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殺身之禍

第十七章:殺身之禍

彭依刀所以選了西山去尋找那些人的影蹤,決非衝動之舉,亦非胡亂之為。

這裡雖然四面環山,百里連綿,高低起伏,看上去大相庭徑,絕無什麼差異,但那北山上草藥遍地,地勢平坦,連峽谷也不得見半分,而唯一能藏身且算得上是峽谷的也便只有與西山交界處的那一條不深不淺的低谷地了。況且,放眼望去,百里之內除了那處低谷,也再找不出半點能夠藏匿的安身之處。南山又被稱之為荒山,也稱禿山,當真山如其名,除了嶙峋怪石與遍地乾裂的黃土,連半滴水也找尋不得,至於飛禽走獸之類也便乘早斷了念想,誰人若是在這中安身,不出兩日便會被活活渴死餓死。東山山勢險陡,聳入雲間,山壁乃全為石英渾然天成,光滑無比,又常年受流水沖刷,任你武功再高,輕功再好,也休想登上這山峰半步,故此地村民稱東山又為仙山,傳言山中有神仙修鍊,所以才將那山壁打磨光滑,不允世間凡人輕易踏進半步驚擾。村民常於西山打獵,前些時日聽聞那西山之中雖有些讓人陰寒,但總也算水物俱豐。

說起西山,彭依刀也從未往深處去過,村民們除了打獵,也不經常出入這裡,這裡陰森詭秘,實在不能不讓人將這它與鬼神之說聯繫在了一起。彭依刀雖不信鬼神之說,但聽村民們說,那山中陰森的氣氛也實在讓人有些膽寒。之前與穆馨瑤進山採藥,還有那日獨自進山尋找張二等人,也不過只是從那西山坡繞行經過,行至半里,折而向北處的山中而去,對這西山,他心中也始終滿懷驚奇,總想一探究竟。

如今,倒也算終究如願。只是,那西山之中,荊棘遍布,草木蔥鬱,兩尺來高,昏黑異常,想那蛇蠍蟾蛛也時常隱匿於此處,況附近又有村民為捕殺野獸而設下的陷阱與獸夾,稍不留神便隨時都有性命之危。彭依刀與穆馨瑤兩人行至天色將黑,也不過才走出二十餘里。這山中本就被那參天草木遮得只偶爾得見半絲光線,如今這天色將黑,便更是寸步難行了。

穆馨瑤此刻忍不住唇齒相擊,神色驚恐,不斷的左右還瞧,似乎若一刻分神,便會被那猛獸或是奸詐之人奪了性命。林中陰風呼嘯,枝葉沙沙作響,時如浪潮翻滾,時又萬籟俱寂,這時,二人頭頂突兀掠過一隻飛禽,天色極暗,實難辨出那終究是甚麼。這飛禽在二人頭山盤旋約莫四五圈,怪叫聲不斷,穆馨瑤渾然大驚,一面雙手亂撲,不讓那飛禽靠近,一面撒腿便跑。她本就恐懼七分,如今這飛禽突兀而來,心登時怦怦亂跳,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禁足下一頓,被甚麼東西絆到,驚叫一聲,身子栽了下去,便不由自主往旁邊滾出。

西山之中,地勢多為陡緩不同的坡地,穆馨瑤這一摔倒,著難停下身,就順著那坡地一路往下面越滾越快,彭依刀聽得動靜,回頭探去,穆馨瑤已經滾落出四五丈遠,驚呼一聲,疾步掠去,欲連忙將她截下。此刻,穆馨瑤身子撞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上,她哎呦一聲,只覺身上一陣疼痛,腦中嗡嗡直響,迅疾伸出手去,慌亂之中卻抓了個空。那樹榦雖粗,卻並未能將她攔下,穆馨瑤身子撞在樹上那個霎間,這力道使她身子一轉,又直直往下面滾去。

彭依刀雙足一蹬,飛身而起,總也是與她不到半丈距離,正欲伸出手去將她提起,忽覺穆馨瑤身子從地面上一頓,既而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大叫不妙,知前方定是一條峽谷或是低洼之處,連忙飛身一躍,黑暗之中,眼光倏忽一閃,頓時身子貼地,這霎間,手牢牢的攥住了穆馨瑤的手腕,總算是才沒讓她墮下。

