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

官差

得知丈夫背著她偷偷去找溫濃說話的陳氏當夜坐在床頭哭,溫爹一踏進門就想調頭,陳氏立刻哭得更大聲。

不得己溫爹只能把房門拉回來掩實了:「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

陳氏拾帕抹淚:「宜兒今日與我說她不嫁了。」

溫爹兩眼一瞪,身子坐直:「怎麼回事?」

「她早就與我說她不該讓姐姐替代,還說如今阿姐寧可逃家也不願入宮,定有難處與苦衷。我勸過她,可她卻說既然不能留在家中侍奉爹娘,嫁人和入宮有何不同?還不如舍了楊家的親事,省得姐姐傷心,省得你我為難。」

陳氏又哭又笑:「那孩子一心想著咱們,真是個傻丫頭……」

哭了半天,丈夫只是皺眉,也不回話,陳氏暗暗擰帕子:「她若心中難安,濃兒又是不願將就,楊家的親事推了也罷!」

「你真這麼想的?」溫爹側目看她。

陳氏心頭一突,蹭地無名火起:「老爺,宜兒的親事是我私心之過。濃兒為長,我疏忽了她,她若有怨我也認了。可宮中採選的文牒下來之前我們確不知情,在那之時溫楊兩家已就親事議定。讓濃兒入宮,實屬權宜之計,我們不得己出此下策,這並不能怪在宜兒頭上呀!」

說著,她的語氣軟了下來,聲色淚下:「我們做爹娘的,求的無非還是子女幸福。宜兒本有大好姻緣,難得楊家大郎情有獨衷,她有什麼錯?兩家結親於你於她都有利好,那孩子有孝心,日後定會幫扶娘家,咱家不求日子越來越好,至少也得讓寶弟過好吃好啊!」

但凡祭齣兒子,溫爹再不表態,心裡也是同她的。果不其然陳氏注意到丈夫表情有所鬆動,她作勢又逼問:「還是說,你擔心濃兒的情郎回來找她?」

「什麼情郎不情郎的,別亂說!」溫爹眉心一抖,矢口否認,「濃兒不是那樣的人!」

陳氏心中不屑,故作憂慮:「可那錢袋……」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溫爹含糊其辭,不忘警告:「你別盡往外頭瞎說。」

陳氏連忙應聲,心裡溜了個圈,又轉回正題上:「那咱們家跟楊家的親事,你看是退了還是……」

溫爹不耐擺手:「退什麼退?楊家這幾日要來過定,現在說退難不成要讓外邊的人看笑話嗎?」

「說的是,老爺說的極是。」有他這句話,陳氏的心可算放下大半。剩下小半顆忐忑的心讓她琢磨整宿,尋思楊家來過定時問一問,看能不能把迎親的日子給提前了。

這嫁出去的人等同潑出去的事實,只要溫宜嫁予人|妻,便再無讓她入宮的道理,屆時誰鬧妖蛾子都不怕,管她溫濃願不願意,愛去不去。

陳氏美滋滋地睡完一覺,隔日就像是天公作美,楊家送定的人竟真被她給盼來了,樂得陳氏整日合不攏嘴,忙碌張羅一上午。

今日領聘上門的是姓李的媒婆子,兩家結親一路是她打點的。趁著楊家的下人往後院搬箱子,陳氏拉著李媒婆到屋裡喝茶,悄悄給人塞銀子:「李媽媽,楊家那邊可曾說了什麼時候上門提日子?」

李媒婆掂著手裡的銀錢,不動聲色地隨她笑:「夫人是想把日子挪前還是往後推?」

陳氏陪笑:「不瞞實說,八月應試在即,等秋闈放榜之後,必定涌流大批才子入京,候守明春會試之時。我家老爺常年值守南門之下,唯恐下半年抽不開身,若能把婚事提早辦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所以是想調前咯?」

李媒婆眼珠轉動,陳氏只顧塞銀子,沒注意到那雙眼裡的異樣之色:「想當初若沒有您給溫家穿針引線,這大好的親事未必落到得我們宜兒頭上。這事怎麼著也是我們溫家高攀他們楊家的,你我都是老交情,咱們明人就不說虛的那套,我的確是希望宜兒能夠早點嫁過去,這心頭啊才算真的踏實。」

李媒婆收起兩錠銀子:「成,你家孩子就是我侄甥女,這樁親事還是由我一手牽起來的,幫人肯定幫到底。回頭我上楊家探探口風,若是他們願意鬆口,我想法子替你把日程提上去。」

陳氏眉開眼笑:「可就有勞李媽媽了!」

這李媒婆收錢乾脆,活更實在,交完定聘就要回楊家報信,揚言陳氏等她好消息。陳氏殷勤挽送李媒婆出門,好巧不巧在過院與路過的溫濃撞了個正臉。

溫濃一愣,陳氏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她,臉一下子拉得老長。反倒李媒婆上門說媒至今不曾見過溫濃,忍不住多瞧幾眼,被陳氏嘎然打斷:「你怎麼跑到這來了,灶頭的雞湯可燒好了?別等涼了,趁熱喝才好。」

