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一個小時前她們才在小區門口碰到，施念念不太懂蘇昧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跟蹤她？如果真是這樣，她只能說蘇昧出現得太及時了。

楊燁臉色十分難看，雖然蘇昧這張臉很勾人，可是她三番兩次壞自己好事，就算對方是個頂級大美女，他也沒辦法裝什麼紳士了，怒道：「這位小姐，你不覺得自己很多管閑事嗎？」

蘇昧不卑不亢地說：「我只是看到有個禽獸在性/騷擾女性，路見不平而已。」

「說我性/騷擾？」楊燁嘴歪了歪，指著與她並肩而立的施念念說：「麻煩你搞清楚，是她主動來勾引我。」

施念念瞪大眼睛：「你說什麼鬼話？」

「你打扮成這樣不就是想勾引我，好讓我給你家那個快倒閉的破公司投資？」楊燁輕蔑地說。

施念念強忍著想把這人腦袋砸開的衝動，深呼吸，語氣盡量和緩地說：「楊先生，我是有求於你，穿成這樣只是為了表達我的歉意和誠意，絕對沒有別的企圖。抱歉，讓你誤會了。」

楊燁絲毫不買賬，整了整領帶，冷哼一聲，說：「現在就算你跪下來哭著求我，投資的事也免談！」

「楊先生你等等，我們還可以……」

楊燁揮開她大搖大擺走了。

施念念追他到門口，眼看就要追上，卻因為跑太快崴到腳慢了一步。

險些摔倒，一雙手牢牢扶住了她。

她忍疼回頭，撞上蘇昧略帶關切的目光。

「沒事吧？」

施念念搖搖頭，看著楊燁開車揚長而去，眉心擰成了結。

她給楊燁打電話，楊燁不接。快速編輯了一條道歉的簡訊發過去，對方沒有回。

北風肆虐，把她順滑的直發吹亂了，裸/露的脖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仰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有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

她無助地站在風裡，快要凍傻時，聽到一個聲音：「你不冷嗎？」

施念念恍然回神，凍硬的嘴唇動了動。

「阿嚏——」

蘇昧皺眉，不由分說把她拉進去。

暖氣瞬間將她包圍，施念念揉揉酸澀的鼻子，回到包間，對著一桌子幾乎沒動幾口的飯菜嘆了口氣，拿起外套穿上，頹喪出了包間。

事情好像被她越搞越糟了。

發現蘇昧沒走，她有些詫異。

「走嗎？」蘇昧問。

施念念訥訥地點了點頭。

到前台結了賬，走到外面她才想起來沒有開車，躊躇不前。

蘇昧看出她的猶豫，指著停車位上某輛車，說：「如果不介意的話，跟我們一起走吧。」

「你們？」

「還有司機。」

施念念舔了舔微乾的嘴唇，矯情了一秒鐘，點頭。

兩人上了後座。

座位其實挺寬敞，施念念卻莫名覺得有些擠，她調了幾次坐姿都不舒服，掀起眼皮看向蘇昧：「你也是來這裡吃飯嗎？」

一開始她懷疑蘇昧跟蹤她，冷靜之後發現太離譜了，蘇昧為什麼要跟蹤她？

蘇昧坐姿端正，目不斜視看著前方，含糊地說：「有點事。」

施念念瞭然，一隻手捏著手機，另一隻手無意識拉扯拉鏈，醞釀了一下，說：「剛才謝謝你。」

蘇昧轉過頭，審視她片刻，說：「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沒有。」施念念糾結許久，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要幫我？」

蘇昧眉梢一動，別開頭，淡淡道：「他要對你動手動腳，我只是看不慣。」

施念念將信將疑。

雖然她對蘇昧不太了解，但是同學三年，她從來沒見過蘇昧多管閑事。蘇昧就是那種無論在什麼場合都格格不入的高嶺之花，班裡集體活動她都懶得參加，怎麼會因為看不慣，就三番兩次幫一個曾經的仇人？

施念念一瞬不眨盯著她側臉。

許是她眼神太過直接，蘇昧有些抗不住地又轉過來，迎著她充滿質疑的目光，平靜地說：「就當是我還你的。」

「……還我什麼？」施念念被她說糊塗了。

「陳爍，」蘇昧頓了頓，眼睫一閃，掩去眼底那抹異樣情緒，說：「那件事，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你。」

