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司機來得很及時。

施念念打開後座門，將口吐芬芳的黎晶晶塞進去。

黎晶晶瞪她：「你幹嘛不讓我說完？」

「我是怕影響不好。」施念念把車門關好，吐了口氣，說：「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說那些也沒什麼意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難道要在那種地方撕逼嗎？」

小孩子才動不動撕逼，成年人學會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黎晶晶想想也覺得不太妥，歪了歪頭，話鋒一轉：「蘇昧不是出國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

施念念別開頭，看著窗外的風景發起了呆。

她和蘇昧是在高一暑假那年鬧翻的，高二文理分科后，兩人又分到了同一個班，但因為陳爍的原因，她們從朋友變成了仇人。

後來就是高考，各自上大學。

再後來，聽說蘇昧出國了。

幾年沒見，很多東西變了，比如她對蘇昧的感覺。

換做七年前，施念念或許會和蘇昧展開罵戰，可是現在大家都長大了，不能再像當初那麼衝動。

黎晶晶問她恨不恨蘇昧，她認真思考，發現其實是恨的。只不過那種恨經過歲月的沖洗慢慢變淡，變成了一種意難平的複雜情緒。

她不禁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陳爍那件事，她和蘇昧會不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突兀的手機鈴聲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施念念偏頭，看到黎晶晶拿起手機放到耳邊，大大咧咧說：「別催了別催了，我和念念馬上到。」

某名媛今天過生日，她們還要急著去下一個局。

……

夜幕下的彼岸酒吧絢爛璀璨，震耳欲聾的音樂傾瀉而出。

司機在外面徘徊很久，看到兩個醉醺醺的身影相互慘扶著走出來，他忙跑上去：「兩位大小姐，你們怎麼喝成這樣了！」

施念念哥倆兒好地拍拍司機肩膀，笑嘻嘻說：「沒事的叔，我們沒醉。」

司機搖頭嘆氣，打開車門讓她們上車。

兩個醉鬼歪歪扭扭地癱在後座胡言亂語。

「我媳婦兒，嗝，不知道睡沒，還沒跟她說晚安。」施念念說。

黎晶晶嗤笑說：「你媳婦兒人在M國，這會兒那邊天都亮了。」

司機心想果然醉了，施小姐一直單身，哪來什麼媳婦兒？

施念念又說：「我今天出門，發、發現對門在搬東西，那個在國外的鄰、鄰居，好像回來了。」

「男的女的？」

「不知道。」

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一路。

車子到達麗香雅苑。

施念念打開車門，被冷風一吹打了個激靈，她衝車里的人擺擺手，說：「我走了。」

司機不放心跟過來。

「我真沒醉，你看——」施念念用卡刷開電梯門，盯著那幾個眼花繚亂的數字看了半天，自信滿滿按下「15」，揚起臉傻笑道：「我住十五樓，嗝，沒按錯吧？你快帶晶晶回去吧，拜拜。」

電梯徐徐上升，期間沒有人進來。

「叮——」

施念念撐開睏倦的雙眸，扶著牆走出去。

她買的這套房子一層兩戶，門都長一樣，搖搖晃晃到了一扇門前，摸到密碼鎖，慢吞吞輸入數字。

「嘀嘀嘀——」

系統提示錯誤。

「嗯？」施念念漸漸失焦的雙眸努力睜大，邊按邊自言自語：「電梯我都按對了，我就不信……搞不定你這個。」

「嘀嘀嘀——」

又錯了。

施念念有些懊惱，又要按。

門霍地從裡面打開。

「看你還嘀不嘀。」施念念打了下電子鎖，邁開沉重的步伐要往裡走，抬眸，發現門裡面站著一個穿真絲睡衣的女人，她懵了一下，磕磕巴巴說：「你……你誰啊？你怎麼會在我家？咦，你……怎麼長得那麼像那個討人厭的蘇昧？？？」

門裡的女人身影高挑，瘦而不柴，素麵朝天，卻不失冷艷。

蘇昧剛洗完澡，聽到門鈴報警，以為是小偷，沒想到竟然是施念念。對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眼神迷離，舌頭打結，一看就是喝醉了。

蘇昧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你走錯了，這是我……」

「嘔——」

灰濛濛的天空飄起了小雪。

施念念醒來時，感覺腦門像是被灌了水銀一樣，又沉又痛。

她迷迷糊糊坐起來，發現手裡拽這個東西，軟的，熱乎的，以為是她養的貓，睡眼惺忪地嘀咕：「球球，你又上我床了，說過多少次不準這樣，不聽話不跟你吃小魚乾了。」

抗議的「喵」聲沒有到來，冷不丁響起一個疏淡的聲音：「醒了？」

卧槽！！！

她家貓成精了？？？

施念念睜開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線，瞥見一抹纖細的身影從旁邊緩緩坐起來，她心底又是一聲卧槽。

她家貓不僅成精，還變性了？？？

下一秒她清醒過來，和她待在一張床上的不是什麼貓精，而是個活生生的女人。

晶晶？不對，昨晚她和黎晶晶分開了，而且聲音也不像。

她手忙腳亂去摸床頭燈，摸了半天沒摸到開關。

「啪——」

燈光驟然亮起，施念念被刺激得眯了眯眼睛，緩了一幾秒鐘才睜開，看清了床上的人，驚得下巴掉下來：「蘇……蘇昧？？？！！！」

蘇昧像是一夜沒睡好，一臉倦意，凝眉，抿唇，目光沉沉。

「怎、怎麼是你？！你你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與炸毛的施念念比起來，蘇昧鎮定許多，撩了撩微卷的頭髮，說：「這是我房間，我的床。」

