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

演戲

不遠處的火堆上點點星火噼啪作裂,剛好填進這份無聲的空白之中。

凌修那張看起來總是有些蒼白的臉被這麼一問都有些泛紅。

——他當然知道秦野鐵定不會順從地背上這兩樁案子,他也知道每次越獄開的都是他自己的光艇。就因為如此,他直接開啟了光艇的自動清除駕駛記錄功能。

這才導致他雖然知道秦野在做什麼,但不清楚他做到哪種程度的情況。

「問你話呢。」秦野催促道。

凌修從牙縫裡擠出回答:「知道。」

「你當時就知道我越獄要做什麼,但沒告發我,你在那時就開始幫我了?」秦野又問,「甚至也在暗中找線索,我說的對吧?」

凌修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回答。

但過了一會兒,秦野說:「挺好的,至少現在除了我爸媽以外,還能有一個人相信我。」

凌修聽見這話,垂下眼眸,他腦中又浮現出分手時秦野鬆開手的畫面。

他在腹中將很多想要說的話來回滾了好幾遍,但話到了嘴邊又全都咽了回去。

最後他僵硬地開口道:「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秦野「嗯」了聲,說:「現在就只能判斷出這件事並非林婕所為,應該是有人盜取了她的聯絡器跟我爸媽聯絡。」

「對。」凌修應道。

撒旦星晝夜溫差較大,迎面吹來的晚風都有些冷了,凌修左手顫抖的幅度又變得更大了一些。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手不時地碰在一起,但凌修不想讓自己的冷手碰到秦野的,於是把手收進褲袋裡。

夜市很大,現在已處於人流高峰後期,但還有不少人拚命地往裡擠。

就在他們快要走至出口時,對面走來兩個同樣並肩而行的人。

將要擦肩而過時,其中一人突然一拍腦袋,倒回到凌修和秦野面前,指著秦野大叫道:「哎!你不是那個……誰來著……」

旁邊的人眯起眼,開始細細打量,又跟著說道:「你還別說,還真的有點像……咱倆剛才還提到他來著……」

兩人的臉都快要湊到秦野的下巴上了,站在一旁的凌修說道:「長得相像的人有很多,兩位該不是看錯了吧?」

結果這麼一說,非但沒有打消疑惑,倒是把疑惑轉移到了凌修身上。

那兩人又開始指著凌修的臉說:「哎!你也很眼熟啊,你不是他遠方表弟嗎!」

「讓我看看,」另外一人湊前來,鼻尖都快要碰到鼻尖了,「魯八!」

凌修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點,正好碰到秦野的胸膛,他皺了皺眉頭,說:「我想你應該是認錯了。」

「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人了呢!怎麼?來這兒發大財了就想轉臉不認人了是吧?」那人瞪大眼睛,揚起音量大叫道。

秦野說:「不好意思,你們真是認錯人了。」

那兩人撓著後腦勺面面相覷,互相問著:「沒認錯吧?這混球小子戴了藍色美瞳,還想跟咱玩失憶?」

在他們小聲討論著是不是要不管三七二十幾都先敲詐一筆的時候,秦野已經虛摟過凌修的腰隱沒在了擁擠的人群里。

剛一走出這密密麻麻的人群,秦野便湊在凌修耳邊低聲說道:「我們得快點走,要不然就被人發現了。」

凌修回過頭,發現剛才那兩人居然正快步跟在他們身後,「跟上來了。」

秦野扭動了幾下脖子,將袖子又往上挽了幾公分,說:「司長,怎麼辦,我不是很想跑,今天有點累了。」

凌修會意,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正站在昏黃路燈底下的秦野——眼睛被稍長的頭髮遮住了,只能隱約看見裡面的光芒,嘴角揚起一個角度正好蜿蜒至臉部的大半陰影中,頎長的身姿融進無邊的黑夜裡,看上去自在又輕鬆,好像真的只是來這裡散步的而已。

但接著他轉過身去,直接給了即將要撲上來的人一拳!

那人痛呼一聲,但又立馬捂住胃部再次撲了上去,嘴邊罵罵咧咧地喊著:「他媽的你個崽種!來了這兒還真的就不認你爹了是吧!」

就在那男的跟秦野糾纏不休之際,另外一人也跟發狂的公牛似的朝凌修沖了過去!

凌修快步走上前幾步助力,抬起一腳便將他踹倒在地。

「嘿呀,你個魯八,真長本事了哈!見到你哥也不下跪了,真他媽牛逼!」那人叫囂著。

凌修冷冷地看著他從地上爬起來,說:「注意言辭。」

「血管里都流著貧賤的血,穿身制服還指望能脫胎換骨?去死吧你!」那人咬牙切齒地死盯著凌修,乾脆把罩在外面的破舊T恤兜頭一脫,狠勁地甩在地上,如同一頭徹底發了瘋的獸。

凌修壓根不想跟他進行過多的糾纏,只想趕緊了結回去休息,所以只好先脫掉制服外套放到了一旁,在那人朝自己劈來一掌時利落乾淨地閃避,再趁勢雙手鉗住那人的胳膊直接來了一個過肩摔!那人徹底疼翻在地,滿臉痛苦地倒在那裡嚎叫著。

他看向那邊的秦野正好也將另外一個人反壓在地,正罵著:「搶劫還搶到我頭上來了?」

「張堅,你以為你把我給打趴下了就算有本事了是吧?我告訴你,我已經聯繫了巡衛隊!一個在逃犯還趾高氣揚?」

聽完這句話,秦野跟凌修不由得對視了幾秒,兩人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同一個想法——