「……」

施念念猜想過是因為這個原因，只是親口聽到蘇昧說「對不起」還是覺得不太真切。

蘇昧這樣高傲的人也會認錯？

突然想到當初她被陳爍甩了以後，跑去質問蘇昧的情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蘇昧沒有絲毫的羞愧，甚至連一句解釋也沒有，輕描淡寫地說：「不為什麼，想做就做了。」

施念念被氣得半死，一怒之下抓起桌上某個東西扔過去。蘇昧躲閃不及，尖銳的筆尖劃破她眉尾，鮮血滴落……

施念念甩了甩頭把回憶趕走，偷偷去看她眉眼，幾根劉海卻擋住她了眉毛。

有一說一，就算蘇昧當初對不起她，她也都報復回去了，蘇昧實在沒理由幫她。

這麼一想，施念念反倒覺得自己欠了她似的。

「你家公司出了問題？」

蘇昧一句話將她從糾結的情緒中拉出來，愕然：「你怎麼知道？」

蘇昧一隻手悠閑撐在窗沿上，歪頭看她：「剛才聽楊燁說的。你家公司快破產了，在找他投資？」

施念念想了一下，楊燁確實說了。她表情一收，抿緊了唇。

雖然蘇昧兩次幫了她，但關於自家公司機密，沒必要跟一個外人提起。

蘇昧覺察到她的防備，適時閉了嘴。

夜幕降臨，兩邊的路燈蹭地亮起來，把車裡照得更加清楚。

施念念稍有不適地扭動脖子，瞥見某個熟悉的地標，忙出聲：「劉叔，前面那個路口可以停一下嗎？」她剛才聽到蘇昧這樣叫司機。

「施小姐，還沒到呢。」劉叔說。

蘇昧疑惑地看著她。

施念念目光閃動，說：「前面是東臨總部。」她想去公司看看。

蘇昧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很久，視線轉開，吩咐劉叔在前面停車。

車子停了片刻，又繼續前行。

「大小姐。」劉叔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身後那個單薄的身影，「您和施小姐很熟嗎？」

蘇昧看著窗外，表情一陣空茫，緩緩道：「不熟。」

「剛才您讓我跟著她，我以為您是專門來找她呢。」

蘇昧神色漠然，沒有出聲。

「不熟就好。」劉叔自顧自說：「東臨實業面臨破產，蘇董早就看中這塊肥肉，既然您和施小姐關係一般，那到時候蘇董收購東臨您也不用為難了。」

蘇昧表情鬆動，聽不出情緒地「嗯」了聲。

……

施念念很少來公司，前台不認識她，她自報家門對方才肯放行。到了頂樓總裁辦，一出電梯就碰到在訓斥手下的林女士。

「你來幹什麼？」林女士把她領進辦公室。

施念念立正站好，伸出兩隻手，低著頭說：「媽，對不起，要不是我那天罵楊燁，楊家就不會撤資。公司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我太沒用了，你打我吧。」

林女士不輕不重打了她兩下，輕嘆道：「這不怪你。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楊家說要投資根本沒有誠意，聯姻也是假的，他們就是故意拖延時間，想把我們熬死，好趁火打劫收購東臨。」

生意上的事施念念一竅不通，她怔怔地問：「那現在怎麼辦？」

林女士愁得焦頭爛額，捏捏眉心，說：「實在不行，就只能把家裡房子車子全部抵押出去，應該也能湊幾個億。」

「那不是還差很多嗎？」

「是啊。」林女士感慨完，猛地抬頭看她，表情一變，一臉不耐道：「你問這些做什麼？公司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趕緊走趕緊走，別妨礙我做事。」

「……」

施念念剛被趕出辦公室，手機響了。

「晶晶。」她氣若遊絲地說。

「你這麼急賣版權做什麼，出什麼事了嗎？」黎晶晶看到她在基友群里提到想打包賣版權的事，覺得不太對勁。

施念念找了個無人的地方，簡單把家裡快破產的事告訴她。

黎晶晶聽完一陣沉默，說：「我爸回來了，我去問問他可不可以幫忙。」

「喂——」

那邊匆匆掛斷。

施念念看著暗下去的手機，無聲嘆氣。她知道黎晶晶家裡很有錢，可是十幾個億也不可能說借就借吧？要是能幫忙，父母早就和黎家聯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十分鐘后，黎晶晶回撥過來：「對不起啊念念，我爸說家裡沒有那麼多流動資金，我幫不了你。」

