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袋

錢袋

經過一番周折,溫濃可算被領回家中,過上幾天養病的日子,寡慾清心。奇的是接下來的幾日里不僅溫爹沒再發話,竟連陳氏母女也同時失聲。

事情還要追溯至逃家的溫濃被找回來的那一天,在溫宜的奮力拉扯之無意間抖開她的包袱,竟從裡邊掉出一枚男性制式的錢袋。

觀其綢料價值頗菲,一看便知不似凡物。打開一看更不得了,裡頭赫然藏金百餘,絕不會是她們這些普凡百姓可以擁有。

溫爹沒有因為這筆數目感到高興,陳氏的心情更是一跌千丈,暗罵溫濃莫非真在背地裡處過一個身家不凡的相好,趁夜出逃怕不是真沖著私奔而去?

「好不要臉的小賤人!」

溫宜跟她爹娘想到一塊去,又氣又妒地拍案叫罵。

此時屋裡只有母女二人,陳氏懶得糾正溫宜,扶額深思。

自從發現那枚錢袋之後,丈夫態度的微妙引起陳氏的高度警惕。她不比丈夫見多識廣,但也知曉這樣的錢袋來頭不小,對方的身份家世必不簡單。

陳氏深諳丈夫的虛偽與自私,亦知丈夫這些天的沉寂是在思考與衡量。若說溫宜即將嫁去的楊家已屬高門,那溫濃的這個對象別說讓她過門為妻,就是納作小妾都是高攀。

若能證明溫濃能夠嫁得比溫宜更高更好,只怕今次採選溫宜逃不了。

「娘,萬一那個錢袋的主人真來找她怎麼辦?」這要是溫濃有了靠山先她出嫁,那讓誰來替她進宮採選?溫宜又妒又恨,還有些后怕。

「別擔心。」陳氏慢條斯理地摳指甲:「若那情郎真念著她,早該來找她了。」

先不說對方是誰、什麼身份,溫濃又是如何與其勾搭上。就說溫濃出逃當夜無端弄出來的一身傷,足見在她身上必然發生難以預料的意外。

陳氏暗暗盤算,溫濃不過小戶出身,徒有三分姿色,小家碧玉不過爾爾,哪來的本事足以令人神魂顛倒?對方男子若是家世出眾,必定閱女無數見多識廣,豈會與她一般見識?

指不定就是玩玩而己,壓根沒當一回事。

「再說了,錢袋怎麼來的尚未可知,是否真有情郎還不一定,你爹不是傻子,他不敢拿這種事較真。」既然對方至今不曾露面,陳氏心覺問題不大,不難解決。

「反正溫濃一問三不知,咱們也不必太當回事。」甭管她是失憶還是裝傻,只要人還捏在手心,時候到了不進宮也得押著往宮裡送去。

「那咱們就這麼放過她了?」溫宜絞著手帕,不依不饒地纏起陳氏非要給溫濃一個教訓。她倒不是有多氣惱溫濃逃家,而是妒恨像她這樣的人竟背地裡藏有如此身份的情郎!

女兒那點小心思,陳氏豈會看不出來,不由暗嘆。平素教她收斂,偏這女兒怎麼教都不夠機靈聰明。當日若非溫宜意氣衝動先打人,這回怎麼著也是溫濃逃家理虧在先。如今白挨人家一巴掌不說,反被她給佔個理字,眼下平白掉了個錢袋出來攪局,白瞎了這麼多年的枕頭風。

「沒見你爹正在氣頭上嘛?那丫頭的事你別管,安份在家讀你的女德。楊家可是大戶人家,日後你嫁過去可不能讓夫家的人給輕瞧了。」陳氏輕撫溫宜的臉,嬌嫩的手感令她稍稍舒心:「回頭娘親找人上楊家探探口風,要是日子能早點定下,趕緊把親給結了,省得又出什麼妖蛾子。」

一聽結親,溫宜臊紅了臉。

昔日她與楊家大少僅有一面之緣,對方家世不差,三五聚友,很有一派京城公子的倜儻瀟洒。依稀記得他的模樣很是周正,溫宜大膽多瞧幾眼,卻不想對方對她竟也上心。

也是正是因為對方有意,否則以她家的境況哪能去攀楊家的枝?托再多的人打點這門親事也未必能成。

溫宜心悅對方,在母親面前卻不敢不矜持,嬌嗔一聲:「若非遇上這次採選,女兒還想多留家中侍奉爹娘,才不願這麼早嫁。」

儘管知她說給自己聽的,陳氏心裡還是熨帖的:「爹娘有你阿弟侍奉,哪用得著你?娘只望你得以高嫁,過上好日子,也算是替為娘的爭一口氣。」

溫宜露齒一笑,意氣風發。

母女二人閨房私語時,溫濃正卧在葡萄架下老式竹藤椅納涼,手裡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越來越慢,最後搭在眉眼上遮住了光。

「濃兒。」

溫濃一個抖靈,聞聲睜眼,望見溫爹站在庭子的小門前,瞌睡蟲去了大半:「爹?」

溫爹應聲,信步走來。

溫濃訕然放下扇子,調整坐姿打起精神,順道看了眼天色:「今兒這麼早回來了?」

她爹平日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十天半個月沒見上一面,最近卻是露臉頻繁,隔三岔五在她附近打轉。溫濃假裝沒瞧見她爹袖下若隱若現的那抹藍色,主動給他遞扇子:「阿爹渴嗎?今日煮了綠豆湯,女兒這就去給你端碗過來。」

