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蘇昧要吻她?!
施念念心跳漏了半拍,手忙腳亂地要把人推開。可是她忘了自己兩條腿正被蘇昧纏著,腰也被人緊緊摟著,兩個人幾乎等同於綁在一起,用力一推時瞬間失去平衡。
「咚——」
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木質地板上零星的灰塵被揚了起來。
施念念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還沒搞清楚是個什麼情況,人就跌到了地上。
復古的鐵架床離地面足有一米高,而她掉下來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疼?
心裡正奇怪,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勁。
她身體不是直接接觸地板,而是結結實實壓在了蘇昧柔軟的身體上!
蘇昧一隻手牢牢鎖著她的腰,另一隻手護住她的後腦勺,她才能在摔下來時相安無事。
而此刻,被她壓著的蘇昧秀眉微擰,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施念念立即翻身下來,不知所措地趴在一邊,問:「你沒事吧?」
蘇昧沒說話,撐著地板想要起來。
施念念扶了她一把,緊張兮兮地問:「撞到哪兒了?」
蘇昧清淺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隱忍和柔弱,抬起右手,摸了摸後腦勺。
「你把頭轉過來,我看看。」
蘇昧沒動,眉心漸漸舒展,說:「我沒事。」
剛才那麼大聲,不可能沒事。
施念念覺得她是在騙自己,跪在地上,身體前傾,還是想看。
蘇昧卻阻止她:「是有一點疼,不過真的沒傷到,我心裡有數。」
「你就讓我看一下嘛!」施念念很堅持。
「……」蘇昧無奈,牽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後腦勺上,看著她因為緊張稍顯慌亂的雙眸,淡淡笑道:「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幫我揉揉好了。」
施念念確實很過意不去。那次她們同床,自己睡姿不老實害得蘇昧被擠下床,只是她好面子才狡辯。沒想到時隔多年,她竟然又一次害得蘇昧從床上跌落。
剛才她腦子真是抽了,蘇昧是直的,怎麼可能會吻她?
要是每次碼字時都能有這想象力,她何愁卡文?
越想越羞愧,施念念也不管動作是不是過於親密,手指隔著鬆軟的秀髮,小心翼翼地幫她揉,邊揉邊觀察她表情:「這樣疼嗎?」
蘇昧比她高,現在卻要仰頭才能看到她的臉,眼眸里閃著細碎的光,微微一笑,說:「不疼,很舒服。」
「……」
施念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腦補過頭了,為什麼她感覺蘇昧被撞到了反而很高興呢?
撞傻了?
日頭正當空,幾縷柔和的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可以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的些許微塵。
按摩時頭髮發出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那幾次擦藥她們都沒有靠得這麼近過,施念念甚至能感覺到蘇昧平緩的呼吸拂過她脖子,有點癢,還有一點點熱。
她突然不自在,揉了大概三分鐘,手有點酸,低頭,看著眯著眼彷彿很享受的蘇昧,小聲問:「可以了嗎?」
蘇昧睜開眼,又恢復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樣子,說:「謝謝。」
施念念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地上掉了個東西,蘇昧把它撿起來,發現是個塑料相框。相框沒有摔壞,裡面完整地保留著施念念和黎晶晶的親密合照。
「你閨蜜?」蘇昧指著照片上摟著她的黎晶晶問。
施念念拿過來,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塵,說:「是啊,她叫黎晶晶。」
「就是你管她叫她媳婦兒那個?」
施念念剛把相框放到床柜上,手一抖,含糊地「嗯」了聲。
倒不是因為撒謊心虛,而是她突然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喝醉酒,誤闖進蘇昧家裡撒野的事。
這麼丟人的事,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提。
把相框放好,施念念轉過身,岔開話題:「有點餓了,我下去看看飯菜做好了沒。」
她都這麼說了,蘇昧也不好一個人待在房間。
林女士正端著一盤甜醋魚走出廚房。
施念念聞著味道屁顛顛跑過去:「媽我來!」
「手都沒洗,讓開讓開。」林女士嫌棄地把她擠到一邊,把菜放到桌上,問:「你們在樓上做什麼呢,搞出這麼大動靜。」
施念念眼裡只有那盤魚,咽了口唾沫,說:「我們……做運動呢。」怕林女士嘮叨她不穩重,她沒有說實話。
林女士用手肘捅了捅她,笑罵道:「運什麼動,大白天的,你們也不知道控制一下。」
「白天怎麼了?」施念念莫名其妙。
林女士沒有解釋,怕她偷吃將她拉離了餐桌,迎面看到蘇昧下了樓,親切地著喊了聲「小蘇」,說:「再等等,馬上可以吃了。」
蘇昧說沒關係。
林女士又進了廚房。
施念念還在想「白天」的問題,扭頭問蘇昧:「我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蘇昧點頭。
「那我媽是什麼意思?」白天到底怎麼了,施念念百思不得其解。
蘇昧目光沉沉看著她,說:「因為你的用詞有歧義,阿姨可能……誤會我們在做一些少兒不宜的運動吧。」
「………………」
半個小時后開飯。
在自己家吃隨意些,今天他們不聊公事,其樂融融聊起了往事。
林女士看著對面的蘇昧感慨道:「差不多十年了吧?你第一次來我們家,阿姨對你印象太深刻了,高高瘦瘦,長得還那麼漂亮。不過阿姨年紀大了,記性差,那天都沒想起你是誰,真是不好意思。」
蘇昧笑說:「阿姨您還很年輕。」
林女士心花怒放,又說:「我記得你和我們家念念關係最好吧?為什麼後來沒有來家裡玩了呢?」
……這個問題她們沒對過!
