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

懲罰

兩人肩並著肩往回走,一時非常安逸舒適,差點讓凌修產生了某種「這或許就是他們的以後」的想法,但再冷靜一想,他們頭上那張隱形的網是已經落下來了嗎?還是剛剛開始?

眼前有條如此漫長的路,但他卻不知通往何處。

凌修想起自己還頂著逃犯魯八的臉,問道:「你父母研究這項人臉改變技術研究多久了?」

秦野回:「好像也沒多久吧,所以還有很多漏洞,就比如說我們選中了逃犯的臉。」

凌修接著說:「你父母好像挺喜歡研究這些東西的。」

秦野點頭,回:「是啊,你見過他們的。還有,你喊叔叔阿姨就行。」

凌修:「好……所以其實叔叔阿姨也一直在幫你?」

秦野轉過頭來,問:「你說哪方面?」

罕見的藍刀,定時的越獄,龐大的人臉挑選庫。

凌修說:「越獄。」

秦野乾脆地說:「是啊,這些東西都是他們提供給我的。不過也有司長你給我提供的交通工具。」

「我爸媽很迷空間曲率這種東西。」

「藍刀就是一種能夠改變人體器官周邊空間曲率的武器,通過穿透人的肌膚直達血管,使得血管在極短的時間內大幅度扭曲收縮,血液流速瘋狂加快甚至驟停,以此來達到無血化戰爭的目的。至於說越獄,那就更簡單了,這就是空間摺疊了,我把目的地設置在了司長你家門外。對了,司長你難道不知道嗎?」

凌修:「……」

凌修聽完秦野對這些幫助他越獄的工具介紹之後,心裡有個疑惑。

他側過頭,看見秦野嘴角稍稍往上提,帶著笑意。

「怎麼了?」秦野問。

「你有多久沒見到叔叔阿姨了?」

秦野想了一下,「出事之後就沒怎麼見到了,估計比你見到他們的次數還要少。」

凌修把那份疑惑壓回了心裡。

撒旦的夜晚非常熱鬧,除了夜市之外,大街小巷裡也擺出了長長的夜攤。

他們走在更為僻靜的路上,隔壁的喧囂不時地飄了過來。

凌修想起還在亞特軍校時,那時他跟秦野還只是互相看不順眼的學長學弟關係。同樣是在樹影搖曳的夜晚,只不過環境變成了深更半夜還在訓練的練習場——

*

「我怎麼感覺你們好像少了人啊?各排報數!班長統計人數!」

「一!二!三!……九!」

「報告長官!3120-A班應到人數45,實到人數44。」

當班裡人聽見班裡缺了一個人的時候,心裡都開始顫抖——他們的教官漢森是亞特軍校出了名的「麻煩精」,心思比毛髮細,心眼比芝麻小,對待他們這群剛入學的新生就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想盡花招來折磨。