溫爹沒給她機會跑:「先別忙,你陪阿爹坐會。」

他一招手,溫濃只得坐下,乖巧溫馴給他搖扇子。

溫爹看她的眼神微妙而複雜:「你……」

沒等他開口,溫濃顰眉扶額,一聲輕嘆:「誒,頭疼。」

「……」

這幾日在家養病,溫濃愣是咬定失憶不鬆口,逢人見面先喊頭疼,甭管是來找茬還是慰問的:「爹你剛想說什麼?」

溫爹被她一打岔,蓄起的氣勢有點蔫:「頭又疼了?葯吃了嗎?」

「吃過了。」溫濃如實回答:「昨日吃完最後一貼,今早本想再去拆幾貼回來,不過娘親說她會去,讓我在家好好待著。」

溫爹哪會不明白陳氏自告奮勇只是不給溫濃出門的機會而己,心中嘆息:「聽她的,大夫說你要靜養,還是別出門了。」

「哦。」溫濃沒意見,繼續不慌不忙搖扇子。

溫爹不時看她,確定沒有任何不滿與情緒,這才試探著問:「濃兒,這幾天可記起什麼沒有?」

溫濃搖頭,一臉茫然。

溫爹取出袖下早已準備的錢袋:「阿爹再問你一次,你真不記得這錢袋是打哪來的?」

溫濃盯著郭小公爺留下的錢袋,目不轉睛,斬釘截鐵:「爹,我真不記得了。這個錢袋我醒來的時候就在包袱裡頭,我一直以為是家裡人給我的。」

溫爹眼神閃爍,婉轉又是一嘆:「也罷。」

借著他垂首的動作,溫濃微眯雙眼,夾雜一縷暗芒:「爹,怎麼突然又問起這事?是不是這個錢袋有問題?」

溫爹搖頭苦笑,也沒解釋:「別多想,好好休息。」

溫濃乖乖點頭,目送他起身、抬步,正要走,被溫濃從背後拉住:「爹,這個錢袋是在我包袱裡面掉出來的,既然沒什麼問題……不如還給我?」

裡面可不少錢呢。

溫爹對著女兒水靈靈的一雙眸子:「傻孩子,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會有男人的錢袋?別多想,這當然是爹的。」

「……」

簡直趁人病要人命啊!擺明欺負人家在失憶嘛,太過份了!

溫濃被氣得沒了睡意,蜷起雙腿坐在躺椅上,耳聞疊疊蟲鳴,尋思她爹恐怕是看出貓膩了。

畢竟是稽查出入的城門吏,常年鎮守城門下,京師什麼來頭的人物沒見過,認出郭家徽記並不奇怪。

當初遲遲沒把錢袋扔了,溫濃留這一手防的正是自家人。溫宜沒腦子,不足為懼。陳氏精明勢利,但見識淺薄,有了這個臆想出來的忌憚,一時半會不敢動她。唯一的麻煩是她爹,好在她爹為人軟弱、畏首畏尾,知道錢袋主人的來頭,嚇都嚇死了,哪敢貿然聲張?

這個法子能解燃眉之急,卻不能永絕後患。

既然不是長久之計,自是能唬一時是一時,溫濃只沒想到她爹來得這麼快。

這可有些難辦。

溫濃顰眉,懊惱地揪起耷在襟前的幾縷發,隨手往後撥開。

葡萄籽葉青翠,遮住大片暉光,只余寸縷穿透葉縫傾斜落下。那頭垂絲鬆散束在腰后的一段,日光落下,宛若淡暈薄鍍,烏亮順貼地滑肩垂在藤椅上。

小樹鳴蟬,老藤綠葉攀上橫架,蓋去瓦牆過道梁。藤下美人兩靨淺愁,蔥指白膚,松攏薄裳,一身柔姿慵懶曼妙。

「裝模作樣。」

溫濃抬眸,溫宜似是路過,就站在她爹離開的小門後面冷眼睇她。

溫濃視而不見,沖她笑:「你剛說什麼,姐姐沒聽見。」

「沒聽見就算了。」溫宜篤定她聽見了,可她非要裝聾子,作妹妹的成全她。

溫宜言罷要走,涼袖一揮,正好露出手裡的那本女德。見她有心顯擺,溫濃自然不能讓她失望:「妹妹熟讀女德,將來一定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

溫宜輕哼,驕傲使她心情好轉。

「只是女子嫁人,最怕就是芳心錯付、錯嫁情郎。」溫濃噙著淺笑,諄諄善誘,語重心長:「妹妹將來可要瞧仔細了。」

溫宜狠狠瞪她,咬牙切齒:「你放心,我一定嫁得比你好!」

宛若對天發誓的證言,溫宜把話重重撂下,挺胸翹首甩臉走人。

小小的後院總算清靜下來,溫濃斂去笑意,摸到腳邊拾回蒲扇重新搖起來,這才稍稍去除酷暑的燥氣,低聲喃喃:「愛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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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同志表示:我還沒隆重登場,媳婦居然已經跟別人鬧緋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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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葬重生后我被攝政王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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