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席間氣氛正至高潮,奏樂聲一變,舞女們紛紛退了下去,群臣停下談笑,片刻后,昭興帝的御輦停了下來,萬人之上的帝王走了下來,威儀壓得群臣跪了一片,統一高呼道:「祝聖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那一聲高過一聲,浪潮般席捲皇宮上空,引得龍顏大悅,抬手虛扶道:「諸位愛卿快請起,今日舉國同歡,不必拘禮。」

樂師敲擊編鐘,發出古老悠遠的樂聲,群臣重回各自的位置,使臣開始捧著自家王上送來的賀禮進獻,各地藩王以及朝臣也都陸續奉上禮品,大太監嗓音尖細地念著長長的禮單,每念一聲,便有人自席間起身,對昭興帝說一句祝語。

萬壽節的國宴已經開始,原本該負責壽宴防衛工作的卿雪藏卻始終沒有出現,卿大將軍此時面色十分陰鬱,周身籠在低氣壓之下,不斷有內侍附在他耳邊稟報,隨後卿疆越加鬱氣,旁的人都喜笑顏開,唯獨他這一方冷若冰霜。

俞禮吃著荔枝,見此嘴角翹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正暗自大爽時,大太監念到了他的名字:「俞府太子少師俞明寂,獻七彩琉璃盞一套。」

俞禮站起身正要中規中矩說一句賀壽語時,席間有人起鬨道:「明寂既為太子少師,天下文人所向之人,必然文采斐然,不如作賀壽詩一首,讓爾等見識見識少師俞禮的風采。」

一襲話出后,席間不少人都等著他出醜,眾所周知,俞明寂是俞家給買來的探花,一路開著綠燈陞官惹了不少人眼紅,實則就是個草包,很多朝臣都看不慣他這股作風,但奈何這還是在皇帝手底下光明正大買官當的,不服也只能憋著。

憋到現在總算找到機會弄一弄俞禮了。

席間有一青衣人站起身,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光作詩怎能體現出少師的文采,不如以燃香計時,在香灰灑落之前,作完賀壽詩。」

俞禮識得說話這兩人,前一位之前在太子府見過,是太子門下幕僚,而第二位,正是新科狀元郎呂韓衣,在還沒成為狀元前,就是太子的忠實粉絲。

原文中,呂韓衣對商熾的痴迷程度不亞於私生飯,偷窺、跟蹤、安插探子在商熾身邊記錄他的一舉一動,為了商熾甚至出賣自己的本家,只為讓商熾找到機會一舉將亂黨清理。

但之後,還是被商熾送上了行刑台。

面對這兩人故意挑釁,俞禮不動聲色。

恭親王妃擰著手帕正想為俞禮解圍時,商熾皺了皺眉,重重放下酒盞,目光鋒芒如利刃般掃過起鬨那群人,冷聲道:「夠了,本宮看你們就是太閑,今年南方大水還沒人治理,不如從你們中挑幾個出來?」

太子一怒,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也不是不可。」俞禮將壽宴上每個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笑意淺淺地站起身。

他沒想到商熾肯為他說話,既然他已經決定扶持太子,自然得讓商熾手底下的那幫人服氣才行。

不過,要他作詩,這些人也得付出聽的代價。

俞禮朝昭興帝鞠了一禮,言辭懇切道:「我若燃香灰落間作出一首詩,聖上可會給下官獎賞?」

始終坐於高座未發一言的昭興帝問道:「明寂要何獎賞?」

俞禮笑了下,邁步越過案桌,道:「聽完這詩后,孫尚書和呂郎若服氣,便隨我一同到翰林院論撰文史,學習那些有識之士的政見吧,以此還能開拓視野,不局限於朝廷爭鋒中。」

這話明裡暗裡將在場的人全譏諷了一番,被點名的那兩人更尤覺刺耳,呂韓衣正是年輕氣盛時,受不得激,當即一甩衣袖,道:「好!我若服氣,不僅替你論撰,以後也給你做牛做馬,隨叫隨到!」

俞禮黑紗后的雙眼彎了彎,雙手攏在袖中,在裊裊香煙中邁出了第一步,他目光停落在潭邊柳樹上的兩隻燕子,嘰嘰喳喳叫著特別好聽,俞禮心思迴轉,作出第一句詩:「雙燕銜柳繞指飛,似戀繁商不肯歸。」