施念念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澀然一笑，說：「沒關係的，謝謝你。」

黎晶晶二話不說把自己私存的幾百萬借給她，施念念感動不已。

這幾百萬隻是杯水車薪，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打開微博，看到編輯風箏回了她私信，心裡一喜。

昨天她聯繫不上風箏，抱著僥倖心理給對方微博留言，風箏果然回她了，給她發了手機號碼。

施念念直接打過去，對方倒是接得很快。她開門見山地說急用錢想賣版權。

風箏卻說：「我親愛的貓大，你的影視版權那些公司都是搶著要的，賣是不成問題，可是版權費通常一兩個月才能到賬，遠水也救不了你的近火啊。」

公司還能撐一兩個月嗎？施念念不知道，「吧唧」跌坐在地上。

她遊魂一樣回到家，餵了貓，洗了澡，坐在電腦前，面對文檔，一個字也敲不出來。

手機屏幕閃了一下，是條QQ消息。

媳婦兒：「老婆你在幹嘛呀？一整天都沒見你出來聊天。」

施念念嘴唇勾了勾，慢吞吞打字回她：「發獃。」

媳婦兒：「哼，以為你會說在想我呢。」

愛吃魚的貓：「想你(づ￣3￣)づ」

媳婦兒：「(ω)」

媳婦兒：「你要碼字嗎？」

愛吃魚的貓：「沒靈感，沒心情，寫不出來。」

媳婦兒：「心情不好嗎？怎麼了？」

施念念手指頓了頓。

雖然和CP認識很多年了，但她還是不習慣把三次元的事放到二次元上說，思索片刻，回：「就是想到快要開文了，有點焦慮。」

媳婦兒：「不焦慮不焦慮，你可是寫一本火一本的貓大啊！自信點。」

愛吃魚的貓：「嗯嗯~謝謝你寶貝mua~」

媳婦兒：「[撲倒]」

施念念輕笑一聲，放下手機，又開始愁眉苦臉。

輾轉反側，嚴重失眠。

一夜過去了，父母不知道想出解決辦法沒。

她忙給林女士打電話：「媽……」

林女士：「你媽很忙，沒空和你聊，掛了。」

「……」

打給施建雄：「爸……」

施建雄：「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該吃吃該喝喝，乖哈。」

「……」

夫妻倆都默契地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施念念抱著手機，癱在床上對著天花板思考人生。

球球在外面邊撓門邊叫，越叫越凄厲，她才重新活過來。

打開房門，去給球球倒了貓糧，看它大快朵頤，施念念輕拍它腦門，說：「吃這麼香，全家就屬你最沒心沒肺。」

球球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太好吃還是在反駁她。

施念念狠狠揉了它一把，轉身去洗漱。

今天依舊沒有心情碼字。

看到球球吃完了，蜷在沙發上睡懶覺，她氣不到一處來，把貓拎起，惡狠狠地說：「吃飽就知道睡睡睡，你快成豬了！今天非得治治你才行。」

「喵！」

施念念不顧它反抗，找出之前從淘寶買的厚衣服給它穿上，套上牽引繩帶它出門。

球球是只五歲的成年大貓了，它不怕生，也不抗拒戶外，只是很懶，推一下才肯挪一下。

「這麼懶，你不胖誰胖。」施念念輕輕踹它屁股。

球球哀怨地「喵」了聲。

施念念倒不是單純為了讓它鍛煉，下來走走也是想調節一下自己壓抑的心情。

「叮咚——」

手機響，她打開微信，看到黎晶晶來發的語音，放在耳邊聽：「你那房子才住一年就要賣掉？」

不賣怎麼辦，家裡攤上這麼大的事，除了賣房賣版權，施念念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她回復黎晶晶，問有沒有認識的朋友需要買房。還有那些包包首飾，她也急著出手。

黎晶晶說先幫她問問。

她放下手機，驀地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你一個人傻站在這裡做什麼？」

暖陽穿透雲層，給這黯然的冬日鍍上了一層金光。

施念念倏地抬頭，看到一輛白色賓利，順著流暢的車身，看到坐在車裡的蘇昧，愣了愣，晃晃手裡的牽引繩，說：「我出來遛……誒，我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