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該來的還是來了。

施念念手指捻著戶口本的邊緣，快要捻爛了才說：「我們這樣算是閃婚吧？」

這段日子發生了很多事，對於整個施家來說度日如年，但細數起來，蘇昧從回國到現在也才一周時間，而她們馬上就要從死對頭變成妻妻。

太快，也太突然了。

蘇昧見她面露躊躇，眼神微凝，問：「你想反悔嗎？」

「……」

這幾天她們一直在扮演恩愛，但一想到要和蘇昧結婚了，施念念還是覺得很荒謬。不過蘇家幫他們家度過了難關，她也不能不講信用。

蘇昧那雙清淺的眼眸此時有些咄咄逼人，施念念被她看得有點虛，搖搖頭，認命一樣，斬釘截鐵地說：「那就明天吧！」

反正都要結，早點結束，她才可以靜下心來做其他。

施念念怎麼也沒想到，林女士居然會把自己家戶口本給蘇昧，這好歹是婚姻大事，就一點不擔心？

她給林女士發微信。

林女士回：「我知道太倉促不好，不過剛才吃飯的時候，從很多細節，還有眼神，都能看出蘇昧是真的很喜歡你。既然你們兩情相悅，咱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結就結唄。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後有個人管著你照顧你，省得我再天天為你操心。」

發的是語音，她沒有外放。

開車的蘇昧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抽空瞥過來，與她直勾勾的目光撞上，問：「怎麼了？」

施念念晃了晃手機，說：「跟我媽聊天，她誇你呢。」

「誇我？」

「嗯，誇你演技好。」

「……」

能讓精明的林女士看得出「蘇昧很喜歡她」，這得是影后級別的演技了吧。

這一點上，施念念自愧不如。

第一次結婚沒什麼經驗，施念念用手機百度，上面說要提前準備好資料，戶口本和身份證都有了，就差照片。

蘇昧打開地圖，說：「前面有家照相館。」

照相館面積不大，是一對年輕夫妻共同經營，聽說她們要拍結婚證件照，老闆娘拿出一本相冊，熱情介紹說：「結婚證件照要求是紅底照片，著裝的話可以自由搭配，穿白襯衫或者制服都很好看。我們這裡有好多種制服，各種各樣的學生裝啊，還有這種綠色軍裝，都很受歡迎的，看你們喜歡哪一種。」

施念念看著照片上一對對新人，聯想到自己和蘇昧，心情複雜。

她和蘇昧只是為了利益假結婚，不用太講究吧？

她想說隨便拍拍就好，卻發現蘇昧正專心致志翻著那些相，邊翻還邊問她：「這套是不是很像我們高中校服？」

施念念湊近一看，說：「是挺像哈！」

她們當時念的是貴族學校，校服是專門定製，深藍色小西裝搭配打底白襯衣，再系一個紅色領結。好看是好看，但施念念懷疑學校是在抄襲柯南。

蘇昧看著她笑彎的眉眼，輕聲：「穿這套？」

「可以啊。」

各自換好衣服走出來時，施念念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彷彿一下子回到那個青春洋溢的高中時代。

她們換的是一整套，上身小西裝，下身小短裙。

蘇昧身形和當年差不多，身上多了點成熟的女人味，獨特的氣質讓她把這套平平無奇的校服穿出了自己的韻味。

施念念視線掃過她那張冷艷的臉，緩緩下移，盯著那兩條又細又長的大白腿，剋制不住露出了羨慕的目光。

蘇昧朝她走過來，審視片刻，說：「你一點都沒變。」

施念念眨了眨眼睛：「你是在誇我長得嫩嗎？」

蘇昧笑而不語。

施念念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可是歲月好像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迹，膠原蛋白滿滿的一張嫩臉，靈動清澈的眼眸，不化妝的時候，她整個五官清麗脫俗，穿上這身校服，活脫脫一個高中生。

攝影棚里光打得很亮，刺著眼睛，蘇昧視線漸漸模糊。眼前這張臉，和那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完美重合，讓她一時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在做夢。

「幹嘛？」施念念後退一步，避開蘇昧伸過來像是要摸她臉的手。

蘇昧恍然回神，表情一滯，手勢一偏，迎著她不解的目光，幫她把擋住耳朵的頭髮挽到後面，說：「證件照要露出五官。」

「對，要把五官露出來。」老闆娘抱著相機笑盈盈走進來，「換好了我們就開始吧。」

因為明天急用，拍完以後，蘇昧就讓老闆娘幫她們把照片洗好了。

走出照相館時，老闆娘嘴甜地送了她們一句祝福：「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哦！百年好合！」

施念念微笑著說了謝謝，轉身時，笑容掩去。

她們是假結婚啊，有什麼可快樂的。

百年就更不行了！

「那個……」施念念糾結了很久，說：「我們是不是得簽個協議啊？」

蘇昧目光深深，淡聲：「先回家。」

回到家，施念念立即打開電腦下載了一份協議樣本，她不知道具體要寫些什麼，抱著電腦去找蘇昧。

蘇昧興緻不是很高的樣子，懶洋洋地說：「先說說你的條件。」

施念念抓耳撓腮想了半天，說：「首先，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互不干涉對方，不睡……不需要履行妻妻之間的義務，這個一定要寫進去。」

