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人的花旦

第3章 迷人的花旦

馬車停了下來。

蘇遇挑起車廂后側的布簾,看到賀管家快步追了過來,他問:「賀叔,有什麼事?」

賀管家將一個黑色布袋子遞給蘇遇:「公子,這是賞錢。」

「哦,我怎麼忘了。」蘇遇接過錢袋說,「這些,都賞出去?」

「公子,你看着辦吧。」賀管家乾笑着說。

蘇遇坐回車內,掂了掂那個黑袋子,估計有七八塊銀元吧。

「看個花鼓戲,還要帶這麼多賞銀?」石小樹瞪大了眼睛,「我們是要包場子吧?」

「不,這次是去順安碼頭的大戲樓。」

「我以為大場子的戲都是白看的,還要給賞錢啊!。」

「戲班子要生存,總不能白唱。即使是大場子戲,也是有人贊助的。以前,依雲鎮商號多,財力雄厚的大有人在。這幾年,城內鬧騰,鄉下也鬧騰,生意不好做。大戶人家也拿不出多少贊助,這不,戲班子昨天到書院拜貼。我們好歹去捧個場,賞幾個錢,不要讓荊楚大地的花鼓戲失傳了。」

說着話,馬車就到了順安場。戲樓前已經擁入許多看熱鬧的人。蘇遇和石小樹跳下車,從人群中擠到戲台跟前。

戲台上,兩側的樂師已入座,有的在調試琴弦,有的在調整姿式。兩個大紅燈籠掛在戲樓的挑檐上,戲台中間懸著一排馬燈,樂師身邊還有高高的燭光,將戲台照得通明。

這會兒天還沒有黑,戲樓前後躁動的人群中瀰漫着濃濃的戲味。

台下兩三米遠的地方,擺着兩排共六張八仙桌,每張桌上有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商號或大戶的名號。桌上有四個小盤子,裝着花生、糖果之類,還有四個小茶碗。

蘇遇在第二排靠右邊的一張桌子前坐下。

他瞅了瞅鄰近的桌子,那桌上的牌子寫着「鎮遠武館」。他有些不服氣。

憑什麼鎮遠武館的位置比白玉書院位置還要好,更靠近枱子中央,難道他們給得出更多的賞銀?

第一排中間最好的位置是留給唐榮號的,那是大地主唐永發家的座位。

唐家的產業在依雲鎮屬一屬二,他們不僅有山林茶場,有榨油作坊,還有幾條跑運輸的大船,家業殷實。

戲台下的人越聚越多,嘈雜聲越來越大,附近的叫賣聲,不遠處河裏的吆喝聲,以及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攪和在一起,讓蘇遇覺得有點心煩意亂。

蘇遇正對着戲台。石小樹在左側,背對着鎮遠武館的桌子。

坐在這麼好的位置看戲,小樹激動得不得了,以前,不是擠在台下席地而坐,就是遠遠地爬在樹上,或者騎在牆頭。今天算是把十幾年沒享過的福都享了。

已有四個桌位的主賓到了,只剩下鎮遠武館和唐榮號的人還沒有來。

這些大人物,蘇遇有的認識,有的眼生。相較起來,別人是財主,而他所代表的白玉書院,就像寒門。

這時,背後的人群騷動起來。

「讓一讓,讓一讓。」

蘇遇扭頭看去。一個披着紅色斗篷的年輕女子邁著大步款款而來。

那女子生得福態,身邊有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分開人群,給女子開闢出通道。女子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小丫鬟。

紅衣女子是鎮遠武館館長鬍鎮遠的女兒胡若蓮。

胡若蓮在第二排正中的桌前停下,甩了甩斗篷,輕輕坐下。壯漢和丫鬟分別站在她的身後兩側。

石小樹好奇地扭頭看過去。不看還好,只看了一眼,頓時慌了手腳,呲溜就鑽到桌子下面去了,快得像個泥鰍。

蘇遇有些納悶,用腳踢了一下小樹:「怎麼了?少俠,看見漂亮姑娘就躲起來嗎?」

「別吱聲,別吱聲。」小樹使勁擺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戲台兩側「咚咚」發出兩聲爆竹的響聲,緊接着兩束焰火沖向夜空。

