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徐碧城打開門問扁頭：「又演習了嗎？」
「不是演習，趕緊的徐小姐，軍統的人，炸我們呢。快點兒的先躲起來再說。」說完扁頭就跑了。
徐碧城回頭吃驚地望著唐山海，唐山海也瞪大了眼睛，用口型說：「不是我！」說完趕緊拉著徐碧城順著樓梯來到地下室，進了洞躲起來。洞里已經有很多人，擠得很，徐碧城後背貼在牆壁上，唐山海雙臂張開環繞著徐碧城，用後背把其他人隔開，給徐碧城留出一個小小的空間。
「軍統是不是瘋了！」
「是因為昨天處決了幾個軍統的人，報復我們呢！」
唐山海和徐碧城側耳聽著，徐碧城想說什麼，唐山海用手指放到她的嘴唇上制止了，輕微地搖了搖頭。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擁擠，唐山海使勁地把雙臂支在牆上，手也在牆上蹭出了印子，但他一動不動不肯放鬆，抱著徐碧城不被擠到。二人面面相對，距離很近，都有些不好意思，徐碧城紅了臉，略微低了低頭。這時陳深帶著李小男過來了，陳深也環抱著李小男，怕她讓人擠到，「你說你不在家好好獃著，來這裡幹什麼！」陳深無奈地跟李小男說。
「我還不是來給你送香蕉。」李小男噘著嘴，看著陳深保護她，她又開心地笑了。
徐碧城看見陳深保護著李小男，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她知道李小男是陳深的未婚妻，她也只是想遠遠地看陳深一眼，可真見到陳深對別的女人好，徐碧城的心還是十分難過的。
陳深一轉頭看見了唐山海和徐碧城，心裡一緊，陳深還是無法接受徐碧城跟唐山海如此親近。徐碧城見陳深正在看自己，想推開唐山海，無奈推了一下，推不開，唐山海已經明白徐碧城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心想，陳深看你一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推開嗎？唐山海心裡有點難過，他知道陳深正在看著自己和碧城，唐山海低下頭輕輕吻了徐碧城的額頭，徐碧城躲無可躲，紅著臉瞪著他。唐山海餘光瞥到陳深已經轉過頭不再看著二人，就趴在碧城耳邊說：「你再推我我就繼續吻你！」徐碧城氣得使勁踩了唐山海一腳，唐山海吃痛咬了咬牙，又吻了一下徐碧城臉龐，二人怒目相瞪，在外人看來卻是夫妻間的調情。
柳美娜擠了過來，「唐隊長，碧城，你們都在這裡啊。」柳美娜被人擠得蹭在了牆上。唐山海剛想伸手去拽她，徐碧城一下子伸出雙手環抱著唐山海的腰，笑著對柳美娜說：「是啊，美娜，山海一聽說有危險，就拉著我進來了。你怎麼才來！」唐山海僵住了，任由徐碧城抱著，柳美娜見二人親密的舉動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但也掩飾過去沒有表現出來，「我也早來了，被人擠來擠去的。」又看了一眼唐山海死死地護著徐碧城，沖唐山海拋了個媚眼，說：「呦~唐隊長真是好丈夫，沒有比你更體貼的丈夫了。」心想自己怎麼遇不到這麼好的丈夫呢！
徐碧城收緊了雙臂，摟唐山海摟得更緊了，笑著說：「是啊，我們家山海是挺好的。」唐山海尷尬地笑了笑。
警報解除了，眾人都從地下室陸陸續續出去，唐山海摟著徐碧城也出去，陳深摟著李小男也出去。錢秘書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這軍統也太囂張了，我們才槍斃了他們2個人，他們可倒好，弄這麼多人，這麼多炸彈來，二話不說就開始亂扔！」
畢忠良叉著腰，站在院子里說：「別抱怨了，各科室自己檢查損失，需要維修的趕緊上報！重點看看有沒有人員傷亡！」
畢忠良話音還未落，幾個卡車呼嘯而來，呼啦啦下來一群日本人，憲兵隊到了。可惜只能來收拾殘局，幫助消防救火，軍統人員早已不見蹤影，走之前還放了一把火。此次行動處被炸死4人，辦公大樓西北角被損嚴重，大門整個炸掉了，辦公室玻璃無一倖免，整個行動處處在一片灰燼之中。
「軍統不都是搞暗殺嗎？這是什麼意思啊？改套路了？」錢秘書一邊看著人救火一邊嘟囔。
「軍統這也太囂張了，他們以為我們怕他們了！」畢忠良氣得臉色鐵青，臉上黢黑。
陳深看著冒火的行動處大樓，瞥了唐山海一眼，說：「軍統現在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了！」
唐山海瞪了陳深一眼，摟著碧城從上到下仔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明天就再斃幾個，把監獄里那些頑固的軍統分子都給我斃了！」畢忠良實在是臉上無光。