溫濃被李媒婆盯得渾身發毛,甭管灶頭有沒有湯,順著陳氏的意思調頭就跑。

「這閨女長得真標緻,也是你家的孩子?」李媒婆的眼睛跟膠糊一般緊緊粘在溫濃離開的背影上,怎麼甩也甩不掉:「怎麼我之前來了幾次也不曾見著?」

那自然是不想讓你見著的,陳氏暗暗咬牙:「說來失禮。當年我剛嫁進這個家時,那丫頭就是一副沒規沒矩的毛躁性子。你知道的,自小沒娘管教,當爹的又慣,我這畢竟是後娘,想管也不好管,再大一點又管不了……」

李媒婆懂了:「那你也是挺不容易啊。」

「可不是么。」陳氏含蓄低眉,一路請她出門。

李媒婆趕著時間去楊家,沒再追問溫濃的事,出了門便像忘了這個人,匆匆道別就走了。她前腳剛走,陳氏還來不及把門上閂,後腳溫家就又來了客。

而在離開溫家的路上,李媒婆的步子越走越慢,她摸著袖兜的銀子,一路思忖,心事重重。待她重新回首再看那間隱沒街道人群的老宅子,不覺皺起眉頭。

另一邊,溫家灶里的雞湯剛端起,燙嘴得緊,溫濃搬來板凳小心地吹,還沒喝上幾口,就被陳氏逮了回去。

起初她還以為陳氏這是不舍雞湯喂進她的肚而趕來截糊,誰知陳氏壓根看也沒看雞湯一眼,拽起她調頭就往前院奔。到了前院的堂屋,屋裡正坐著兩名陌生人。

溫濃一進門便注意到對方的衣裝打扮,警覺之心提了三分。

「你就是溫濃?」

溫濃沒答腔,陳氏把她往對排的竹椅上摁,忙不迭搶答:「兩位差爺,這便是我家溫濃,今年參加採選的就是她。」

「……」

李媒婆走後,登門的客人正是這兩名禮部的官差,奉行上頭的指令來給採選名冊上的女子繪人相的。那兩人約莫走了好幾十戶人家,各家姑娘什麼脾性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也不在意,其中一人嫻熟地翻開戶冊:「年紀有點大了。」

宮中採選有年紀限制,選齡一般是在十三以上十七以下。溫濃恰恰卡在十七,自是屬於採選名單中年紀最大的一撥人。

陳氏手心一抹全是汗,果不其然就聽對方接著說:「戶頭上不是還有一個小的嗎?」

她絞著手帕:「小、小的那個年頭才剛訂了親、已許人家,這趟採選恐怕不太合適……」

對方皺眉,嘴裡咕噥一句什麼。陳氏沒聽清,心驚肉跳地等著,終於等到他們點頭:「行,快點畫吧。」

另一人早已備好紙墨,提筆開始描眉畫臉。

陳氏剛想鬆口氣,轉眼對上溫濃雙眼,一顆心沒由來震了震。

這倒不是溫濃不配合,相反的她表現得異常安靜,既不說話也不違抗,讓她坐著不要動,她就真的規規矩矩一動不動,面露柔色、嘴唇上揚。兩名官差這一路走來見過不少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可就沒見過這般乖巧聽話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執簿的官差突然問:「她的頭怎麼了?」

事先並不知道他們會來,溫濃額門上還纏著紗布,一看就更可疑了。陳氏險些咬碎滿口銀牙,努力擠出笑意來:「這孩子冒失,前兩日在外頭不小心磕傷腦袋,好在大夫說她無甚大礙,很快就會好起來。」

畫圖的人忽而頓筆:「磕傷腦袋?不會磕傻了吧?」

一言驚醒夢中人,執簿的官差擰眉,嚇得陳氏手舞足蹈,慌忙解釋:「怎麼可能,我家閨女好著呢!」

怕他們不信,陳氏背過身沖溫濃擠眉弄眼,指望她能給點表示。可惜她指望錯了人,溫濃視若無睹,一昧地笑,一直傻笑。

這下畫臉的直接擱筆了,拿戶冊的不顧陳氏的阻撓,提步上前,以不苟言笑的兇悍之姿居高臨下俯視溫濃:「我問你,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今日來此又是幹什麼的?」

「濃兒!」陳氏急瘋了,借著拉扯的動作狠狠擰她胳膊肉。這下溫濃不笑了,暗暗往大腿使勁一掐,硬著逼紅兩隻眼圈,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況下提起她的小粉拳,在那名官差身上輕輕一錘,好似又怕又急,弱小而無辜地操著哭腔:「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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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葬重生后我被攝政王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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