正當人們欣賞著美麗的焰火時,一個身着民團軍服的年輕人,背着手槍,腳蹬皮靴,在兩個警衛的陪護下來到第一排的正中坐下。

蘇遇認得此人,是大地主唐永發的大兒子唐偉忠,他是縣民團的團總。手下有三百多條槍,是黃江縣保境安民的重要力量。

唐偉忠的弟弟偉義,就在白玉書院念書,與蘇遇的關係還算融洽。

唐偉忠剛坐下,就有人提着茶壺來給添茶,隨後才給別的桌子的客人倒水。

唐偉忠端起茶碗嘗了一口,隨着他將茶碗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戲台上的燈光暗了下來,隨即,鑼鼓樂器開始演奏,燈光再次放亮。

戲開演了,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戲台上。石小樹這才從桌子下面鑽出來,背對着鎮遠武館的桌子坐好。他將短褂的領子往上一扯,罩在了頭上。

蘇遇湊過去問:「你有啥見不得人的事?幹嘛躲躲藏藏的?」

石小樹用手指了指身後那張桌,低聲說:「我大哥在那兒。」

蘇遇往左側的桌后看了看,站在胡若蓮身後的壯漢腰桿筆直,兩手背後,儼然一個保鏢。

「胡家小姐身後那個護衛是你大哥?」

石小樹使勁點了點頭:「大哥見到我就逼我扎馬步,他打人下手可狠了。」

蘇遇笑了笑,端起茶碗喝茶看戲,不再理會石小樹。

戲台的演員走馬燈似的一圈一圈上來,又下去,唱的什麼,蘇遇沒怎麼聽明白,他也沒心思聽。

他幾次想離席,又覺得不妥,硬著頭皮看着台上的表演。

當晚演的戲是《紅絲錯》,講一個窮書生在員外府上教書,日久與小姐生情,員外卻要將小姐許配他人的故事。

故事情節簡單,並不吸引人,蘇遇對那些唱詞也沒多大興趣。正當他心神不寧的時候,戲台上出現了一位身着粉紅長裙、手持團扇的女子。

這女子生得俊俏,步態輕盈,眉宇間有一股英氣,丹鳳眼,櫻桃嘴,張口一聲唱,聲音入耳入心。

蘇遇的眼神一下子放出光芒。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看的姑娘。

他又端起茶碗喝了幾口茶,仔細聆聽那姑娘的唱腔。他的眼神跟着姑娘的步子在戲台上移動。

石小樹一邊吃花生,一邊晃動着兩條腿。他也沒用心看戲,不時側目偷偷看周圍的人群,生怕大哥石大柱發現他。

那姑娘唱完一段,退入後台。

蘇遇心裏痒痒,這種感覺是他長這麼大從未有過的。

別的角色上上下下,他一點也不關心,他只想看那美麗的姑娘。等了好一會兒,沒見姑娘上場,他就有點心急。

過了一會兒,那姑娘又出來了,蘇遇馬上精神振作,不換眼地盯着姑娘。至於姑娘唱了什麼詞,舞的什麼步,他一點都沒在意,他只欣賞那姑娘的身段和嗓音。

在一陣陣喝彩聲中,戲演完了。演員全體上台謝幕,台下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人群中還有嘻哈亂叫的聲音。兩個小演員不失時機地端著盤子在人群中收錢。