「跑!」

於是被打趴的那兩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凌修跟秦野立刻轉身快步往回走。

他們剛走出沒幾步,巡衛隊的人便趕了過來。

「人呢?魯八和張堅呢?」隊長問道。

那兩人躺在地上伸出手往他們離開的方向指了指。

*

風聲在他們耳邊呼嘯而過,凌修問:「你那換臉技術的人臉庫是從哪裡抓取的?」

秦野回:「忘了。」

凌修聽見這回答,想起那還沒播完便被秦野關掉了的廣播,於是誠懇地勸道:「看來以後還是要完整地聽完廣播比較好。」

「知道了,司長。」秦野懶洋洋地回,「這張臉已經不能用了,所以我們還是換回去吧。」

凌修沒作答,只是敏銳地聽見遠遠傳來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估計那兩人剛才已經報了警。」凌修說道。

「真煩,沒時間換臉了。」秦野側過頭,發現他們正好路過一家百貨商店,他靈犀一動,「司長,你會演戲么?」

「什麼?」凌修不解。

「演員的職業道德就是要吃苦耐勞,職業能力就是要隨機應變。」秦野忽然說道。

話剛一說完,前後兩支巡衛隊便趕了過來。

就在凌修想著該如何應對之際,秦野抓住凌修的手腕把他往商店的透明玻璃窗處一壓!

凌修的雙眼瞬間睜大,只見秦野與自己的距離驟然拉近,最後他低聲說了句:「別反抗,反抗就露餡了。」

他還沒作答,秦野的嘴唇便忽然湊了過來——但這並不是一個吻,而只是堪堪地懸在唇上的一厘米處。

凌修的腦袋轟然炸裂,一邊覺得這舉動實在很突然,但另一邊又認為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糊弄過去這前前後後將近五十人的巡衛隊。

秦野估計是想要營造出一種非常火熱的假象,甚至還煞有介事地扭了下脖子,換了個角度。

果不其然,他們這行為引起了巡衛隊的注意。

只聽那隊里的人高喊道:「隊長!那裡有人!」

凌修的理智瞬間歸位,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現破綻。

巡衛隊隊長正一步步朝他們走來,但秦野說:「司長,配合點,別東張西望。」

凌修餘光瞥見隊長即將要來到他們身邊,於是立刻踮起腳尖,胳膊環住秦野的脖頸,直截了當地吻上他。

而「既然要演戲,自然要全身心投入」的秦影帝一下子就明白了凌修的意思,開始反吻回去。

誰都不會想到,幾十分鐘前還在各自拳打腳踢的兩人會在這時擁吻在一起。

那隊長也並非是個沒見過情侶當街恩愛的人,見到這幅場景,一時間也不好走過去打斷他們。他只好回過身,招招手叫來一個小士兵,問:「你確定是這兩人嗎?」

小士兵慌張地看著正如膠似漆的兩人,又心驚膽戰地快速看了看隊長,從口袋裡掏出了魯八跟張堅的信息表,大概地掃了一下秦野跟凌修的身量,抖著嗓子說:「我我我……我也不確定……」

「那你就去確認一下。」隊長無情地說。

「哎,好……」小士兵鼓起勇氣走到了正不斷發出嘖嘖水聲的兩人身邊,但他一過去,剛準備壯起膽子讓他們兩個給他停下來的時候,秦野睜開了一隻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士兵被秦野的眼神給嚇到了,捲起信息表便往回跑,嘴上還振振有詞:「不是他們,不是他們……」

「剛才你還說是他們。」隊長質問道。

「真不是真不是,這個張堅不是藍眼睛,而……那那個人是藍眼睛,」小士兵哆嗦道,「還、還有……」

「還有什麼?」隊長繼續問。

小士兵又重新攤開信息表,面紅耳赤地解釋道:「這信息表上寫了……他們兩人不可能是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

「魯八跟張堅是……表兄弟關係,魯八是張堅媽媽的姐姐的兒子,所以不太可能在街上跟張堅……這樣那樣……」

凌修耳朵尖,捕捉到這個信息之後動作僵了下來。

而秦野則低聲笑道:「司長,你還挺入戲,但是人還沒走,咱們的戲也不能停呢。」

也不知他們親了多久,只知道最後巡衛隊的人果真離開了。

身板比剛強、意志比鐵硬的凌司長到最後氣喘吁吁地靠在窗前,任由秦野伸出手來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說:「司長,你該買根唇膏了。」

可能是剛才太過緊張,現在一下子鬆弛下來,凌修突然起了想要隨口調侃的心,回道:「工資都用來買讓你越獄的光艇了,沒錢。」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秦野朝他遞出一隻手,「還走得動嗎?」

凌修清了清嗓子,說:「可以。」

他低下頭一掃,發現自己的襯衫紐扣居然解開了一顆。

凌修剛準備要把它扣回去的時候,秦野直接別開他的手,幫他把扣子扣了回去,說:「不好意思,司長。剛才一不小心太投入了,解開了你的一枚扣子,現在我再給你扣回去,別生氣。」

凌修回:「聽得出你的語氣很誠懇了。」

結果他從玻璃窗前起身離開時,一摸自己的腰間,發現塞進褲腰裡的襯衫居然也被抽了出來。

秦野:「不好意思,司長。要不我這個也幫你塞回去?」

凌修咬了一下牙關,說:「這倒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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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士兵:myeyes!my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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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與蛇[星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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