穆馨瑤驚魂未定往下瞄了一眼,差點昏闕過去,那下面少說有二十幾丈深,這摔下去,雖不至於殞了性命,但若說終身殘廢也那絕不是嚇唬人,她心中想著,正欲讓彭依刀拉她上去,不經意往旁斜瞄望去,瞧見那山崖邊生出的一支枯枝尖兒上,掛著甚麼東西,這便頓然住了口。

這裡雖然同處西山,但畢竟地處懸崖,兩旁總沒恁多遮擋,月光正盛,借著這明亮的月光,穆馨瑤細細端瞧,那東西是一個觀音打坐的精緻玉佩,玉佩穿在一條紅線上,看到此處,她不驚反喜道:「這......這是二狗兒的護身之物,為何......為何會在這裡?我們,我們下去看看,二狗兒定然在這峽谷下面,不然這東西怎會在此?」

彭依刀將她拉上懸崖,這時聽聞穆馨瑤說欲下去看看,心中一時也極為矛盾,這二十幾丈高的懸崖,豈是說下去就能下去那麼容易?真若出了點差池,那可是要殘廢終身的。但轉念又想:「如今他們都認定了二狗兒這小娃娃的失蹤與我有干係,我就算有一百張嘴決也說不清楚,此刻好容易尋到了二狗兒這小娃娃的線索,若就此中斷,怕是我再說甚麼他們也定然不會相信了,到時候那三個惡徒若是動起了甚麼歪心思,可也不妙了。」他又仔細瞧了瞧那枝頭上掛著的玉佩,心中忍不住尋思:「從這玉佩看來,二狗兒這小娃娃絕不是失足摔落下去,他膽小得很,怎又會有跳崖的膽量?怕是他身邊定然有甚麼人才是,若是真如此,多半也就是那三個惡徒,你們這三個惡徒,給我等著!」一想到那三個人,他不禁心中氣怒萬分,氣血再次湧起,恨道:「好,咱們就下去瞧瞧去!」

彭依刀對如何攀崖也是一竅不通,好在是武功精湛,況且數月之前在雪谷之中玄清道人與深知大師的交手之中,那墜崖的一幕也堪稱精妙絕倫,直至如今仍是記憶在心,難以忘卻,不禁起了仿模之意,上前幾步,往下瞄去,瞅准了地形,只讓穆馨瑤等在上面,自己縱身躍下,見地面飛快的迎向眼前,舉刀便直向谷壁斬上去,正好斬在一塊大岩石上,當的一聲響,彎刀微微一彈,卻沒斷折。他借著這一砍之勢,身子向上急提,穩穩站在地面。心中大悅,昂頭叫道:「穆姑娘,來吧。」

穆馨瑤雙腿戰慄,半步也挪不動,心中驚恐到了極致,雖說見彭依刀安然無恙落在下面,但畢竟他功夫精湛,而自己又不會武功,他真若到時失手,自己這輩子豈不是殘廢了?但頭腦中浮現出二狗兒被奸人掠去,受盡折磨之時,連忙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嬌喝一聲,雙眼一閉,身子便往前傾去,只覺周身的一切急速下墜,霎間,又頓然感到飄飄欲仙之感,不禁睜開雙眼,只見自己被彭依刀橫抱在懷中,正從半空之中緩緩往地面落去。她不禁面色登時泛紅,如似桃花,望著彭依刀,陶醉其中。渾覺周圍一切又似乎凝固起來,回過心神,見已經落在地面,彭依刀連忙將她放下道:「穆姑娘,咱們走吧。」

彭依刀走出數十步,四周觀瞧,縱身一躍,跳上不遠處的大石,查探這峽谷之中的地形。

峽谷約莫五六丈寬,著實算不得寬敞,南面約十幾丈遠,拐而向東,變得更窄,兩人並肩綽綽有餘,若四五人並排卻難以通過。翹首北望,北面不遠處因兩年前的山洪,東西兩面的山壁大大小小的石頭滾落下來,在這峽谷之中積壓成堆,長約十幾里,將道路封了個水泄不通。彭依刀眉頭一皺,心中暗自嘀咕:「北面石塊擠壓,高約十丈余,綿延數十里,若從此處跳下,輕功再好的人,挾著一個孩童飛上那大石也絕非那麼容易的事情,如此看來,二狗兒定是往南面去了。」不禁伸手往南面一指,低聲道:「咱們先往那邊尋著看看,或許能尋到甚麼蛛絲馬跡。」