有些人開始散去,桌子旁邊坐的這些主兒,一個都沒離開。

等到演員退往後台,那位令蘇遇心動的姑娘,在一個中年男子的引領下走下舞台,來到八仙桌前一一施禮致謝。

那姑娘在唐偉忠桌前施禮,縴手將拖盤舉得高高。

唐偉忠哈哈大笑,往盤子裏扔了一把銀元,粗聲粗氣地說:「小女子,把頭抬起來,給爺笑一個。」

姑娘稍稍抬了抬頭,卻並沒抬眼,只看着桌子。唐偉忠伸手捏住姑娘的下巴,將她的臉輕輕托起,哈哈大笑。

蘇遇在一邊看得生氣,將摺扇在手心打得「啪啪」作響。

唱戲的姑娘來到鎮遠武館的桌前。胡若蓮從香囊里摸出一個銀元往桌子上一扔,起身就走了,嘴裏嘟囔著:「長得那麼丑,唱得也不好,還要賞銀。」

蘇遇看着胡若蓮肥胖的身子,心裏暗罵:「真是醜人多作怪。」

那姑娘終於來到蘇遇面前,中年男子引見道:「這位是白玉書院的蘇少爺。」

「謝謝蘇少爺賞臉。」姑娘輕聲細語。

蘇遇有點激動,他從口袋裏拿出裝銀元的小布袋,從里摸了幾塊銀元,正準備往姑娘的盤子裏放。

姑娘一雙丹鳳眼輕輕往上一挑,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

蘇遇的身子輕輕抖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臉有點發熱,索性將整個錢袋放在姑娘的盤子裏,連着說:「唱得好,唱得好。」

姑娘再次曲身施禮。蘇遇有點受寵若驚,忙站起來拱了拱手,不知說什麼好。只是不換眼地看着那姑娘的臉。

「雪妮姐,是你?」石小樹歪著頭盯着那姑娘。

那姑娘給石小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聲張。

這個小動作,蘇遇看在眼裏。等那姑娘走了,蘇遇問石小樹:「你認識那姑娘?」

「她是我表姐冷雪妮。」小樹站了起來,指著戲台上上年輕人說,「看,那個拿二胡的小夥子,是我表哥冷鐵虎。這戲班原來的老闆是我姑媽和姑父。三年前,姑媽和姑父出意外去世,戲班就落入他人之手。」

「那姑娘是你表姐啊,太巧了,你能不能給她傳個話,我想請她到旁邊的明軒茶樓喝茶,向她請教一下今晚唱的這齣戲是什麼意思。」蘇遇覺得這個借口還說的過去。

石小樹嬉皮笑臉地說:「你是看上我表姐了吧?」

「瞎說啥呢!這忙你幫還是不幫?」

「沒得問題,我這就去。」石小樹從戲台側面竄了上去。

蘇遇看到小樹先跟冷鐵虎打了招呼,又走到後台的門簾那裏喊了幾聲。

冷雪妮挑開門簾,跟小樹說了幾句。說的什麼,蘇遇聽不到。只見冷雪妮朝着台下看了一眼,臉上帶着一絲微笑。

蘇遇的心裏又顫了一下,心跳明顯加快。

小樹沖着蘇遇招招手,意思好像是談妥了。

蘇遇興奮地端起茶又喝了幾口。

如果冷雪妮來了,帶她去喝什麼茶呢?她喜歡不喜歡喝甜茶?要不要給她買點點心糖果呢?她卸了妝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還是那麼好看?

蘇遇心裏正在盤算,忽然有人在身後喊道:「公子,公子。」

蘇遇回頭一看,是賀管家。

「公子,戲看完了,趕快回家吧。」

「不急,我還有點事。」

「家裏有急事,院長讓我趕快接你回去。」

「什麼事?」

「老太爺,快不行了。」賀管家道出實情,一臉得無奈與緊張。

「我爺爺怎麼了?」

「再不回去,可能就見不到老太爺了。」

蘇遇心裏咯噔一下。

他自幼缺少父愛,跟爺爺最親,爺爺生命垂危,他必須回去。可是,他剛讓小樹約了那位姑娘,怎麼辦呢?他一時為難,不知該顧哪一頭。

石小樹還在跟他表哥冷鐵虎說着話,雪妮姑娘在後台卸妝換衣服,還不知要等多久。

蘇遇沖着台上的小樹喊了幾聲。台上台下亂糟糟的,小樹好像沒聽見。

蘇遇一狠心,走,先回家看爺爺。這戲還要唱幾天呢,明天再約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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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飆為我從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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