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端 第二

開端 第二

木鎖落地,緊接著,一團肉乎乎的東西滾了出來,迎面撲在了班鳩的胸口,雙手抓住他的衣領,水靈靈的眼睛和他四目相對。

然後放聲打了個奶嗝兒。

怪物……不。

小師妹???

小師妹是個活潑的小孩,每天能憑本事失蹤三次,躥天躥地堪比山中野猴。

班鳩一見是她,連忙扔開短刀。他平日里不大會與人相處,更別說抱小孩了,頓時在原地僵成了一條頂天立地的人棍,覺得這玩意兒很軟,輕了會從手臂的縫隙里漏出去,重了會被勒壞,但要是控制在一個不輕不重的力道中,被折磨的就是自己。

班鳩感受到身後的傷口因為這個彆扭的姿勢已經全部裂開,正在往外滋血。

「你……」班鳩卯足一口氣,抬腳勾來一旁的小木凳,試圖和這話都說不清的小孩講道理,「先放開好不好,我快喘不過氣了。」

小師妹眨巴眨巴眼睛。

班鳩正色:「真的。」

小師妹似懂非懂,突然雙手張開:「哈!」

應該是懂了,班鳩很欣慰,忍著疼痛保持力道,慢慢將她放下。

而就在小師妹被放回木凳的上一刻,只聽「啪」的一聲巨響,肉乎乎的小手突然落下,班鳩臉頰火辣辣的疼,身體一歪,腦袋撞上凳腿,視線落下。

.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外已經天黑了。

班鳩剛睜眼,就被一個白晃晃的東西刺得眼疼,白晃晃的東西還活力十足地說道:「師弟息怒,小糰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千萬要冷靜!」

「冷靜什麼?」頭還有些余疼,班鳩沒在第一時間回過神來。

小糰子在身後探出個腦袋,四肢並用往外爬,「咯咯咯」地笑著。

宮行州轉眼就見人爬到了自個大腿上,伸長手將她提了起來:「笑什麼笑,看看,都給你打傻了。」

不料小糰子當場笑著一巴掌拍在了他臉上,和班鳩臉上的位置簡直分毫不差。

宮行洲立馬轉變態度,跑去了師弟的陣營,挽起大袖袍:「娘的,小班鳩,我們一起上。」

小糰子:「上哈!」

班鳩:「……」

宮行洲的氣質很難琢磨,他模樣仙風出塵,身形挑高,此時此刻一襲雪白緞炮,面冠如玉長發如瀑,眉目的每一絲細節都長得恰好好處,鋒芒卻不鋒利,原地轉個步去主持仙盟大會都不為過,但當他毫無形象地挽起衣袖和這小肉糰子打成一片,不斷被後者扇巴掌時,場面也不會違和。

除了自覺有些倒霉外,班鳩當然不會去和一個奶孩子計較,他反倒覺得小師妹的出現是件好事。

至少以後不用單獨和大師兄單獨相處了。

班鳩撐著床鋪坐起來,發現自己已經在大師兄的屋子裡,手邊還放了一套乾淨的衣物。

他這才看見身上的衣服被裂開的傷口再次染臟,加上上一次的,格外瘮人。

宮行洲糾纏不過,只好耍起賴皮,用靈力化出幾條軟繩,把小師妹捆了幾圈扔去床尾,瞥見班鳩許久沒動,又想到之前種種,以為是他嫌棄:「之前說過,除了我這院子,山上其餘霉的霉壞的壞,你原本的地方不能住,衣服也不能再穿,只好用我十五歲時的湊合一下,乖,別挑剔。」

大概是怕被當作耳旁風,他還親手幫對方攏過衣襟扣好腰封,鍛料貼在身上,將身形腰肢勾勒得勻稱,其上暗紋隨著動作而反射出流動的光澤,鎖骨若影若現,配上小師弟這幅「清冷寡淡」的臉,恍若隆冬的枝頭雪,這才心滿意足。

全身上下都被大師兄獨有的氣息包裹著,班鳩的耳尖控制不住地泛紅。

「師兄。」他連忙移開眼,看向委屈巴巴的小師妹,「你不是說沒有人了嗎?」

宮行洲剛滿意了片刻,就被戳到傷處,心想小班鳩真的很不懂氛圍二字:「哦,這是個意外,意外和不小心你懂吧?」

班鳩嘆了口氣,翻身下床,盤算著待會兒自己重新搜個山,免得又漏下個小師弟小師妹什麼的。

可當他手附上門框,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三生山是一座群山環抱的仙山,四周布滿了掌門親手布下的咒符,用以驅趕候鳥和極端的天氣,保證四季如春。

可此時此刻,僅僅是透過紙糊,他便看見屋外有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這些霧氣呈白色,帶著一股濃烈的甜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見班鳩站在屋門口,便成群結隊地擠來他跟前——分明是沒有實體的東西,卻給人妖嬈似花魁樓里嬌艷歌姬的錯覺,想要引誘著人打開房門,讓自己進去。