穆馨瑤一聲不響的跟在彭依刀身後,二人通過那條狹窄綿長的路,得見前方不遠處似有火光,時明時暗,又傳來窸窸窣窣的碎語聲夾雜著孩童的哭鬧之聲,穆馨瑤不禁叫出聲來:「一定是二狗兒!」彭依刀驚形於色,探出手臂,急忙將她的嘴死死掩上,手臂一彎,將她帶進懷中,用力往旁一帶,藏於一塊大石後面,側耳傾聽。自從練成了「歃血刀法」彭依刀內力大增,功力大進,早已今非昔比,全可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數里之外可憑腳步聲辨來人多少,此刻與那火光之地有十幾丈遠,雖說清楚的聽到他們所言何事怕是世間也絕無此人,但若聽明白個七八分,對他而言,如今卻也不是甚麼難事了。

彭依刀一面側耳傾聽,一面又悄悄靠近些許,藏在另一塊大石後面,不禁探出頭去觀瞧。火堆旁,圍坐三個蒙面之人,身後一顆枯樹上捆綁著一個孩童,那孩童正是二狗兒,他早已盡顯疲憊之色,定是被那三人折磨了個半死,他不禁雙拳緊攥,恨惱滋生,再細細聽去。

「大哥,想一想咱們可真***倒霉,但也真夠命大的,那廝的鐵傘居然如此厲害,手下還四五個小妮子幫襯,若非那日咱們跑得快,此刻早***去見了閻王了,我現在一想起來當初的情景,整個心都還在怦怦亂跳個不停呢。」一人發牢騷道。

「得了得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這些話就是你不說我也比你更清楚,不過,嘿嘿。」另一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在地上攤開,陰笑道:「好在咱們真的給這題詩抄了下來,又因禍得福,來了這裡,今日這金蟬脫殼之計天衣無縫,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察覺不出,更找不到咱們。這逝鴻玄機的前四個字已然被咱們知道,這小娃娃必定還知道些甚麼,如今,只要撬開他的嘴,這逝鴻寶藏便是我們的了!到時候即便那廝鐵傘再厲害,那幾個小妮子在難纏又能奈咱們如何?哈哈!」

「大哥英明!我也覺得這小娃娃知道不少事情,我來問問他!」一人將烤熟的肉扔在一邊,起身奔著二狗兒走去,在他面前蹲下身來,喝道:「小娃娃,快說,一、二、八、十一,後面的數字是甚麼?」那孩童驚恐的望著他,雙腳不停的胡亂蹬踹,哭道:「甚麼一二八十一的,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嗚嗚嗚...」

「***!你嘴倒硬得很!」那人狠狠的打了二狗兒一個耳光,氣急敗壞道:「大哥,咱們這費了如此大的周折,這小娃娃半個字也不說,嘴巴嚴實得很呢,依我看,咱們不如宰了他算了,何必與他啰嗦?」話音落罷,兵刃出鞘。

「你除了殺人還會甚麼?做事就不會動動腦子?瞧瞧你給這小娃娃嚇成了甚麼樣子?」一男子急忙起身探出手臂將他攔下,在那人頭頂用力一擊,沖那孩童呵呵一笑,問道:「小娃娃,別怕,我來問你,你們白日里玩的那個遊戲是誰教給你們的?」

「沒人教我們!」那孩童又驚又怕,瑟瑟發抖道:「我們從小背誦那些古書長大的,家家小孩兒也便都互相比試誰知識更為淵博。」男子一聽,眼珠一轉,嘿嘿一笑道:「哦,原來是這樣,我給你放下來吧。」便給二狗兒解了繩索,拉他在火堆旁坐下,將一塊烤肉遞給他。

二狗兒接過烤熟的肉狼吞虎咽的咀嚼起來,那人面帶笑意,瞧著他把一大塊烤肉吃得丁點不剩,便撫了撫他的頭,將地上那張紙在二狗兒面前晃了晃,笑道:「你們那遊戲好玩得很呢,我也想玩,你若與我玩一會兒,我便立刻送你回去,怎麼樣?」

二狗兒年紀雖小,卻也清楚甚麼是好人與壞人,他知道眼前這三人,絕非甚麼好人,但他們不殺他,多半是想從他這裡知道甚麼事情,心中認定村中的人若知他沒了蹤影,必定要來尋他,想到此處,他決心與他們周旋下去,便點了點頭。