只一句,便讓全場啞然無聲。

一股微風拂過,燃香上燃盡的那一截香灰顫了顫,俞禮繼續道:「清風明月好時光。更何況,綺筵張。」

他閉上眼裝著真瞎子,朝前一邊走一邊念:「借指青天比福壽,常與日月相爭明。昭應天安民同慶,興國邦,帝無疆。」

「好!」幾位藩王紛紛拊掌直嘆,太子少師文采果真天下一絕,那對仗中的第一個字,對應的可不就是昭興帝三字!

俞禮如沐春風地笑了笑,在閉眼一片黑暗的情況下,肆意往前走著,不用看,他也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正緊張地盯著那段燃香。

本兩句就可以結束,但他構思著宴席上的一幕幕,一時意動,即興道:「雲杉美姬頻傾酒,才子佳人笑語中,人人心在玉爐煙,動笙簧,弄影茫。」

正此時,香灰隨著微風飄落在香爐中,最後一字落音,席間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就連昭興帝都朗聲大笑了起來,連呼三次:「好,好,好!」

俞禮並未當即就睜眼,他聽著捧喝聲一時有些得意,便又多走了兩步,正想停下說句什麼時,猝不及防踢到了個障礙物,頃刻失重絆倒了下去。他在心底直呼樂極生悲,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了回,這下又得被朝臣笑話了。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並沒到來,俞禮跌進了個硬邦邦的懷抱中,疑惑地睜開眼,商熾那張俊逸無鑄的臉赫然映入眼底。

他竟無知無覺地走到了商熾的案桌前,剛剛的障礙物正是商熾身前的案桌,他就是踢到案桌后失重倒在商熾懷裡的。

身下酒水瓜果灑了一地,俞禮一張臉騰得紅透了,眾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還不如摔在地上呢!

原本熱烈的掌聲慢慢的,慢慢的,歇了下去,最後歸於寂然。

一群人瞠目結舌,注視席中風華絕代的那兩人。

商熾看著俞禮,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俞禮原以為他會像對待之前那個舞女一樣讓侍衛把他架出去砍了,但商熾並沒有,甚至還抬手輕輕拍了拍他後背,狀似安撫。

但這反而讓俞禮更驚悚了。

更更更驚悚的還在後面,正能量值加了!

[正能量值:加五,累計:18%。]

行舟以極快的速度將俞禮拉了起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剛剛大放異彩的俞少師就要命不久矣時,神奇的是,一向暴戾無常的太子爺並沒追究,自顧自擺正了撞歪的案桌,又拾起落地的酒盞,這才看向俞禮,伸手在懷裡掏了掏。

俞禮心跳如雷。

所有人都睜大眼看著,想知道是不是賜死的令牌,但商熾卻掏出個治跌葯的瓶子,遞給俞禮,破天荒地說了句:「擦擦。」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

一直想入太子門下的呂韓衣嫉妒得紅了眼,騰地站起身,道:「俞明寂,你念詩就念詩,幹嘛對太子爺投懷送抱!」

俞禮:雖然我看不見,但你是真的瞎。

面上依然端得溫潤,道:「呂郎可服氣了,若是不服可也作一首賀壽詩咱們讓聖上評比評比。」

呂韓衣紅著臉支吾了半天,俞禮的詩已經堪稱千古一絕,他要是在這之後作的比俞禮差,便是自取其辱,頃刻間他將利害關係分析出,比起來還不如大方承認服氣,去翰林院做事總比丟人強。

但就這樣認了,他這個新科狀元的面子往哪擱!