再一眨眼,宮行洲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班鳩身後,下巴搭在對方的頭頂,一手捂住了後者的口鼻,一手的指尖來到門框邊,隨手畫了一道禁制符。

「破!」

隨著最後一筆完成,宮行洲一聲令下,禁制符金光乍現,門外發出陣陣尖銳的叫聲,詭異聚集的霧氣被驅散。

稍後,宮行洲曲指抹散符咒,鬆開捂著班鳩口鼻手:「它們是根據氣息辨別人的位置,下次遇見屏氣就好。」

宮行洲回到屋內落座,班鳩跟在他身後,方才還鬧著扇人巴掌的小糰子已經睡著了,宮行洲輕聲打了個響指,靈力化作的軟繩從小糰子身上鬆開,回到了他的手心。

宮行洲上前替小糰子掖來掖被角,還在她的腦袋下塞了個小枕頭。

是那些甜味!那味道竟然有使人困頓的作用,小糰子年幼,沒有修為傍身,任何的小招數都會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彷彿是一個最精細的檢測符!

班鳩一個激靈,冷汗滲出,流在傷口上有些刺著疼,也正好將他的困意給疼醒了。他沉聲道:「這些東西有毒嗎?會不會和昨夜師門的失蹤有關?」

「放心吧,這麼久了,該有毒早就出事了。」宮行洲起身,比起班鳩,他總是一副弔兒郎當的神態,除去上次在峽谷救班鳩,就沒見他著急過。他招呼著對方過來,「但和昨夜有沒有關係就不好說了,木棍子似的杵著幹什麼,今晚你倆睡吧,我守夜。」

「不行。」班鳩當場拒絕,「如果真的是這東西,絕對不能你一人守夜,它們來歷不明,就連掌門都……」

話音未落,宮行洲就笑道:「你說我爹?」

三生山上,宮行洲除了是門內名聲顯赫的天才大弟子,還有另一個身份,三生少掌門。

「我爹睡著后雷打不動。」宮行洲伸手揉了揉班鳩的腦袋,把後者的頭頂揉得一團亂,「況且去年的門內比武,他根本沒能贏我,你怎麼連這事兒都不知道?」

班鳩:「……」

他剛剛是不是在炫耀?

一旁,小師妹的奶呼嚕聲漸漸響起。

宮行洲又轉身去了後院,再回來的時候手上端著一碗葯湯,虧他居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熬藥。

「你的。」宮行洲把碗遞給班鳩,還從衣袖拿出兩個糖放在他手心,用手背試了試對方額頭的溫度,「這葯很有用,我小時候就喝這方子,除了苦沒什麼其他壞處,一覺醒來就不會再燒了。」

班鳩對著這黑壓壓的藥水一飲而盡,眉頭都不皺一下,糖藏去了衣兜里:「師兄,這些霧是憑空出現的嗎?在它們出現之前可有徵兆?」

他記得被小師妹一巴掌扇暈之前,屋外的太陽還特別大,一點也不像是夜裡會起霧的樣子。

「看不出來咱們小班鳩還挺心細的。」宮行洲回憶道,「其實也沒什麼大的異樣,你被打暈后,小糰子在你屋子裡到處亂爬,最後爬上了屋脊下不來,又哭又嚎的,整座山都是她的哭聲,我被聲音引來,先把你安頓好,然後把她也收拾了一頓,很正常的經過和結果。」

「非要說的話,就是今天天黑得有點晚,和這個季節不太對,入夜後霧氣就慢慢地上來了。」

冬季里天黑是比較早的,只有夏日才會落日晚。

宮行洲剛說完,班鳩又聞到了一絲很甜的香氣,香氣讓他困意上涌,大師兄的聲音在耳邊逐漸遠離,像是蒙上了一層布,在他徹底睡過去的上一刻,突然發現香味竟然和大師兄衣服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為什麼霧氣的味道會和宮行洲十五歲時衣服上的的味道一模一樣?

班鳩心裡的疑問太多,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一會兒感覺有冷風穿堂而過,令自己如墜冰窟,一會兒又覺得高燒不斷,像是被人架在火架子上燒灼。

他聽見「吱呀」一聲,有人打開了屋門,然後又輕手輕腳地將屋門關上離開了,外面傳來竊竊私語,起碼有上百個人的聲音,可他無論如何也聽不清說話的內容。

宮行洲?他這是要走哪兒去?

班鳩想要掙扎著醒過來,但好似有一雙大手把他按在床上,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睜眼,在不知多少次的掙扎后,終於結束了噩夢。

班鳩大汗淋漓,枕頭都被汗水給打濕了,瞳孔在第一時間差點沒法聚焦,睡前那碗葯卻意外見效,不僅退了燒,就連後背上的傷口也不疼了。

而當他再抬頭時——

屋子裡的窗門大開,屋內全被白色的霧氣佔據,場面既像是在仙境又恍若地獄,睡前點燃的燭燈皆被白霧撲滅,漆黑一片。

小師妹和大師兄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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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大師兄認真且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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