那三人相視一眼,嘿嘿一笑,將那張紙在交給二狗兒,道:「這首詩,小娃娃,你看好了,我們一同開始默背,將它記在心中,一會兒咱們一問一答,如此往複,看看誰記得更牢,輸了的人便甘願受罰,怎麼樣?」見二狗兒並不做聲,只當他是默許,那人長笑一聲,迅疾將那紙收起,大聲問道:「三十五!」

「三十五,是個『別』字,對也不對?」二狗兒心懷恐懼,卻有自信十分道。

那人點了點頭,二狗兒想了想道:「十五!」

「十五?十五是個『十』字!」那人微微一笑道:「二十九!」

「二十九是個『古』字!」二狗兒放鬆了一些,隨口問道:「十六!」

「十六是個『里』字!」那人笑道。

「大哥......你看!」身旁另一人大吃一驚道:「大哥你當真厲害,這小娃娃果然知道逝鴻圖的秘密,你這一試,便也全都知曉了!」

男子身子騰地一下從地上躍起,奪過那張紙來,用手指邊指邊小聲嘀咕:「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靈、花、東、渡、十、里!」不禁喜形於色,神色急轉,霎間眼透凶光,面目猙獰,轉頭朝二狗兒冷冷喝道:「你這小娃娃,當真蠢得要死,還說自己半個字也不清楚?卻還想與我斗?你也太嫩了些了,快說,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後面那些數字都是甚麼?快說!你若不說我便宰了你!」

「甚麼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甚麼啊。」二狗兒又氣又急的辯解道。

「死到臨頭了還在裝蒜?」那人見二狗兒執意不肯說,不禁眼珠轉了轉,心中似乎又在盤算著甚麼詭計,片刻后,抬頭問道:「好吧,既然你執意不肯說,那麼,我來問你,你那本詩集從哪裡來的?你們這裡的人窮的要死,大字也不識幾個,家裡會有詩集?」

「那詩集不是我的,是穆爺爺家裡的......你答應過要送我回家的,嗚嗚嗚......」二狗兒語無倫次,不禁掩面而泣。

「原來如此,我全明白了,原來如此,哈哈哈!」那人不禁仰天大笑道。

彭依刀聽起初聽得鐵傘這兩個字,身子微微怔了片刻,他隱約記得數月前,為了躲避龍門劍庄苦苦追殺,披上了孤鶴道人的道袍,在那客棧的門前葛天鈞用鐵傘一招之內便將他絆倒,若不是當時玄清道人的出現,怕是他早也死在葛天鈞的鐵傘之下,心頭咯噔一震。后又聽見小妮子這三個字,他心中便七分猜測,這三個人怕是與那靈雀堂結下了甚麼仇怨了。一想到靈雀堂,彭依刀心中便忍不住的回想起在雪谷之中的數月光景和那件拂袖紅綢巧手縫製而成的羽衣。不禁暗笑,兀自感嘆道:「也不知道拂袖紅綢那小丫頭與他的師兄葛天鈞今日境況如何了。」

西山之中待到夜幕之時,飛禽鳥獸便隨時出沒,稍不留神便會遭遇不測。如今這裡地處峽谷,位於兩座山峰交界,草木算不得蔥鬱,倒是峽谷兩側的山壁凸凹不勻,怪石縱生。如此地方,除了偶爾有飛禽與那蛇蠍棲身在此,豺狼虎豹自也是無緣而見。穆馨瑤藏於彭依刀身後不遠處的大石背面,此刻,只覺小腿一陣涼意,低頭瞧去,見一條花斑蛇正慢慢纏上她的小腿,蛇信嘶嘶作響。

一想到花斑蛇,穆馨瑤心頭大驚,嚇得險些昏闕過去。這花斑蛇乃是劇毒之物,若被它不經意的咬上一口,便當即四肢麻木,兩眼發黑,不出兩個時辰,便一命嗚呼。前些年,身材魁梧、年輕力壯的村民王五不聽眾人勸阻深入西山打獵,只為獵到更大更肥,肉質更香嫩的豺狼虎豹之類,不慎給這花斑蛇所咬,幾乎是爬回村子去的。穆方雖精通醫術,對這花斑蛇之毒卻也是無可奈何,全村的人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王五在痛苦之中丟了性命。便是從那時起,村民打獵也不敢往西山深處而去,只在外圍里許打一些野兔山雞,維持日常生計,那些獸夾與陷阱,也不過只是為了提防發狂的野豬攻擊村民。