俞禮見他一直不答,笑了笑,轉問孫意衡:「尚書大人可服氣?」

孫意衡倒是承認道:「老臣倒是沒料到少師大人有如此才華,服氣!」

昭興帝道:「既然如此,孫尚書同呂韓衣一塊,到翰林院給明寂幫個忙吧。」

帝王一言已出,兩人哪還敢回駁,只能跪地領命。

俞禮勾了勾嘴角,但是那笑卻生出了點落寞。

他原不是非要出風頭的性子,可想起當初商熾說他不配當他少師,俞禮就難受得很,沒穿來前,他亦是書香門第金貴著的公子,他想得商熾一個認可,也不想讓別人再嘲笑,太子爺的師父是個草包。

大太監繼續念著接下來的禮單,俞禮回了自己的座位,這才看向一直握在手心的藥瓶。

這種葯他識的,是宮廷御用之物,治療傷口再好不過。此時不用看也知,自己腿上定然淤青了大片,當時大家都只顧看他出醜,沒想到商熾卻還記得,他受了傷。

俞禮心底觸動不已,他投之以桑榆,商熾便也報以桃李,若是天下人善待商熾,何愁商王朝不出明君。

正神思恍惚時,大太監念到了卿家獻上的禮品,所有人都看向卿家的席位,卻只有卿疆一人起身對昭興帝賀壽,昭興帝看了一圈問道:「雪藏呢?」

卿疆一臉菜色,當即跪地道:「犬子身體不適,恐掃了聖上興緻,故以躲在府中,托我捎話給聖上,祝聖上聖體康健,萬壽無疆。」

俞禮從思緒中回神,嘴角帶笑,黑紗后的雙眸卻冰冷一片,卿疆說這話時,心裡估計巴不得昭興帝早些死吧,畢竟送了兩個女兒進宮,兩個女兒都不明不白得死了,自己兩個兒子又被昭興帝弄廢,唯一的三子還得躲躲藏藏被人詬病,不弒君都已經算忠義,哪還會希望昭興帝萬壽無疆。

如今他讓卿雪藏來不了壽宴,昭興帝發現不了卿府三公子藏拙的事,不知道能不能稍微活得久一點,給他時間在商熾在登位前將正能量值加滿。

高座之上的昭興帝慰問了幾句,轉而問起商熾:「你同雪藏一塊回京的,可有同你說是哪不舒服?」

他不問卿疆,而問商熾,說明已經起了疑心。

商熾起身道:「似乎腸胃不適。」

昭興帝讓人給卿府送了點葯,此事便揭過了,大太監繼續念著禮單,俞禮抿了抿嘴角,接著吃阿姐給他剝的荔枝,無意間抬頭時,正對上商熾銳利探究的目光。

俞禮手指間晶瑩剔透的荔枝滾落了下去,他連忙心虛地收回視線,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心臟又快速跳了起來。

那一眼他看出,商熾知道是他綁走了卿雪藏!

這座京城內的一個個,怎麼都藏得這麼深!

在國宴輕歌曼舞時,卿疆口中卧病在床的卿雪藏,正自陰暗潮濕的小黑屋裡悠悠醒轉過來。這間屋子裡唯一奢侈的就是從天窗降下的那束光,然而這光也離卿雪藏特別遠。

卿雪藏渾身無力,剛挪了一下腳,黑暗中就傳來一道喑啞怪異的聲音:「主人,他醒了。」

髒亂的角落竄過只老鼠,奇詭的嘶嘶聲不時響時停,那束陽光照亮的方寸地方滿是乾涸的暗沉血跡,那血跡還潑墨般染在牆上,地面鋪著的那層枯草下也不知是誰的斷骨。

卿雪藏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那個聲音里所喚的主人,那人穿著一襲艷極的紅衣,頭上一根血玉簪鬆鬆散散地挽著長發,背對他坐在離光束不遠的地方,一條白色小蛇纏在他的手腕間,陰森森地盯著卿雪藏吐杏子。

紅衣人居然還能忍得噁心,在這般骯腥的地方倒了杯茶喝,喝完后慢騰騰合上蓋子。他僅露出一點側臉,光是那一點完美無瑕的輪廓,就能看出是個傾世的美人,況且聲音也好聽如天籟,溫溫柔柔的,全然看不出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紅衣美人道:「卿公子,勞煩你在此處待上片刻,只要你乖些,明日天亮,我等自會完好無損地放你回去。」

卿雪藏嗓音乾澀的嗤笑了聲:「既然敢綁我卿三,何不露個真容讓我看看,是誰如此有膽魄。」

「這有何難。」

紅衣人噙著一抹笑,側過半張臉,狹長的丹鳳眼微揚,赫然是名動京城的玉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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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書:主子讓我去找靠譜又武藝絕佳的【微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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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美人帝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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