?」

席硯卿:「要不怎麼就愛做那些,想讓我給你扣工資的事兒呢。」

鍾離聲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那情商也是絕對了得。

其實他早就發覺出不對勁了,就是不太敢確定,這真的怪不了他,畢竟席硯卿真的太......清心寡欲。

但是,他現在串聯起席硯卿最近的一些行為——先是上電視節目,後來又突然要和藍仲合作,後來又多此一舉地從澳洲先飛回國,然後再飛來新加坡......

鍾離聲梳理了一下來龍去脈,試探著問道:「你認真的?」

席硯卿在池漾剛才坐過的餐椅上坐下,上面似乎還余留著一些她的體溫。

他輕哂一聲,不答反問:「我什麼時候不認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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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硯卿:想被測體溫,頭對頭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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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仲季:隱隱替我們老闆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小農思想要不得啊!

不能因為幾筆律師費,就把池律師安排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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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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