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跪了

教主跪了

林澈頓了一下,但並沒有表現出厭惡與反感。

「北嶽的皇帝嗎?」林澈問道。

「是。」慕辭月盡量擺出一副隨口一提的樣子,「神醫久居深山,怎會知曉北嶽之事?」

「這些家喻戶曉的大事我還是略聞一二的。」

林澈揪了揪自己灰白的鬍子,他已經過了天命之年了,容顏已老,但不知是不是衣着的原因,顯得他整個人蠻有氣質,隱約有仙者之感。

但慕辭月堅定地認為此人還是像算卦的。

「你這般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林澈突然道,「蕭卿執……這蕭卿執,我以前應當醫治過他。」

「……」啊嘞?

「挺多年前了,那時候我還沒隱居,我記得……當時他的後背被劍劃了,失血過多,當時天氣挺冷,下着小雪,他暈倒在地上,我當時遊歷北嶽,正巧碰到他,就把他帶回去處理傷口,後來……他就走了吧,我也記不太清了。」

「……」確實,蠻像蕭卿執的風格。

然而說到這,林澈就像恍然大悟似的,臉色突然變了:「原來他是皇帝?你剛剛說北嶽和南康打仗了,那我當初豈不是救了自己國度的敵人?」

「……」好像他媽的確實是這樣。

要體諒老年人的反應速度。

慕辭月有點後悔,就不該提蕭卿執!他哪知道林澈認得蕭卿執啊。

那更大的問題來了。

慕辭月簡直快爆炸:「冒昧一問,神醫你最後一次見蕭卿執,是在什麼時候?」

「記不得了,反正大概是在我歸隱之前不久吧,我是五年前歸隱的,主要當時,那蕭卿執還給我送了許多東西,說什麼作為救命之恩的感謝,報了名號,我救人又不追究出身,也沒當回事,後面就沒見過了。」

「……」

慕辭月徹底凌亂了。

五年前,那時候的蕭卿執都十幾二十來歲了,容貌不可能變化過大,要是林澈過去,肯定能認出來。

時間緊迫,他來不及做什麼人|皮面具給尊貴的皇帝陛下安上,目前來說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表明蕭卿執的身份。

那……就是讓林澈救他的敵人?想想都覺得沙雕。

最終還是林澈先開口:「你……想說什麼?提蕭卿執做什麼?你讓我治蕭卿執?」

這本是林澈的隨口一說,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說就准。

慕辭月已經不想掙扎了,乾脆自暴自棄:「是,治蕭卿執,北嶽皇帝。」

「……」

林澈手沒拿穩,一個藥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讓我治蕭卿執?」林澈不知道是慕辭月弱智,還是慕辭月覺得自己是弱智,「敵國國君?」

「嗯……神醫是否……」

「不可能。」林澈幾乎是瞬間變了臉,「若是平民,救了也就罷了,你讓我救敵國國君……你別忘了,現在還在打仗!我這是給毀滅自己的國家推波助瀾嗎?」

「……」

慕辭月無語凝噎。

這其實不在意料之外,這要真的二話不說給蕭卿執治去了,那這林澈才簡直不是個人。

「有條件么?」慕辭月嘗試退了一步,「只要你願意幫他治,什麼條件都能……」

「不治,你既然和蕭卿執認識,說明你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我幫你治好了就算便宜你了,不要貪圖太多。」

老人,尤其還是看透俗世的老人,倔起來一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慕辭月輕吸了口氣,動了些許強行把人綁過去的念頭,但又立刻打消,他現在還在暮靄山裏,這是林澈的地盤,萬一真掰了,他不一定佔到便宜。

要是栽在這,不僅他沒了,蕭卿執也差不多完了。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玩軟的。

俗稱,「醫者仁心」,希望林澈不是個例外。

於是,就在林澈重新收拾好藥箱,轉身進屋,想要關門的一瞬間,慕辭月想都不想,朝着林澈的方向,徑直跪了下去。

除了蕭卿執,敗月教主從沒有對人認過輸,更別說給人下跪。

就連前幾日在地牢,在刑場,被人逼着跪下,逼着求饒,那都是以死為代價,但慕辭月依舊沒有丟掉面子。

如今,他給一個南康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下了跪。

為了救人。

可能是剛剛下過雨的緣故,地上有些濕滑,還有一些泥土,沾到了慕辭月的衣服上。慕辭月有點嫌棄,但他沒空去罵,他現在只能顧及讓自己跪的姿勢帥一點,再帥一點。

丟面子也不能丟得狼狽。

林澈就這樣站在門口僵住了,神醫顯然沒體驗過被人行跪拜禮的滋味,良好的教養使其本能想要將慕辭月扶起,但終究沒有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澈咬着牙緩緩吐出幾個字:「你是在威脅我?」

慕辭月昂首挺胸,寬大的衣服一遮,有點像沒了雙腿的殘疾人:「不敢,只是懇求神醫出山救人。」

不愧是敗月教主,求人也要求得體面。

慕辭月接着道:「若神醫出手相救,我能保證,北嶽近三十年不會侵犯南康。」

「免了,你們不打我們,我們這也會主動出擊。」林澈扶著門搖頭,「太子好鬥,我知道,所以最好的和平方法,就是以戰止戰。」

慕辭月:「……」

這老頭神經病吧,所以這到底該打還是不該打?

