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野 3

羅伯特·崔當然不是只去過一次秦野家。

但唯獨第一次是他正大光明地走秦野家的前門。

「嗯？」凌修有些疑惑。

「嗯。」

「那他是……」

「我家有很多入口。我爸媽他們又沒少搗鼓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確實。」

「羅伯特第一次來我家，走的是前門。然而，自那以後，我要是再有機會見到他，他總是在實驗室里跟我爸媽商量什麼事情，商量完了就直接走。」

「正好，叔叔阿姨那時候已經將藍刀研發至初級階段了。」

「其實那時候已經把瞬時移動跟攻擊武器結合在了一起，只不過擺上檯面來，讓你們大家都知道有這麼一款武器是在很久以後而已。」秦野說道。

「看來審判長跟你們走得很近，就連尚未對外披露的武器都給了他一份。」

秦野點頭：「沒錯。相較於他手裡的藍刀，小時候我媽塞進我手裡的簡直就跟塊積木玩具一樣。」

凌修暗自在心中下了一個判斷：

羅伯特、秦野父母、葉晗等人之間，都有著他們肉眼所不可見的深層關係。

秦野繼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羅伯特的為人。」

「他怎麼了？」

「我懷疑，他能夠成為亞特的審判長，一定是與他那凶神惡煞的長相分不開。我小時候無意間跟他對視過幾回，我都差點兒被他嚇哭了。」

凌修腦海中浮現他被嚇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畫面，有些好笑。

「羅伯特見到我，簡直就跟見到鬼似的。」

「哦？說來聽聽。」

「小野啊，你不要過去。」小秦野又悄咪咪地跑去了實驗室，但剛準備抬手敲門的時候卻被急忙趕來的阿姨制止住了。

「為什麼呀？」小秦野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說家裡有陌生人來的話，就要先跟他打聲招呼嗎？他這就是去跟那個「蘿蔔」叔叔打招呼呀。

「不為什麼。」阿姨皺著眉頭，不由分說地牽過小秦野的手就把他帶回房間，「以後你都不要過去，懂了嗎？」

小秦野相當誠實地搖搖頭：「不太懂。」

「哪裡不懂了？」

「我都不懂。」

「……你先玩會兒玩具吧。」阿姨只得無奈地把玩具推到他的面前，企圖以此轉移他的注意力。

向來敏銳的小秦野感知到了阿姨這句話中的敷衍，頓時覺得眼前的玩具都不好玩兒了，追問道：「阿姨，我為什麼不能跟蘿蔔叔叔打招呼呀？」

阿姨蹲下身子說道：「因為蘿蔔叔叔要跟你的爸爸媽媽商量事情呀……什麼蘿蔔叔叔的！叔叔叫羅伯特……」

「什麼羅伯特？哦我還是見過蘿蔔叔叔的，蘿蔔特凶！」小秦野高舉兩隻小手擺在自己的腮幫子兩旁，作出一副他自認為很兇的模樣。

阿姨被他逗笑了：「你這孩子……總而言之，以後你都不能過去。」

小秦野調皮是調皮，但不代表他沒眼力見。

阿姨把話說得那麼嚴肅認真，小秦野即使再好奇，也乖乖地留在家裡，拚命地壓抑自己想要衝去實驗室聽聽那些大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的衝動。

