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也幸虧施念念懶，嫌剝蝦麻煩後面沒有再夾，否則明天蘇昧豈不是要變成豬頭臉？

蘇昧也真是，明明海鮮過敏，喂她也敢吃？

半個小時前，施念念還信心滿滿地給自己打了個漂亮的九十分，因為蘇昧一句話，分數直接被扣成負數。

她像個考試作弊被當場抓住的差生，在蘇昧父母揮手跟她們道別時，頭都不敢抬，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人都走完了，出來吧。」蘇昧纖長的手指撫過她帽子上的絨毛。

施念念用連衣帽把腦袋包得嚴嚴實實，先是露出兩隻大而亮的眼睛，骨碌碌看了一圈，發現父母們都不在了，才把帽子摘掉，一臉挫敗地看著蘇昧，說：「你爸媽肯定看出來我們是演的了。」

蘇昧順手幫她整理被弄亂的頭髮，說：「也不一定。」

施念念心裡想著其他，也沒管她這動作是不是逾越了，忙問：「怎麼說？」

蘇昧略微沉吟，說：「我爸媽沒有當面戳穿，證明他們不想戳穿，不見得是壞事。」

施念念被她越說越糊塗，歪了歪頭：「那我們到底有沒有露餡啊？」

蘇昧覺得她這個表情和動作有點可愛，沒忍住伸出手，把剛剛整理好的她頭髮又給揉亂了，說：「這些不重要。」

怎麼能不重要！

施念念還沒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斜睨她：「你幹嘛摸我頭？」還摸了兩次。

蘇昧目不轉睛看著她：「不能摸？」

倒不是能不能的問題……

父母摸她頭，是因為寵愛她。黎晶晶也會摸她頭，那是因為她們是閨蜜。可是她和蘇昧算什麼？假情侶，未來假結婚的對象，做摸頭這種親昵的動作不合適吧？

況且父母都走了，也不需要再演給誰看啊。

施念念感覺哪裡怪怪的。

她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佯怒道：「你把我頭髮搞亂了，討厭。」

蘇昧審視她的臉片刻，確定她沒有真生氣，視線上移，看見她亂糟糟的頭髮，一時忍俊不禁，伸手，又重新幫她把頭髮整理好了。

施念念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觸碰，又想退後，蘇昧卻先她一步收了手。

又恢復了漠然冷淡的表情，蘇昧面無表情地說：「走吧。」

彷彿剛才幫她整理頭髮時的溫柔全是錯覺。

施念念壓下心裡奇怪的念頭，說：「哦。」

陽光照進車裡，讓人昏昏欲睡。

這幾天都沒睡過好覺，施念念想眯會兒，冷不丁聽到蘇昧說：「你天天待在家，不用出去工作嗎？」

施念念哈欠打了一半愣是卡住，大腦快速運轉，說：「幹嘛要出去工作……我爸媽願意養我啊。不可以嗎？」

雖然大學以後她就沒有問家裡要過一分錢，買車買房生活花銷全部來自稿費，可是寫小說這件事，除了父母還有閨蜜黎晶晶，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三次元的熟人。而且她父母也只是知道她寫小說不知道她筆名。

和蘇昧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施念念覺得就更沒有必要透露了。

很多紈絝富二代天天遊手好閒，她覺得自己這個理由相當充分。

蘇昧果然沒有懷疑，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其實看不出什麼情緒，施念念卻突然想到幾天前，在地下車庫時，楊燁一臉不屑罵她啃老的樣子。

……蘇昧會不會也這麼想？

寫文的人心思通常比較敏感，而且思維一旦發散就很難收住，蘇昧一個眼神，一陣沉默，施念念就能腦補出許多，心裡突然不舒服。

前方是繁忙的十字路口，一排排的車輛被堵住無法前行。

施念念煩躁地抓了抓劉海，偏頭，看著蘇昧不說話時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側臉，遲疑地說：「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這種人？」

陽光在蘇昧栗色的捲髮上渡了一層好看的光圈，她目光淡淡地從擁堵的車輛轉移開，兩隻手懶懶地搭著方向盤，好整以暇地看過來：「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了？」

「……」那你剛才是幾個意思？

蘇昧視線掃過她微微鼓起的腮幫子，和她欲言又止的兩片唇，面容一整，說：「如果看不起，我不會跟你結婚。」

施念念怔然。

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那天在車庫，被楊燁詆毀時，蘇昧是站出來幫她說話的。

蘇昧沒有看不起她。

是她矯情了？

施念念頓時窘迫不已，避開她真誠的目光，低下頭，悶聲說：「對不起，是我想多了。」

道路鬆動，前面的車流緩緩馳行。

蘇昧又看了她幾秒鐘，把頭擺正，一言不發繼續開車。

「……」施念念突然覺得有點尷尬。她悄悄戴上帽子，想把自己隱藏起來。

驀地聽到蘇昧說：「我現在也沒開始正式工作。」

「嗯？」施念念想起幾次看到她都是穿職業套裝的打扮，掀開帽子，不解道：「你不是在自己家公司上班嗎？」

蘇昧目視前方，漫不經心地說：「集團業務太多，我還沒想好做什麼。」

施念念知道蘇氏集團業務很廣，從金融到實業都有涉獵，旗下有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公司。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白色賓利從十字路口進入右邊車道，車流少了很多。

蘇昧在打完方向盤后抽空看了她一眼，接著上一個話題：「而且接下來要籌備我們的婚禮，暫時沒時間考慮工作的事。」

我們的婚禮……

施念念心口一緊。

想到要和蘇昧結婚，以後還要生活在一起，她頭腦一片空白。

失神間，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低頭去看，發現是林女士發來的語音消息，她放在耳邊聽：「問問蘇昧明天有沒有時間，讓她來家裡吃個飯。」