幸好這老頭消息不算特別靈通,謝羽祁的死訊還沒傳到這偏僻的犄角旮旯,不然,蕭卿執就真的沒指望了。

「那……」

「但我還是不希望南康會滅,所以,不治。」

「砰」的一聲,門被用力關上了。

「……」

慕辭月跪在原地凌亂。

喜怒無常的小老頭。

等了一會,還是沒個動靜,慕辭月有點按捺不住。

他才不想像戲本子裏描述的求葯故事一樣,處在冰天雪地之中,跪在別人家門口求葯,哪怕雪再大!哪怕他被雪堆起來!他都堅持不懈不曾倒下!終於,他求的人被感動了!一把鼻涕一把淚走出門,哽咽一句:「你這又是何必呢?」

這啥啊,程門跪雪嗎?

不過,輕嘲歸輕嘲,慕辭月還是堅持跪了下去。

幸好,天氣好的很,沒有發生什麼下雨下雪下刀子的情節。

慕辭月跪在那也不算難受,雖然山腰路途瘴氣瀰漫,但山頂的空氣卻格外清新,天氣本來就涼,山頂氣溫更低,陽光照在頭上暖洋洋的,甚至泛上來些許困意。

於是,慕辭月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就這樣跪着睡著了,身子還穩穩噹噹,不看眼睛壓根看不出他在睡覺。

睡着之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門打開發出「吱呀」響的一瞬間,慕辭月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山頭,留下的是一片晚霞。

「真拿你沒辦法。」林澈面如土色杵在門口。

慕辭月其實才剛剛醒,只是睜眼速度奇快,林澈壓根不知道這個讓自己心亂如麻的人一直在睡覺,還當慕辭月真的是毅力堅強。

「醫者仁心」,這話不是假的,在慕辭月的「懇求」之下,林澈終究軟了心。

大夫嘛,以治人為本,管他什麼國家。

說實話,林澈並不喜歡南康,因患者涼了心是一方面,南康一直想對外擴張也是一方面。

醫者見過太多傷患,深切知道戰爭的殘酷性,若讓南康一直這麼打下去,紛爭不斷,就算統一天下又如何?一片瘡痍,用無辜人的鮮血換來的土地,踩着都不舒服。

一個有良知的人再怎麼說也是愛國的,除非對自己的國家實在沒什麼期待。

一定程度上,林澈比較偏袒於蕭卿執的風格,敵不動我不動,和睦相處和諧發展,手拉手共同建設美好未來。

北嶽吞併南康,其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道義上過不去罷了。

慕辭月見林澈有動搖,感嘆果然大夫就是好哄,連忙作出一副虛弱模樣,半眯着眼,意識模糊,時刻準備暈倒。

慕辭月之前為了裝病唬蕭卿執,學了一堆裝病專用表現,雖然演技不是很嫻熟,但騙個老實人還是差不多的。

林澈果然頓住了,在門口踱步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突然走向慕辭月,猶豫了幾秒,僵硬地伸出手想將慕辭月扶起來,乾巴巴道:「行了,你先起來,別死在我這,污染土地還浪費空氣。」

慕辭月這次演技與智商雙爆表,準確抓住了旁人的心理活動與思想歷程,頃刻之間變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只想救個人,只要能救他,其他任何條件說什麼都沒問題。」

林澈輕吸了口氣,暫時沒說話,轉身回了屋給慕辭月倒了杯熱水,遞給慕辭月。慕辭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劍,接過水道了謝。

他其實一直帶着夜暝劍,主要是擔心在這山裏會遇到什麼突發情況,比如妖魔鬼怪之類,而現在看來,擔心純屬沒必要。

於是,夜暝劍沒了存在感。

林澈沒注意夜暝劍,接了慕辭月的話道:「不需要條件,我不缺東西,我只希望你……跟蕭卿執能承諾一件事。」

慕辭月還以為林澈要說什麼「撤軍」「不得再進軍南康」的話,卻沒想到,林澈獅子大開口,就是一句。

「我要你們,早日滅掉南康,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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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章就完結啦!這幾天應該可能大概也許會日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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