穆馨瑤從小在這深山裡長大,甚麼蛇蠍猛獸沒見過?便是那最毒的劍蠍和花背蟾蜍她也自有好多辦法對付,那劇毒無比的黑蛛更休想難得住她了。這花斑蛇毒性其實也並非就比那三種厲害,然花斑蛇行跡罕至,穆馨瑤長了這麼大也只不過見可兩三次而已,並不清楚這蛇的毒性,只知道好多人被它咬后便丟了性命,如此一來,配製解藥卻也不知從何下手。想到此處,穆馨瑤心中自也是驚怕萬分,一時之間六神無主,手足無措。眼見那花斑蛇逐漸挺起蛇頭,心中不禁是又驚又怯,卻不敢大聲呼喊,只怕若驚到了那花斑蛇,當即便送了性命,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小腿上的花斑蛇,一面唇齒不動語調發顫的擠出幾個字道:「依刀大哥......有蛇......蛇!」

彭依刀先是心中驚疑:「他們找逝鴻圖也便罷了,反正如今江湖上無論正邪,都變了模樣,為了這逝鴻圖廝殺成一團亂,多他們三個不多,少他們三個不少。但是這逝鴻圖跟這小娃娃又有甚麼干係?那小娃娃明明就是玩著一個遊戲隨口說出的幾個數字,怎的就與逝鴻圖扯上干係了?即便真的無意之中道破了玄機,那也是無心之說,童言無忌。他們居然認定與這裡的人知道逝鴻圖的秘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面尋思,一面眼瞧二狗兒被那三個人苦苦逼問,心中氣怒萬分,兀自恨道:「為了幾個破數字,你們竟對一個**歲的小娃娃苦苦相逼?竟還要奪了他的性命?這小娃娃能知道甚麼?別說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決不會告訴你們!如今我豈能留著你們這幾個禍害再在這世上害人?」便抽出闊刀,欲提步而去,與那三個廝拼個你死我活,這時聽得身後有動靜,轉頭一瞧,與穆馨瑤四目相接。

「依刀大哥......蛇......蛇!」穆馨瑤與彭依刀目光接上,恐懼稍減,一面小心的慢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足,一面又吐出幾個字來。彭依刀聞蛇眉頭大皺,對中原境內的十幾種毒蛇,他全都了如指掌,這全多虧當初他雖為玉石鎮上的捕頭,但是追殺惡徒卻不知不覺走遍了大半個江湖,對這花斑蛇自是知曉幾分。不禁驚形於色,只讓穆馨瑤萬萬不可亂動,霎間心中七上八下,頓覺進退兩難,矛盾萬分,又驚又急暗忖道:「那三人已惱羞成怒,只要手起刀落,二狗兒必定身首異處,穆姑娘又被毒蛇所縛,動也不能動,這當真如何是好?我若先去救二狗兒那小娃娃,穆姑娘隨時可能被這毒蛇咬到,定是性命堪憂,我若先幫她擺脫毒蛇之困,若慢了片刻,二狗兒那小娃娃便也會性命不保,那幾個人陰險至極,絕無半點惻隱之心,說要了這小娃娃的命,比碾死一隻螞蟻可容易多了,也決不會眨一下眼皮......」

彭依刀一時實拿不出什麼絕妙主意,但穆馨瑤適才這微微一動,看似不易察覺,卻還是驚動了花斑蛇,那蛇頭直直挺起,只要蓄力而出,穆馨瑤的腿足定是逃不開這毒蛇的一咬,若再猶豫不決,穆馨瑤定是性命不保。便顧及不了恁多,眉目一凝,眼光乍聚,瞅准了時機,手腕倏忽一松,闊刀飛旋而出,直奔穆馨瑤的腿足擊去,他早將歃血刀法練到純屬無比,力道已然可做到收放自如。那闊刀刀鋒貼著穆馨瑤腿足而過,刀刃外翻,寒光閃動,唰的一聲劃在花斑蛇的蛇頸,飛旋出老遠,將那毒蛇插在刀尖,撞在了山壁的大石上,闊刀韌性極強,不禁刀身一彎,微微一震,那蛇的屍首便被震落在地,闊刀停頓片刻,又急轉飛回,穆馨瑤的腿足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不禁癱軟在地,經適才這一番驚嚇,便是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半分了。