徐碧城很擔心地看了眼唐山海，唐山海置若罔聞，彷彿與自己毫無關係，掏出手帕給碧城擦掉臉上的黑灰，不經意地說：「處座，依山海之見捆一起炸了算了，一個個槍斃都浪費時間。」
錢秘書嘿嘿地笑出來，畢忠良也稍微解氣，陳深撇了撇嘴，徐碧城不可思議地看著唐山海，唐山海還在專心致志地彈去碧城身上的黑灰。
徐碧城見旁邊越來越多的人都在看自己，推了推正給自己擦裙子角的唐山海，唐山海直起腰，看著碧城問：「怎麼了？」
「山海，不用擦了，我一會兒回家換衣服。」徐碧城在眾人面前十分不好意思，陳深看了二人一眼轉身走了，行動處所有人的車都被炸了，一時之間都改成了坐洋車。
接下來的幾天，畢忠良帶領行動處把矛頭都指向了軍統，部署一二分隊掏軍統聚點。
唐山海帶著徐碧城去秋風渡給上峰發了電報，只說建議上海站全面警戒，近期內不要有所行動以轉移隱藏為工作重點。但是還有幾個點兒的軍統人因種種原因來不及轉移被捕了。徐碧城坐在床頭質問唐山海：「你們要去圍剿我們軍統的地點你都知道，你怎麼不提前讓人去通知一下。」
唐山海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徐碧城走過去坐到唐山海旁邊，搖晃著唐山海的手臂，「你明天去哪裡抓人，我去通知一下。」唐山海看了她一眼，還是沒有說話。
「山海，你雖然直接對戴老闆負責，不歸上海站管，但那也是我們自己人，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抓，有幾個還是你親自抓的，你怎麼這麼狠呢！」徐碧城實在受不了了，作為一個新手，她不希望放過任何消息，不希望在自己這個環節上放過一個解救自己戰友的機會。
唐山海依然直挺挺地坐著，面無表情。
「山海，你倒是說話啊！」
「說什麼」唐山海看著徐碧城，眼裡充滿了無奈和悲傷，這個眼神，徐碧城很久都難以忘懷。
「你以為我願意抓嗎？不抓怎麼辦？難道告訴他們我是卧底？」唐山海低下頭，憂傷地說：「別說親手抓了，我還親□□斃了一個。」唐山海至今想起畢忠良那深不可測的眼神，身上仍感覺一陣寒冷，畢忠良把槍遞給他示意他對一個蒙頭的軍統俘虜開槍，唐山海接過槍一槍爆頭，表面上談笑風生心卻在滴血。
「什麼？」徐碧城太震驚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軍統的人，只知道必須開槍。」唐山海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那你為什麼不能提前通知他們轉移呢？」唐山海明明都知道他們要帶人去的具體地點。
「具體地點只有幾個人知道，除了我都是畢忠良極其信任的人，我剛到這裡，如果消息提前泄露，我就等於暴露了。」唐山海仰起頭，無力地靠在沙發上，「具體地點的提前披露，本身就是個圈套！」
徐碧城震驚地張大了嘴，瞪圓了眼睛，原來事情遠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徐碧城坐在那裡緩了半天，她終於知道為何唐山海把地點藏起來沒有讓自己找到，幸好自己沒有找到，差點就暴露了山海。
徐碧城第一次感覺到卧底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更危險重重，她想起了唐山海對自己說過的：可能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徐碧城看著唐山海難受的表情，湊過去，把唐山海拉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想到唐山海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帶人去抓自己的戰友，還被逼著開槍打自己人，徐碧城彷彿能體會到唐山海的無奈，但她知道自己想想就難受的事唐山海卻在真實地經歷著。徐碧城展開雙臂摟住了唐山海，想帶給他一些溫暖和安慰，「山海，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唐山海也伸出手反摟住徐碧城，她太瘦了，他摟著她手臂還能交叉到一起，這麼瘦弱的她卻帶給他很多溫暖，很多力量，燃起了唐山海的鬥志，他必須堅強，戰鬥下去，不管有多艱難，只有他活著，她才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