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偌大的車庫恢復了安靜。

看著女人臉上淺淡的笑容，施念念怔了怔，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原來她也會笑啊。

蘇昧當然會笑，如冰雪消融，冷中帶點媚。只是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看到蘇昧笑是什麼時候了，自從鬧掰后，她們每次碰面都沒有給過對方好臉色。

施念念感覺她們之間的空氣停止了流動，有些東西悄無聲息發生改變。

她慢慢收斂表情，訕訕別開頭，說：「謝謝。」

蘇昧也恢復了平日里漠然的表情，眼神無波直視前方，說：「不客氣。」

「……」

「……」

蘇昧沒有真打電話，保安也沒有來。

「叮——」

有人進入車庫取車，經過她們身邊時，好奇地瞟了眼宛如陌生人一樣站著的兩位美女。

施念念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快步走向電梯，餘光瞥見蘇昧動了，用手攔住感應門。

蘇昧隨後進來。

不算寬敞的空間頓時盈滿一股好聞的淡香。

施念念靠近數字面板，下意識想問她住幾樓，張了張嘴，猛地想起她是自己鄰居，心裡劃過一絲異樣，默默按下數字「15」。

電梯上行，施念念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她其實很想問蘇昧為什麼會幫自己，每次話到嘴邊又被什麼東西給扼住了。

電梯門上裝了一面巨大的鏡子，鏡面擦得纖塵不染，能把人臉上毛孔都照得清清楚楚。

施念念很不喜歡坐這種前面帶鏡子的電梯，特別是晚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感覺鏡子里隨時會鑽出什麼東西，她想象力又是極其豐富的，每次都能腦補出很多嚇自己。

習慣性低下頭，卻感覺一道存在感很強的目光在窺視自己，施念念抬眸，正對上鏡子里一道淺淡的目光，心裡一突。

蘇昧在看她。

但蘇昧好像只是不經意間掃到她，目光交匯不到一秒，淡定地轉開，又淡定轉回來，視線定格，說：「你就穿成這樣去相親？」

施念念看了看鏡子里自己裹得像球一樣的身形，又看了看蘇昧職業套裝包裹下曼妙的身材，不自然地乾咳一聲，說：「我又不知道要相親，都是我媽給我亂安排的。」

要是提前知道，她打死也不會去。

蘇昧不動聲色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視線移開，又不說話了。

施念念轉了轉僵硬的脖子。

「叮——」

到了。

這短短十幾秒鐘對她來說有些煎熬，像是坐過山車。施念念收拾好情緒第一個走出去。

她腳下健步如飛，冷不丁聽到身後的人說：「那個男的不知道會不會很難纏，你以後出門小心點。」

施念念愣愣地看著她。

蘇昧是在關心自己嗎？

可是對方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關心的意思，依舊是冷淡無波，就好像在對陌生人說：「你鞋帶掉了。」

是她想多了。

施念念沉悶地「嗯」了聲，說：「我知道。」

蘇昧沒再說什麼，徑直走到1502門前輸密碼。

看著她俏麗的背影，想起昨晚自己乾的那些蠢事，施念念臉一熱，在她準備進屋時，忙喊道：「你微信綁卡了嗎？」

蘇昧纖細的手輕輕搭在門把手，聞言一頓，轉身看她，說：「忘了。」

「那你快點綁，綁好了我給你轉賬。」

蘇昧推開房門，輕描淡寫地說：「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

「嘭——」蘇昧不等她回應把門關上了。

施念念鬱悶回房，剛給球球倒完貓糧，手機響了。

一看是林女士打來的，她心裡的火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按下接聽，先發制人地說：「安排相親為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

「提前商量你還會去？」林女士語氣也不怎麼好，「從你大學畢業我就不斷給你介紹男朋友，你哪次同意了？天天就知道宅在家裡寫小說，你乾脆和你那些小說過一輩子得了。」

「行啊，我就寫一輩子，我不需要什麼男朋友，也不想結婚，你以後可以省點心了！」

「施念念你想造反嗎？你還敢跟我頂嘴？」林女士聲線拔高八個度。

換做平時施念念當然不敢，可是現在她在氣頭上哪管許多，趕在林女士嘮叨之前掐斷通話。

造反又怎樣？又不是沒反過。

如果只是被迫相親她還沒那麼生氣，畢竟林女士也是為了她好，她生氣是因為楊燁說的那些話。英明神武的林女士是眼瞎了嗎？居然給她安排這種貨色？

她決定先冷戰一段時間，好讓林女士知道她平時雖然乖巧聽話，但也是有脾氣的！

施念念是獨生女，從小家境優渥，卻從來不嬌生慣養，因為她家裡有個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老媽。