「你們答應過送我回去的,說話不算話,壞人,小人!」二狗兒畢竟還是小娃娃,對於察言觀色總不如大人那樣拿捏自如。他本是對這幾人畏怕至極,也心知他們決不是甚麼好人,但眼見那三個人好歹也一副男兒之軀,卻會如此出爾反爾,不禁便氣在心頭,忍不住又哭又鬧起來。

「你再他娘的出聲瞎嚷嚷,老子便宰了你!」其中一人雙眼瞪圓,青筋凸起,大聲威嚇道。

雖說平常的**歲孩童,誰若讓他心中不悅,絕不管你是誰,定要鬧騰你個不得安寧。但遇到眼前這般境地,總也都不敢亂來,便是再小的孩童也清楚若真惹怒了這三個惡徒會是甚麼樣的下場。但偏偏二狗兒卻對這一套威嚇不為所動,他性子極為倔強,那人威嚇得越凶,他非但不住嘴,反而哭鬧得愈發猛烈難收,方才心中尋思與他們周旋到底,此刻卻早忘到腦後。到了後來,便竟連自己的性命正攥在這三個惡人手中都全然忘記了,長喝一聲,低頭往其中一人的小腹猛地撞過去,對他好一通拳打腳踢,聲淚俱下道:「壞人,壞人!你們都是壞人!我就是知道甚麼也半個字不會說與你們,嗚嗚嗚......」

那三個惡徒費盡心機使出了金蟬脫殼之計,瞞過了眾人的眼目,又不懷好意的將二狗兒擄掠在此,本就沒打算活著放他回去,二狗兒自己這時也明白幾分,渾不要命的脾氣霎間迸發而出。他身材極胖,方才那一撞來的又如此突兀,不禁將其中一人撞得載歪幾步,那人一見二狗兒此刻這副模樣,又聽聞二狗兒後半句話,禁不住惱羞成怒,頓起殺機,隨即暴喝一聲:「這小娃娃,我看你他娘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便手起刀落,二狗兒當即是身首異處,倒在血泊里,掙扎幾下便再沒了動靜。

彭依刀闊刀剛飛旋迴手,轉頭便瞧見這如天地急變般的一幕,心中又是憤怒,又是自責。彭依刀是知恩圖報之人,滴水之恩,他即便賠上性命,也定要報答那人的恩情。當年在他落難之際,龍門劍庄龍嘯風對他有過贈飯之恩,那只是一頓再尋常不過的糟糠之餐,然時至今日,他仍是不曾忘記半點,只盼著有朝一日能當面報謝他的恩情。正因如此,即便龍威苦苦追殺他,幾乎將他逼上絕路,他也仍是對龍威萬般忍讓,不願出手與他相鬥。其實,龍威的功夫,在這江湖之中,連入流都算不上,不過是仗著龍嘯風的聲名威望狐假虎威罷了。彭依刀那時雖也並未習得「歃血刀法」這等精深的武功,與龍威對壘雖自是占不得半點兒便宜,但百招之內,誰高誰下卻也當真不好說。對二狗兒的娘親,自也是一樣,二狗兒的娘親為人和善,平日里對他也拿自己的親人一樣對待,如今竟遭遇這般變故,要他坐視不管,那也絕無可能。見到二狗兒娘那肝腸寸斷的模樣,他心中便暗暗發誓:「李嫂平日里待我當真不薄,如今,二狗兒無故失蹤,我便是自己活活渴死餓死累死,也定給二狗兒毫髮無傷的帶回來!」

如今,雖然尋到二狗兒,但二狗兒眨眼工夫便在自己眼皮底下慘死於惡人之手,他只差將牙齒咬得粉碎,大恨道:「這小娃娃甚麼都不懂,如今全因為一個平常不過的遊戲而遭了殺身之禍,當真荒謬,你們這幾個惡賊為了逝鴻圖也當真喪盡天良,竟連一個甚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兒也不肯放過?那村民平日裡帶你們也都不薄,視如兄弟一般,你們這竟下得去手?」想到此處,氣往上沖,青筋凸起,大怒無比喝道:「你們這幾個惡賊,今日我定親手宰了你們!」縱身一躍,便提刀跳將出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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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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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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