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內人醫治一番

為我內人醫治一番

慕辭月就討厭這種裝低調,就為了突然高調去嚇你一跳的。

一點都不好玩。

幸好他剛剛沒說什麼諸如要把神醫剁死的大不敬之話,太險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但同時慕辭月也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那神醫你……」

「不醫。」

「……」

曙光滅了。

慕辭月僵了僵,不過他擅長嘴炮和給人洗腦,當下不惱怒也不急躁,用近似輕鬆的語氣道:「沒事,你別那麼多顧慮,他只是眼睛瞎了,不礙性命,不是什麼大事,我們只是看不出他究竟是因為中了什麼毒而失明,可神醫你或許可以看出。」

這一番話可謂排除了一切風險:性命不礙事,你就看看他為什麼失明就行,不需要動手動腳,能看出最好,看不出拉倒,反正沒你責任。

林澈沒說話。

慕辭月又加了一句:「報酬自然很高,我媳婦那也是大戶人家出身,金銀綢緞要多少有多少,幫你把這暮靄山改造成綠水青山都沒問題。」

吹起來嘴都不打瓢的,海都能給他填平嘍。

精衛都特么感動哭了。

不知是不是這牛皮吹得天都看不下去了,話音剛落,慕辭月突然腳步一個虛浮,緊接着意識也模糊起來,雙眼一黑,下一刻,慕辭月便結結實實躺在了地上。

聊嗨了,都忘了周圍還有瘴氣瀰漫的事了。

吹牛皮時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笑着笑着就猝死了。

林澈搖搖頭,估計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智障的人,白瞎了一身滿是泥水都遮不住的好皮囊,但也沒辦法,總不能讓人死在這,那他就不是神醫了,而是見死不救的罪人。

為了維護自己那其實也沒啥用的名譽,林澈選擇救面前這個傻批。

半個時辰后,傻批醒了。

慕辭月覺得整個人都活了,瘴氣那只是一場夢,沼澤地啥的都不存在,沒有暮靄山,蕭卿執沒瞎,他們幸福快樂地……

「身上的皮肉傷不礙事,估計你也不在乎,內傷……你以前是不是中過很多毒?」

林澈的聲音將慕辭月拉回現實。

慕辭月都快對童年記憶麻木了:「啊?是,怎麼了?」

「你的內臟有受損,且是毒物造成,不然以你的身體素質,不會倒於瘴氣之下。」

慕辭月從床上坐起身,揉揉脖子:「……你這瘴氣還特殊對待吶?」

林澈將藥箱放了回去:「我幫你治好了,算作歉意吧,我不喜歡欠人東西。」

「……」

啊嘞?

「治好什麼?」

林澈瞪他一眼:「你的五臟六腑啊,怎麼,得便宜的感覺很痛快?」

「……你怎麼治的?」慕辭月驚了,「難不成你一剪子把我剖開了不成?」

「……」林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身體確實比之前要舒適的多,就像拔除了多年舊疾。慕辭月驚訝是正常的,在他的觀念里,連蕭卿執那樣萬能的人都拿他受損的身體沒法子,只能幫他把參與毒素剔除,而這個什麼神醫,居然還能把他內臟治好……

別神醫了,這是個什麼神仙?

林澈雖不像一般傳言中所說的能從閻王殿拉人,可終究是醫術高超的大夫,有妙手回天之能,面對病人對自己重生的喜悅,林澈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畢竟已經多年沒被人這樣用看神仙的目光打量過,面對慕辭月眼神里的「卧槽」,林澈還是忍不住泛出一絲笑意。

好像多年前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麼一高興,林澈整個人也就和氣多了,甚至給慕辭月解釋了起來:「不至於開膛破肚,喝一碗葯就行,你的身體本來也沒什麼大問題,治療很容易。」

「不愧是神醫,厲害!佩服!」

慕辭月不愧是個混江湖的,極會察言觀色,幾乎頃刻之間就看出林澈喜歡聽讚賞的話,那就多誇誇啊!說不定就把人哄開心了嘞。

於是,慕辭月使出了祖傳捧人大法,能把一根稻草吹噓成農業的未來那種。

林澈被慕辭月誇了一大頓,哪怕聽出了慕辭月是在刻意這麼說,卻還是忍不住高興,甚至有些飄飄然。

本來嘛,這就是一匹千里馬,就算遇到了假裝伯樂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開心的。

在誇了不知多長時間后,慕辭月實在想不出詞了,為防尷尬,慕辭月及時轉移話題,裝作不經意道:「那神醫,是否能為我內人醫治一番?」

林澈正處在興頭上,知天命的人此時高興得像個垂髫小兒,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應了:「行,你帶她過來。」