林女士對她很嚴厲，施念念小時候沒少挨打，後來為了躲避棍棒她學會了裝乖巧。成年以後她就不想裝了。於是，三年前，她用自己賣掉的第一本小說的影視版權付了房子首付，從家裡搬了出來。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遠離林女士的掌控，沒想到還是太天真了。

心情不好，拿起手機想找點樂子，點進QQ，發現基友群里那三個人正聊得開心。

老妖不是老妖婆：「@愛吃魚的貓，你不是馬上要開新文？怎麼不來找我碼字。」

不要叫我白晶晶：「你不會睡到現在還沒醒吧？@愛吃魚的貓」

大貓家的魚：「老婆你在嗎？一天沒看到你冒泡，人家想你了[飛吻]」

老妖不是老妖婆：「魚你夠了，想秀恩愛能不能私底下秀，每次都要虐一波我和晶晶這兩隻單身狗，過分。」

大貓家的魚：「受不了你可以和晶晶組CP啊。」

不要叫我白晶晶：「我才不要和她做CP！」

老妖不是老妖婆：「說得好像我多想和你做一樣[白眼]」

施念念按住老妖那條消息，點開回復。

愛吃魚的貓：「我懷疑你在開車並且有證據。」

大貓家的魚：「老婆！[撲倒]」

愛吃魚的貓：「媳婦兒么么啾~你那邊還不到七點吧，怎麼起這麼早。」

大貓家的魚：「想你想到睡不著[害羞]」

愛吃魚的貓：「[摸摸頭]」

老妖不是老妖婆：「……你們繼續秀吧，我去鎖小黑屋了。」

不要叫我白晶晶：「你還挺能睡哈。」

愛吃魚的貓：「睡什麼啊，被安排相親了。」

不要叫我白晶晶：「相親？」

大貓家的魚：「相親！」

老妖不是老妖婆：「我先聽會兒故事再碼字。」

施念念兩隻手快速打字，把今天被迫和楊燁相親的事告訴她們。

聽完故事，其他三人和她一起痛罵楊燁不是人。

心情總算舒坦了。

老妖去碼字了，她CP去上課。施念念想了一下，切換到微信，找到黎晶晶，把剛才車庫裡蘇昧幫她說話的事告訴對方。

黎晶晶：「她會這麼好心？」

施念念也想不通蘇昧為什麼會幫自己，不確定地回：「可能……她是覺得當年那件事對我有愧疚？」

過了很久黎晶晶回：「我還是覺得她別有居心，你要小心她。」

蘇昧能有什麼居心？

施念念來不及深想，屏幕一閃，QQ有新消息進來。

點開。

編輯風箏：「貓大貓大，星辰那邊又聯繫我了，他們願意出一千萬買《梧桐樹下》版權！稅後哦！求求你賣了吧！這個價格真的頂天了！」

風箏是綠江文學城的編輯，主要負責影視版權。這個月她已經敲施念念兩次了，上次還說一千萬稅前，這次變成了稅後。多了幾百萬，誘惑力可以說相當大了。

施念念眼睛眨也不眨地回：「不賣。」

風箏一陣鬼哭狼嚎，說什麼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未來影視業寒冬可能更不好賣balabala……

施念念還是像上次那樣，用「不差錢」堵住了對方的嘴。

風箏最後發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包過來，沒再騷擾她了。

施念念放下手機，閉目養神。

家裡不差錢是事實，但她還沒有清高到不把一千萬當回事的程度。之所以無動於衷，是因為三年前她買了第一本影視版權，被垃圾編劇一通魔改，去年播出后那部劇被噴成翔，連帶她這個作者也遭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網路暴力，那些偏激的書粉罵她為了錢不愛惜作品。

從那以後，施念念對於賣版權就很慎重了。

作為一個光憑訂閱和出版費就能擠進國內前五的女寫手，沒了影視版權稅，施念念照樣可輕鬆以養活自己。

她去洗了澡，換上舒適的睡衣，把電腦抱到床上，開始構思新文。

做完人設和大綱已經是凌晨兩點，施念念抱著電腦睡著了。

惱人的手機鈴聲把她吵醒，她摸過來，看到是林女士打來的，賭氣直接掛掉。

過了一分鐘手機又響，這回不是林女士，而是施建雄。

施念念猶豫了一下，按下接聽：「爸？」

「死丫頭你翅膀硬了是吧，連我電話也敢不接！」電話那頭卻是林女士吃了槍/葯的聲音。

施念念被震得耳膜生疼，想把手機拿開些，又聽到林女士說：「你爸出事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趕緊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