悶頭吃魚的施念念差一點被噎到,倏地看向蘇昧。
當年她無知又叛逆,幹了很多出格的事,可到底還是忌憚林女士手裡的雞毛撣子,早戀沒敢告訴家裡。
蘇昧不會這個時候揭穿她吧!
父母都看著,她不敢明目張胆地使眼色,只能光著腳踩了一下旁邊的人。
蘇昧:「……」
蘇昧像是接收到了她的暗示,思索片刻,說:「當年我和念念鬧了一點不愉快。」
施念念:「……」不是一點,是很不愉快!
林女士沒有追根究底的毛病,也沒有覺察到她們之間的暗涌,說:「朋友之間吵吵鬧鬧很正常,說開就沒事了。」話鋒一轉,「記得高二那年我去開家長會,小蘇你是班級第一名吧?真是個優秀的孩子。念念那個成績簡直沒眼看,全班五十個同學,她連中間都排不上,也不知道整天在學校里幹嘛。」
施念念敲了敲桌上,說:「媽,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提它幹嘛。」
「現在知道丟臉了?」林女士表情揶揄,當著蘇昧的面,還是給她留了點面子,「不過這丫頭後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有一天就開始發奮學習了,每天放學回家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看書,沒想到還考了個一本。」
蘇昧看著拒絕參與話題只埋頭吃飯的施念念,笑說:「能考上就好。」
施念念從飯碗中抬起頭來,用手擋住臉,眼神幽怨,咬牙切齒地說:「這還得謝謝你。」
「……不客氣。」
十年前,施念念跟很多富二代一樣,仗著家裡有錢,不肯努力,學習成績一塌糊塗。要不是因為蘇昧的一句話,她這輩子可能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了。
那是一個悶熱潮濕的下午,烏雲壓頂。
班上同學去上游泳課了,施念念因為來大姨媽跟老師請了假,趴在桌上假寐。
「叩叩叩——」有人敲她桌子。
她無精打采地掀開眼皮,看到蘇昧站在眼前,太陽穴突跳。
當注意到蘇昧懷裡抱著的是一件男生校服時,她立刻猜到是陳爍的,腰板挺直,語氣涼涼地說:「你是來向我炫耀的?」
蘇昧沒有正面回答,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她慘白的臉,問:「你還好嗎?」
施念念冷笑出聲:「我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少在這裡裝好人,噁心。」
她不知道蘇昧為什麼沒去上游泳課,不想和她待在一個空間,站起來時,不小心把桌上的一張試卷掃到了地上。
她彎腰撿起,用書本重重壓在桌上,轉身離開。
「知道陳爍為什麼選擇我嗎?」
這句話成功迫使施念念停下腳步。
昏暗的教室里,她看不清蘇昧臉上的表情,但她猜想一定是傲慢和不屑的。
「論長相我們各有各的優勢,區別只在於,你是個不思進取的差生。」
「轟隆——」
大雨傾盆而下。
雷聲幾乎把蘇昧的話淹沒,那幾個字卻像尖刀,一筆一畫烙在了施念念心裡,成為了她高二、高三為之努力的動力。
她並不是想證明自己才努力,只是因為當時和蘇昧敵對,心裡不甘罷了。
所以後來能順利考上一本,她說要謝謝蘇昧也沒錯。
……
施念念不算一個念舊的人,今天卻被勾起了很多記憶。
蘇昧沉默開車,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一起在回憶青春。
「恨我嗎?」封閉的空間里,蘇昧聲音有些沉悶。
施念念故意裝傻:「為什麼恨你?」
「陳爍。」蘇昧言簡意賅地說。
施念念秒懂。
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她不想翻舊賬,撩了撩過長的劉海,一臉無所謂地說:「恨過,也報復過,咱倆就當扯平了。」
蘇昧從後視鏡里看她,欲言又止。
「其實有個事我一直想問你。」
蘇昧思緒被打斷,從善如流地說:「什麼事?」
施念念眼珠子提溜一轉,說:「你和陳爍是什麼時候分的?」
「……高考以後。」
施念念又問:「誰甩的誰?」
「……」這一次蘇昧停頓更久,才緩緩說:「他甩的我。」
「哦——」
雖然嘴上不說,施念念心底其實是震驚的。蘇昧這種方方面面都拔尖的人,居然也會被甩?
等等,蘇昧是在難過嗎?
看著突然不說話,下顎緊繃,彷彿心事重重的蘇昧,施念念心情惴惴。
她是不是說錯話戳到蘇昧痛處了?
蘇昧這麼驕傲的人,被人甩,對她來說是極大的羞辱吧?
施念念後悔自己多嘴了。
她手指在起霧的玻璃上胡亂畫圈,偷偷觀察蘇昧的反應。
……蘇昧沒反應。
得找點別的話題緩和一下氣氛才行。
施念念靈機一動,清了清嗓子,說:「我們走的時候,我媽是不是偷偷塞了什麼東西給你啊?」
蘇昧像是才從回憶中抽離,慢動作地轉過頭來,對上她的目光,頓了頓,說:「在我包里,自己打開看。」
施念念沒有翻人包的習慣,略微遲疑,還是把她的包拿過來,打開,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本子。
戶口本?
打開一看,發現是她家的,施念念很是詫異:「我媽幹嘛給你這個?」
前方轉紅燈了。
蘇昧把車子穩穩停在斑馬線外,微微側身,眼神灼灼地看著她,說:「明天周一,我們去把證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