蘇昧當時的原話是不睡一張床，被她換了個文藝點的說辭。

蘇昧贊同地點點頭，說：「還有呢？」

施念念略微沉吟，說：「還有就是，以後誰要是先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我們就離婚，給彼此自由，讓對方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你覺得怎麼樣？」

蘇昧眼底閃過一抹異色，抿緊了唇。

「有問題嗎？」施念念拿捏不准她的態度。

蘇昧挽了挽頭髮，轉瞬間，眼底那抹光沒了，紅唇輕啟，聽不出情緒地說：「可以。」

「那我把這條寫上去。」

「但我有個條件。」

施念念敲鍵盤的手停下：「什麼條件？」

蘇昧靠過來，一隻手撐在茶几上，偏頭看她，表情鄭重：「兩年之內，我們不可以離婚。」

「為什麼？」

「東臨現在是虧損狀態，至少要兩年才能緩過來。為了兩家的合作和利益，在形式沒有穩定之前，我父母應該不會給我安排和別人聯姻。」蘇昧看著她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所以，兩年內不離婚是我的條件。只要你同意這一條，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施念念聽懂了。

兩個人合作，不能只滿足自己。

蘇昧提的這個條件一點也不過分，只是她想不通：「萬一沒到兩年你就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也不離嗎？」

蘇昧漫不經心地說：「我剛回國，只想好好工作做出點成績，沒有心思想這些情情愛愛的事。」

其實施念念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三十歲之前，她不想嫁人，也沒有衝動去找個人談戀愛。也許是習慣了一個人的瀟洒自由，她甚至覺得和她的小說過一輩子也不錯。

和蘇昧假結婚，還能阻止林女士時不時給她安排相親的行為，避免不必要的嘮叨。

這麼一想，她好像還賺了？

「就這麼定了！」施念念拍了拍茶几，一錘定音。

蘇昧在旁邊默默看她手指如飛地敲字，眸色由淺漸深。

一份協議不到五百個字，她們弄了一個下午。蘇昧讓她把文檔發給自己，到時候還要列印出來簽字。

施念念站起來伸伸懶腰，聽到肚子「咕咕」叫了兩聲，赧然地說：「我回去找點東西吃。」

「留下來一起吃吧。」蘇昧說：「我給你煮碗面。」

施念念驚奇地看著她：「你還會煮麵？」

蘇昧邊捲袖子邊說：「留學的時候我吃不慣西餐，經常自己做。」

施念念看著她青蔥一樣細白的手，實在難以想象蘇昧這樣的人會進廚房。

等蘇昧把西紅柿雞蛋面端到她面前時，她更驚奇了。

滿滿一碗面被她吃了個精光，滿足地抹了抹嘴巴，讚不絕口地說：「比外賣好吃！」

蘇昧抬眸看她，說：「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

天天？施念念受寵若驚。

她們不是假結婚嗎？不用對她這麼好吧……

轉念一想，蘇昧或許只是在客套？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七點，施念念被鬧鐘吵醒，急急忙忙起來洗漱換衣。昨晚有點失眠，氣色不太好，還有黑眼圈，她化了個淡妝。

聽到門鈴響，跑去開門。

果然是蘇昧。

在前往民政局的路上，施念念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民政局九點鐘上班，她們竟然是第一個到的。

來開門的工作人員開玩笑地說：「這麼著急啊？」

施念念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子。她一點也不急，是蘇昧讓她這個點來的，說早點去不用排隊，節省時間。

她們前腳剛進民政局，就有一對男女走了進來，看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想來也是來辦理結婚。

填完表格，蓋好了章，工作人員笑眯眯地把紅本本遞給她們，說：「新婚快樂。」

「謝謝。」施念念雙手接過，餘光瞥見蘇昧從包里掏出一個袋子，「這是什麼？」

話音剛落，就被蘇昧強行塞了顆東西進嘴裡。

甜絲絲的味道化開。

施念念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昧把糖果分完，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昨晚晚上你走了以後，我去超市買的。」

施念念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假結婚，蘇昧卻比她上心很多……

她慚愧地乾咳一聲，說：「你想得倒是挺周到。」

蘇昧不置可否。

施念念發現她還給自己留了一顆，看她剝掉糖紙吃進嘴裡，問：「接下來要做什麼？」

蘇昧牽起她的手，摩挲著她光禿禿的無名指，說：「買戒指。」

「哦……」

「買完戒指去看婚紗。」

「嗯……」

施念念覺得自己像個木頭，別人推一下她動一下。

剛走出民政局，手機響了。

林女士打過來詢問她們領證的事，還提醒她們要去買戒指，看婚紗，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施念念被風吹得瑟瑟發抖，敷衍地應著：「知道啦知道啦，蘇昧都跟我說了。」

掛斷電話時，發現蘇昧正用一種難以捉摸的眼神看著她。她摸了摸臉：「我臉上有花嗎？」

蘇昧答非所問：「你是不是應該改個稱呼了？」

「改什麼稱呼？」施念念大腦還沒轉過彎來。

就在這時，那對辦好手續的男女歡呼著走了出來。

施念念下意識看過去。

就見男人把女人抱了起來，轉了幾圈放下，親吻她額頭，鏗鏘有力地說：「老婆我愛你！」

施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