此時已是深夜22時19分。

練習場上只有A班還在受訓,他們圍繞著操場跑了十圈,站軍姿站了四十分鐘,又背手深蹲繞著操場走了一圈,已是精疲力盡。

在這最疲累的時候,又被發現班裡少了人,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要接受懲罰。

凌修作為A班班導,打算在十點熄燈之後便去查寢,但當他走到學生宿舍發現空無一人之後,想到漢森那泯滅人性的教學方式便轉身走去了練習場。

果不其然,漢森依舊在訓練。

他走到漢森身邊,朝他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問道:「漢森教官,還沒結束訓練?」

班裡的同學見到凌修過來,以為他們馬上就能得到解放。

漢森回:「你們班少了一個人。」

凌修聞言,目光快速地掃過隊伍,說:「是的。」

漢森:「從來沒有人敢不來受訓。」

凌修:「我去找沒來受訓的同學,您繼續訓練。」

這話剛一說完,班裡就有人失望地嘆了一聲,但很不幸,被漢森捕捉到了這份沮喪,於是又接收到一份「繞場蛙跳」作為入睡禮包。

凌修直接沿著亞特軍校的圍牆走,想著那位膽大包天居然不敢來受訓的姓秦名野的同學可能會翻牆回來,所以他乾脆就在牆根底下守株待兔。

他盯著圍牆上那兩個鞋印,看到上面還沾著非常新鮮的泥土,又往左右兩邊看了看,依舊沒發現秦野的身影。

正當他想要往回走的時候,從身後傳來一陣懶洋洋的聲音。

「學長,你在找我嗎?」

凌修回過身,發現秦野就靠在自己身後的那堵牆上。

「你怎麼沒去訓練?」

「我為什麼要去?」

「你沒有資格不去,你從踏進亞特軍校開始,你唯一的任務就是服從命令。」凌修說道。

秦野像是被氣笑了,挑釁地說:「那我偏不呢?」

凌修微笑,回:「挺好的,很有個性。」

秦野湊近,低聲說道:「我什麼個性你還能不知道嗎?」

凌修往後退了幾步,背起手,斂起臉上的笑意,說:「你就是從這堵牆翻出去的?」

「是又怎麼樣?」

「很好。從這堵牆翻出去,再翻回來,來回五十次。」凌修命令道。

秦野剛想罵句粗口,但不知為何,他看見凌修稍稍偏過了身,像是在給自己讓路,凌修的側臉線條在路燈的照耀之下分外明晰柔和,全然不似他正臉相迎時的那般冷漠嚴肅。

他心裡一動,莫名地覺得凌學長好像挺有意思。

於是秦野順從地在凌修的監視之下,快速地來回翻牆翻了五十次。

秦野完成懲罰之後,問:「學長,做完了。」

A班的同學正好從這條路上經過回寢,見到秦野都忍不住暗罵幾聲,畢竟是他害得全班人被懲罰了那麼久。

秦野見凌修朝漢森點了點頭,漢森說:「凌,時候也不早了,懲罰完就趕緊回去吧。」

凌修回道:「嗯,很快也結束了。」

秦野聽完對話之後,突然不是很想這個班導那麼快走。

於是轉臉對凌修說:「這樣,我今天先做一百個,日後我可能還會翻牆出去,到時候可別再來罰我。」

說完,便又做了五十次翻牆。

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凌修面前,說:「我已經做了一百個,下次見到我翻牆,可別再來罰我。」

怎料凌修說:「不好意思,我跑了個神,你剛才說這多餘的五十個是什麼來著?」

秦野第二次被氣笑了,不由得無奈地重複道:「是我下次翻牆的懲罰,我提前支付。」

凌修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抱歉,我沒聽見,所以不算。」

秦野朝那個不斷遠去的背影輕笑了一聲,低下頭時又覺得自己有些傻。

*

「司長,我怎麼想起以前你總是折磨我啊?」秦野問道。

凌修回過神,問:「怎麼?」

秦野長指一伸,指了指旁邊的那堵圍牆,說:「還想假裝忘記?」

「並沒有,」凌修別開目光,「有人逃訓在先。」

「導致我後來看見圍牆都有心理陰影。」

「懲罰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凌修問。

凌修想起那好像是自己跟秦野在亞特軍校時的前幾次見面,秦野的飛揚跋扈全都是他的眼中刺,誰都料不到他們後來會在一起,而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人又沒想到他們又分開了。

分開之後又走到如今這一步,變成如今這什麼都算不上的關係。

秦野問:「司長,你當時肯定想不到會跟我談戀愛吧?」

凌修看著他那張別人的臉,心想道果然這項人臉改變技術尚不完全,因為秦野渾身上下的特質根本沒辦法靠著單純微調幾處面部特徵就能夠抹去。

「司長,想什麼呢?」秦野提示道。

凌修答:「想不到。」

「那你在跟我談戀愛的時候,想到會分手嗎?」

凌修垂下眼眸,在心裡說出了答案。

秦野說:「我知道了。」

「不管怎樣,我們現在都是肩並肩一起走的。」秦野補充道。

哪怕最初的他們再不和諧,後面的他們有多甜蜜,最後的他們是怎樣的狼狽不堪。

但此時他們卻又是一起走著的。

凌修回道:「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但就在這時,隔壁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了極大聲的躁動!

凌修跟秦野對視一眼,立馬穿過橫巷,來到了發出躁亂的街上。

只見有人高舉著火把,帶頭高呼著什麼口號;而與他們相對的則又是一群數量相當的人,也同樣在喊著什麼口號,但他們的陣營絕大多數都是婦幼兒童。

「你們難道想讓撒旦永遠都被叫做撒旦嗎!」帶頭人拿著大喇叭喊道。

後面的人附和:「不想!不想!」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反抗!反抗!」

拿著火把的陣營大聲喊著,完全無視街道兩邊的居民。

而站在他們對面的陣營也開始喊起了口號——

「撒旦的未來靠什麼?」

「文化繁榮!經濟發展!教育普及!」

整片區域都被煙熏火燎著,也被這沸反盈天的爭吵聲充斥著。

「又來了,又來了!」一位老人家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經過,皺著眉頭想要快點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凌修問道:「老人家,這是怎麼回事?」

老人家仰頭一看,眉頭擰得更緊了,「你不是撒旦人?」

凌修從對方的臉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敵意,所以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換了另外一種問法:「這裡怎麼又開始那麼鬧了?」

那老人家並不傻,惡狠狠地瞪著他們,說:「如果你是別的星球上派來的監視狗,那就趕緊滾吧!這裡絕不歡迎你們!」

說完便將拐杖一甩,用力地將凌修跟秦野二人扔在了身後。

眼前對立的兩個陣營吵得越來越激烈,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嘗試性地推搡了起來。

秦野看著他們手裡緊握著的熊熊燃燒的火把,說道:「司長,好像我們知道的東西還很有限啊。」

眼前的長街被堵得水泄不通,黑壓壓的全是人。

兩方陣營對喊著乍一聽上去好像都沒什麼錯的口號,但偏就像是遮在了黑暗之前的幕布。

凌修的視線無意地跟著正艱難地從這人群里擠出去的小女孩,直到看見她正從街道的這一邊走到對面那個老年人身邊。

而後他轉身對秦野說:「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秦野「嗯」了聲,自然而然地走在了凌修身後,用自己的背膀為他營造出一小片空間,以防他被人撞到。

後面的街道嘈雜紛亂,每個「下一秒」都將成為鬥爭的沸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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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刀這種武器的背後寫了一行英文:

MADEBYTHIRTY-TWOSTROK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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