「呃,過不來。」

蕭卿執身體還虛弱著,之前又拼着和人打架,現在需要好好靜養,說什麼也不能讓蕭卿執呼吸這煩死人的瘴氣。

大概是看出了慕辭月的難處,林澈居然破例了一次:「算了,你帶我過去,反正下山的路途不長,正好我已經蠻久沒下過山了,就當看看山外的景色,觀觀滄海桑田的變化吧。」

慕辭月作驚喜狀:「好的,萬分感謝神醫!」

這件事充分說明了,會拍馬屁有多麼重要。要是換成蕭卿執來聊,估計能被人轟出山。

慕辭月暗自得意,於是得意忘了形,得寸進尺問道:「對了,在下還有一事不解,神醫為何要住在此處?這裏的環境……不大好吧?」

豈止不大好,簡直要人命。

其實理由不難猜,林澈給出的答案與慕辭月想的也差不了多少。

「省的來人過多,擾得人心煩,將住所設在這麼一個地方,平日裏沒有人敢來的。」林澈頓了頓,「當然,你和昨日的人是個意外。」

「可看不見不代表沒有,還是有很多人來找你,你去看看那些沼澤地的屍骨殘骸。」

「只要不死在我面前,與我何干?」

「……」沒有醫德。

「他們……能決定闖這座山,一定是對自己想要護住的人所愛至深,才願意以身犯險。」慕辭月嘆了口氣,「要不你搬遷出去吧?我贈你一座府邸,你就相當於換一個地方隱居,不用理會世間糾紛,也沒有人找你醫治,那些人也不會在誤入沼澤了。」

林澈不是個心眼多的,不然也不至於被患者的家人懟到隱居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林澈沒聽出慕辭月語言裏的自誇,以及暗示自己功勞巨大,便道:「不必了,我就住在這裏。」

府邸畢竟沒山裏人少。

林澈是真的怕了。

害怕醫不好人,被失去理智的死者家人一頓打罵,不管什麼是道理,任何解釋都沒有用,好像儼然間他才是害死死者的人。

因為他沒能力救活將死之人。

很可笑,也很無奈。

慕辭月不蠢,差不多知曉林澈的苦衷,便不再勸解,只是從這裏到蕭卿執在的軍帳駐紮地,距離並不短。

所以,慕辭月一直是派人守在山底時刻待命接送的,問題是接送的車馬與人,都來自北嶽。

而林澈,是南康的人。

慕辭月遲遲不敢說蕭卿執的身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哪個大夫會主動給敵國皇帝醫治的?還是和自己國家交戰的皇帝。

林澈再隱居,也總不至於連北嶽和南康的地界都分不清楚,這麼一出山,指定瞞不住。

可又進不來。

真糾結。

也不可能大動干戈把已經列入老弱病殘的蕭卿執挪到南康地界裏,太危險了。

那就只能指望……林澈是個沒有愛國情懷的人了。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說:「哎我媳婦是北嶽人,你能不能照常治?」但這麼一捅破,萬一人惱羞成怒了呢……

不捅破又沒進展。

哎,苦逼。

大概是慕辭月欲言又止一副拉不出屎的模樣有些滑稽,林澈問道:「怎麼了,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人都主動問過來了,此刻說算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唐突也不囁嚅,慕辭月糾結了半晌,一直等到林澈似乎要轉移視線,這才暗示著試探:「你是南康的人吧?」

「自然。」

慕辭月搓搓手:「嘶,那你覺得,北嶽和南康的關係怎麼樣?」

「我在暮靄山久居,不了解太多事,但也知道北嶽和南康素來不合,只是表面瞧起來相安無事罷了,怎麼,治眼睛和兩國交際有什麼直接關係?」

「呃,不是相安無事。」慕辭月也不扯謊,「是已經打起來了,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林澈仰頭看天,「意料之中罷了,太子殿下先挑起的?南康現在怎麼樣了?」

「……」慕辭月噎了。

怎麼說?說南康已經快崩了嗎?

慕辭月想搪塞過去:「形勢……還好吧,你不是不管外界之事么?那便無需多想。」

「我便再不管外界之事,那也是我的家。」林澈正收拾腰包,聞言后回頭看他,「南康畢竟是我所在的國度,我總不希望它被北嶽滅了,你自然也不希望吧?」

「……」

我可希望了,希望極了。

慕辭月再能扯謊,也不可能扯這種謊,說希望還得了?這要換成別人直接治個大不敬之罪判死了。

慕辭月乾笑。

不是所有話都能脫口成章的,這和用家人發毒誓是一個道理。

林澈再沒心眼,也瞧出了慕辭月的不對勁,問道:「怎麼?笑什麼?你還有什麼話沒告訴我?關於南康的?」

「關於我自己的。」

「你是北嶽的人?」

林澈這次反應其快,慕辭月有些驚訝,但又在意料之中,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笑笑。

林澈卻有些莫名:「北嶽怎麼了?家國大事,與平民無關,我不會因為北嶽和南康交戰就不醫治北嶽的人,你還要擔心什麼?」

「你要醫治的,不是平民。」慕辭月試探道,「你知道蕭卿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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