「什麼鬼？這明明是……」施念念話沒說完，突然發現這房間里的擺設不太對。她的房間是可愛少女風，這房間從牆壁到床單都是單色的性/冷淡風。

眼眸流轉，瞥見自己身上鬆散得幾乎走光的睡裙，還有蘇昧身上皺巴巴的真絲睡衣，再看一眼凌亂不堪的床單，她腦子「嗡」的一聲，忙甩開握著的蘇昧的手，快速挪到床邊，眼底滿是戒備。

……發生了什麼？

蘇昧表情未變。

施念念咽了口唾沫，揪緊身上的睡裙，說：「你……你昨晚對我做了什麼？」

雖然施念念以前寫過類似的情節，但是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更沒想到的是，跟她發生的關係的還是和她反目成仇的蘇昧……

她和蘇昧一/夜/情了？

……殺了她吧！

她想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可疑痕迹，手指摸到睡裙領口，瞥見旁邊虎視眈眈的蘇昧，動作一頓。

蘇昧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清淺的眼眸暗了暗，說：「昨晚你到處撒酒瘋，真要發生什麼也是你對我動手，你擔心什麼？」

昨晚？

撒酒瘋？

等等……

凌晨一點。

「嘔——」

胃裡一陣翻滾，施念念沒忍住吐了。

那些酸臭的穢物有一部分濺到了女人潔白如新的真絲睡衣上。

蘇昧臉上的從容一掃而光，淺色的雙眸幾乎冒出火來，壓著嗓子說：「施念念，就算你討厭我，也沒必要這樣羞辱人吧？」

施念念聽不清，她也不管蘇昧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家，捂著嘴衝進洗手間。

吐完以後她渾身無力，索性抱著馬桶打盹兒。

「施念念，你給我起來。」

一股淡香鑽入口鼻，施念念掀開沉重的眼皮，看到蘇昧換了一身睡衣，喃喃自語：「真是見鬼了，我居然夢到蘇昧那個討厭鬼。」

「……」

「這睡衣怎麼跟我的一樣？好啊你個蘇昧，闖進我夢裡就算了，還偷穿我睡衣，你，嗝，你怎麼這麼討厭呢，總喜歡搶我東西……你給我脫下來。」

女人綿軟無力的手伸過來就要扒她衣服，蘇昧往後退了一步，慍怒道：「別鬧了，回你自己家去。」

「這就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那你就在這裡待一晚上吧。」

「才不要，臭死了，我要洗澡。」

她嚷嚷著想站起來，卻因為蹲久了腿麻，雙腿一軟。

蘇昧臉色微變，伸手抱住她。

施念念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人也看不清了，她語無倫次地說：「嚇死寶寶了……晶晶，我好睏。」

蘇昧面無表情地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黎晶晶。」

「咱倆七年閨蜜，我怎麼可能認錯。」施念念輕拍她臉，推開她踉踉蹌蹌進卧室。

主卧自帶的衛浴間是玻璃門做的，裡面的擺設一覽無餘。

施念念脫掉身上的亮片小禮服，坐進浴缸，擰開花灑。

蘇昧一進來就看到這樣香艷的一幕，表情變了變，衝進去把帘子拉上。

水聲持續十幾分鐘。

施念念沒有找到可以換的乾淨衣服，扯著嗓子喊：「晶晶，給我找件睡裙。」

過了一會兒，帘子外響起女人略微不自然的聲音：「放凳子上了。」

瑩白如玉的手拉開布簾，施念念睏倦的雙眼瞥見一抹身影倉促離開，揚聲喊：「晶晶你不洗嗎？」

「……」

洗完澡，施念念所有力氣都被耗光了，輕車熟路爬到床上，將睡未睡之時，想起還有件事沒做，她習慣性伸手去摸床頭櫃，卻摸到了一條光滑細膩的手臂。

她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瞥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蘇昧見她完全不懂客氣地霸佔自己的床，忍了又忍，說：「你要想睡自己去客房。」

施念念哪裡聽得進去？瞌睡蟲侵蝕大腦，她順勢抱住那條溫熱軟滑的手臂，當抱枕一樣蹭來蹭去，嘴唇翕動，囈語般說了句話。

……

昨晚醉得不清，但是施念念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完全斷片，除了一些細節，大致經過她都記得。

再次環顧這個性/冷淡風的房間，看到床頭柜上擺放的蘇昧的單人照，她後知後覺發現，這的確不是她房間。

為什麼她會誤闖進蘇昧家？為什麼蘇昧和她同睡一張床？這些問題，她都沒有功夫去細想。

混沌的大腦被什麼狠狠砸了一下，意識清醒了八九分。

迎著蘇昧暗藏洶湧的淺眸，施念念弱弱地問：「我昨晚……除了吐你一身……還、還有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

蘇昧滑下床，定定看了她幾秒鐘，薄唇微啟，說：「沒有。」

施念念鬆了口氣。

「不過，」蘇昧斂眸凝視她，緩聲說：「我就是很好奇，為什麼昨晚你會抱著我的手，跟我說『媳婦兒晚安』？」

「！」

「聽說你這些年都沒有談過戀愛。」蘇昧居高臨下看著她，「叫這麼親密，莫非你暗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