怎麼又是吃飯，那不是還得演？

施念念頓感頭大，把林女士的話轉達給蘇昧。

蘇昧想也不想說好。

施念念：「……」你其實也可以不用這麼乾脆。

怕再次露餡，她們這次謹慎了，回家之前，施念念提前和蘇昧對好口風，比如兩個人的興趣愛好，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到了家門口，她們牢牢牽住對方的手。施念念用另一隻手輸入指紋。

門開，保姆正在收拾客廳。保姆沒見過蘇昧，好奇地打量：「這位是？」

「阿姨，她叫蘇昧，是……」這個她們沒有對過，施念念卡了一下，好在她反應靈敏，看了蘇昧一眼，別彆扭扭地說出那四個字：「……我女朋友。」

「不對。」蘇昧卻說。

不對嗎？施念念快速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詢問對方。

蘇昧手指輕點她鼻尖，唇角微揚，一個字一個字地糾正說：「是未婚妻。」

「……」手指尖涼涼的觸感稍縱即逝，施念念大腦懵了一下，過了一秒鐘才獃獃地點了頭，對保姆說：「啊，對，是未婚妻。」

保姆喜笑顏開：「念念你要結婚啦！」

「是啊。」施念念微笑著，把頭輕輕靠在蘇昧肩膀，盡量裝出自己很幸福的樣子。

蘇昧順勢摟著她的腰。

施念念身體微僵，沒忍住瞪了蘇昧一眼，又很快想到她們是在演情侶，強迫自己放鬆，繼續保持微笑。

蘇昧含情脈脈看著她，抬起手，幫她把擋住眼睛的幾根劉海撥開。

被餵了一嘴狗糧的保姆捂著嘴偷笑，簡單招呼了她們就去做家務了。

保姆一走，施念念忙拿掉蘇昧放在她腰上的手，小聲說：「之前沒說要摟腰啊，你怎麼能擅自加戲！」

蘇昧秀眉一挑，不疾不徐地說：「之前也沒說要靠肩膀，是你先加的，我只是配合你。」

「……」施念念啞口無言。

不過看保姆剛才的反應，貌似這段臨場發揮效果還不錯？

這次應該可以打九十分吧？算了，八十好了，做人不能太驕傲。

施念念扶著胸口吁了口氣。

聽到動靜的林女士手持鍋鏟戴著圍裙從廚房跑出來，看到她們，欣喜地說：「回來啦？你們先坐，我和你爸在準備午飯。」

夫妻倆親自下廚，可見對客人極其重視。蘇昧說：「阿姨，我幫你們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廚房太小擠不下這麼多人。」林女士說：「你們要是覺得無聊就看會兒電視，或者讓念念帶你逛逛也行。」

說完轉身進了廚房。

蘇昧只好作罷。

施念念打開鞋櫃，發現裡面並排放著兩雙款式一樣的新拖鞋，鞋面上是兩隻毛茸茸的兔子耳朵，一粉一藍。一看就是給她和蘇昧準備的。

「你喜歡哪雙？」她問蘇昧。

蘇昧指了藍色那雙。

施念念把拖鞋遞給她，兩人一起換好了鞋，說：「要看電視嗎？或者看看電影？一樓有影音室，可以打發時間。」

蘇昧搖頭，眼神有些炙熱地看著她，說：「我想看看你房間。」

施念念不懂房間有什麼好看的，但還是帶她上了二樓。

推開房門，陽光的味道撲面而來。窗凈幾明，粉嫩青春，一屋子的少女氣息。

一年前施念念就搬出去住了，偶爾會回家住幾天，所以林女士每天都會讓保姆打掃她的房間。

她大剌剌地在床尾的換鞋沙發上坐下，對站著的蘇昧說：「隨便看吧。」

蘇昧一點也不隨便，她猶如進了博物館，視線所及，每一處都看得很仔細，最後目光落在施念念身後的大床上時，頓了頓，說：「床是不是換過了？我記得以前你的床不是這樣。」

施念念正奇怪她為什麼會這麼問，下一秒，猛地想起高一時曾經帶蘇昧回家過夜的事，詫異道：「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連我的床長什麼樣都記得？」

蘇昧嘴角扯出一個耐人尋味的淺笑，說：「我們第一次一起睡，而且那天晚上你還把我擠下床，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回憶就像一扇門，開了一個口，裡面的東西就再也關不住了。

過往細節如慢鏡頭湧入腦海，施念念彷彿一下子被帶回了那年的冬日，恍惚地看著她，輕聲說：「那還不是因為……你這個人太奇怪了，碰一下都不給，一直往外挪。挪啊挪啊，你就自己掉下去了。」

蘇昧緩步走到她面前，彎腰，看著她眼睛，戲謔地說：「明明是你睡覺不老實。」

「你睡覺才不老實呢，你少污衊我。啊！」

毫無防備之下被人推倒，施念念本能地驚呼出聲。

蘇昧一點點逼近。

後背陷入柔軟的床墊，施念念表情獃滯地看著覆在她身上的人，說：「你……你要幹嘛？」

蘇昧兩條腿藤蔓一樣鎖住她的，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一隻手撐在床面保持平衡，自上而下看著她，說：「你當時的睡姿就是這樣。我把你推開，不到半分鐘你又纏上來，甩都甩不掉。」

「……」

此時此刻，她們臉和臉之間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呼吸幾乎融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施念念心跳莫名快了起來，微張著嘴，話都不會說了。

蘇昧只是用行動演示給她看她那不老實的睡姿，可是……

為什麼她卻有種蘇昧想要吻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