他把自己的這種行為叫做「成長」。

一個男孩成長為一個男人的過程中，必定是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念頭跟行動的。

——這是隔壁家的小凌修教給他的。

「凌修！你知道嗎！我今天成長了！」小秦野指了指小凌修的床，「我能坐在你的床上嗎？」

小凌修淡然地把書翻到另外一頁，猶如一尊雕像，說道：「可以。」

只見小秦野稍稍彎下腰，兩隻手握成拳頭，再是用力地往後一跳！

「哇，凌修，你的床真軟呀！」小秦野在他的床上來回彈了好幾下。

小凌修又翻過一頁：「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今天成長了！」

小凌修放下書，轉過頭問：「你今天成長什麼了？」

小秦野整個身體呈「大」字型，胳膊和腿還在柔軟的床上蹭動著：「我馬上就要變成一個男人了！真正的男人！」

「…………」

好一會兒沒聽見對方的回答，小秦野半抬起身，誠懇地問：「你怎麼不說話呀，凌修？」

那時天色漸晚，太陽西下，從側邊窗戶透過來的橙黃色夕陽照亮了小凌修的半張臉，照亮了他毛絨絨的臉部輪廓，以及平靜似水的眼睛。

只是他的臉頰處，似乎微微泛著紅。

小秦野似是從彈簧上坐起，撲過去，一隻手指頭點在他的臉上：「咦？凌修，你的臉怎麼有些紅啊？」

不等小凌修回答，小秦野直接用自己的胳膊圍在他的脖頸處，頓時臉貼著臉。

「別動呀，凌修。我媽媽也是這麼幫我量體溫的，你等一會兒，我幫你量量體溫，我覺得你可能有些發燒。」

小凌修：「……我沒發燒。」

「那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

「不為什麼。」

怎麼今天凌修也跟他說「不為什麼」？

小凌修見他嘴唇微張，又想要說點什麼，於是趕忙轉移話題：「你知道男孩成為男人需要發生什麼嗎，你就說自己成為半個男人了？」

小秦野站到一旁，小手無意地捏著書的一角：「你不是說，當一個男孩學會控制慾望的時候，他就變成一個男人了嗎？咦，你在看什麼書？還有插圖？」

說著他就想要拿過倒扣在桌上的那本書，結果卻被小凌修以極大的反應摁住了。

「這……怎麼了？」小秦野不明所以。

「……你還不能看這本書。」小凌修的臉變得通紅。

「我知道了，我還是小孩子，不能看。」小秦野收回手，但又覺得哪裡不太對，「不對。你不也是小孩子嗎，為什麼你就能看？」

小凌修伸出九根手指頭，最後一根還是彎曲的：「你六歲半，而我，已經八歲半了。」

小秦野一直以為眼前的小男孩與自己同歲來著：「……是不是要叫你哥哥？」

「嗯。」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可以了，你只需要叫一次就可以了。」

「知道了！哥哥！」

小凌修問道：「你說，你今天為什麼成長了？」

「因為上次那個蘿蔔叔叔他又來我家了，我想過去偷聽，但被阿姨抓住了。我又想去看，但阿姨不讓我去，最終我戰勝了自己，跑來找你玩了呀！」

小秦野滿臉都是「你快誇我呀」的表情。

向來寡言的小凌修從牙齒縫中吝嗇無比地吐出一句：「……你真棒。」

「你說，今天那個叔叔又去你家了？」凌修問。

「嗯。」小秦野趴在床上，雙手撐在下巴上，「不過你爸爸媽媽在不在我家，我就不知道了。他們現在都不在書房裡講話了，都是去實驗室。」

「實驗室？」

「我家還有實驗室，厲害吧？哪天要不要帶你去參觀參觀呀？」小秦野熱情洋溢地向他發出邀請。

小秦野本以為小凌修會拒絕他，但沒料到他居然破天荒地點了點頭。

「我們先制定好計劃。」小凌修合上書，拿出一本本子。

小秦野順著他的動作，看見那本書的書名叫《生物——人體的奧秘》。

「凌修，你這麼小，就能看懂那麼多字啦？」

小凌修神情有些複雜，回道：「再過兩年，你也可以認識那麼多字。」

「那我八歲的時候，我就來找你借更深奧的書來看。」

「可以。前提是你要肯看——書。」

「biu」的一聲，從小秦野手中飛出一塊玩具的零件。

「不錯，這是一道很漂亮的拋物線。」小凌修無奈道。

「少年老成啊少年老成。」秦野說。

凌修去翻閱其它的資料，走到了兩三米開外的地方：「我只是小時候就比你看了更多的書而已。」

「沒想到我八歲那年，也沒再見到你。確切地說，是自我們一起去過實驗室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

凌修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很抱歉。後面我搬家了。」

「可你也沒記住我啊，學長，司長，大領導？」

「……是我的錯。」

聽到這句話，秦野的心裡變得特別的舒坦：「嘴上輕飄飄地說句是你的錯就可以啦？沒有什麼補償嗎？」

凌修預料到這句話：「好，你要什麼補償，我都給你。」

「我先保留這份權利。」

秦野燦然一笑，走過去，在他的唇上輕輕地啄了一下，一觸即分：「蓋章。怕你出爾反爾。」

凌修抿了抿唇，說：「好。」

秦野走到後面的資料架，視線上上下下地搜尋：「你制定了很周密的計劃，我們也確實去了實驗室。但那天——」

凌修聽他拉長了聲音，稍抬起頭，試圖跟他一起追溯過往的回憶。

「但那天，其實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秦野說。

凌修完全不記得這回事，語氣中帶著笑意問：「還有你害怕的東西？」

「當然有了。如果硬是要我說這二十幾年的人生，有哪幾天是我最不想重來的，第一就是我們去實驗室探險的那天，第二是你跟我說咱倆分手的那天。」秦野認真地說道。

在秦野看不見的地方，凌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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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寫小時候我就越得勁兒.哎呀小秦野真可愛媽媽抱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