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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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灼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淌落,就這般融入了冷冰冰的河水之中。

她想到了初入上清界時,和陸音、容滅結識,似乎連冷冰冰的上清界都添了幾許明潤。

然後沈灼內心埋藏最深的那道身影就浮出來。

少年重傷時的面頰是蒼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沈灼慢慢的貼過去自己的臉,輕輕的說道:「我不管,你要是死了,我陪你一起死。」

她想了想,認真臉:「這樣才算一生一世。現在我心裏面只有你,可是日子一長,現在的我就找不到了。到那時候,我變了,就會別的人。若我現在便死了,就能留住現在的自己,這樣子才很好。」

有時候一個人的情緒是有延後性的,當沈灼終於接受蕭雪元身子裡面沒有自己心愛之人。待她死了心,她才慢慢反應過來。原來許多年前,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哥哥已經死了。

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心裡那個人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倒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水上的波紋已經漸漸變得淺淡,水面也趨於平靜。

高處的紀雪君靜靜的瞧著,眼底流淌一抹可怕的情緒。

世人只知她因為蕭雪元而不喜歡沈灼。

可唯獨紀雪君知道,她沒那麼喜歡蕭雪元。不過師弟是上清界最出色的修士,也是屬於紀雪君最好的選擇。

她之所以那麼討厭沈灼,是因為沈灼不懂規矩。紀雪君經營的一套無形的準則,是烘托她超然地位的基石,不可以被任何人打破。

如果隨便一個下界女修,都可以隨便染指紀仙子的東西,那麼上清界的人就會覺得她這位仙子沒什麼了不起。

如果讓沈灼上位成功,那麼沈灼就會是上清界新的傳奇,將她紀雪君襯得黯然失色。那些下界俗修更會氣焰囂張,覺得上清界出身修士沒什麼要緊。

蕭雪元從來不會真正體諒她這個師姐。萬一有個下界出身的劍修比蕭雪元修為更強,甚至更得沈灼的歡心,蕭雪元是否會覺得這無所謂?哼,紀雪君可是見多了因嫉生恨相互殘殺的師兄弟。

說到底,這場戰爭只屬於紀雪君自己,沒人可以幫她。

死了也好,是沈灼自己去死的!紀雪君眼裡蓄滿了深深冷意。

她這位仙主之徒,生來便是六陰絕脈,就算以上清界的藥物溫養,此生也只能是半聖之境了。所以她的尊貴也必須得有別的東西加持!天賦所限,紀雪君可沒有太多的選擇。

就在這時,紀雪君耳邊響起了簫聲。

那簫聲輕柔的回蕩在紀雪君耳邊,聲音不大,卻充盈在荒野之上。只是簫聲是哪裡響起,紀雪君卻分辨不出來。

是白日里那位以簫聲逼退紅潮的修士?不知怎的,紀雪君心尖微微一動。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對方的神秘總是誘人遐思。一時之間,紀雪君覺得如若自己當真見到對方一面,說不定反而不會有這些微妙情緒了。

好奇是最誘人之物。她對蕭雪元這個師弟,就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蕭雪元太淺了,他雖清冷,心思卻一下子可以看清楚。那麼對於紀雪君這種深沉的女人,就失了那麼一些吸引力。說到底,她只是把蕭雪元當作自己所有物,不允別人染指而已。

此刻沉入水中的沈灼,眼皮卻微微一顫。

天色將晚,太陽最後一抹餘暉就此輕輕的抹去,河面浮起的透亮胭脂色也漸漸淡去,只余淡青色的水光。

脂色盡褪,天地間的景色化為一副水墨畫。

唯獨幽幽的簫聲,如此輕柔的安撫這流淌的河水。

一些記憶也湧上了沈灼的腦海。

那時她輕輕和少年貼臉,說要隨他一道死去,想要成就一段美好而純粹的愛情。

少年手指輕輕夾起沈灼的一縷髮絲,湊到唇邊吻了吻。

「你這麼說,我自然很感動,不過那也用不著。算了,我死了后,我瞧我的小娘子還是早些改嫁,別總是惦記我。但你這輩子都念著我,以後你跟別人在一起,我仍是你心裏面最美麗的白月光。哈,到時候氣氣他也好啊。」

那時沈灼氣得想要錘他胸口,自己跟他說那麼感人肺腑的話,他卻仍然不正經的開玩笑。

沈灼手指戳這個壞蛋的胸口:「我怕自己移情別戀,萬一你活過來又怎麼辦?」

他便拍拍胸口「無所謂,我是可以大度,就怕他不肯。到時候,我們可以說服他。」

這個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

這種不要臉的話,他也可以說出來,虧自己一開始還把他當作個正經端方的小哥哥。

她真是瞧走眼了,沒瞧出對方無恥的本質。

他也總是很愛笑,就算將要死去,也不帶絲毫愁苦之色。其實死去的人,很難再活過來。

阿灼,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才是對方心裏面的話。

阿灼,阿灼,你一定要笑著,開開心心的活下去。

你便要這麼放棄了嗎?

此刻水中的沈灼驀然睜開了自己的一雙眼。

她已經吐盡肺部的空氣,因為失了丹也沒辦法在水下吐納調息。不過只要她情緒有所波動,就可以驅動一物。

只要她的心不像是一灘死水,稍有波動,足踝上的凝音鈴就會有所感應。

沈灼心念一動,鮮紅的凝音鈴便在水下輕輕一響。

一股力量攜帶她的身軀,將她輕輕托向水面,然後大口大口的空氣呼入,讓沈灼連連咳嗽!

此刻天邊最後一縷光輝已經被吞沒,一片淺淺殘月,就輕輕掛在天邊。

簫聲輕盈的回蕩在沈灼耳邊,使得沈灼竟不覺輕輕打了個寒顫。

她伸出手,輕輕摟住了自己的雙臂。

只差一點,若不是這簫聲喚醒了沈灼求生意志,也許她當真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沈灼慢慢伸出手,輕輕擦去臉頰上的水珠,她忽而心有餘悸。

能這麼想,證明她並不是真的想去死,只不過一時情緒上頭。

此刻新鮮的空氣灌入了沈灼的肺部,活著的滋味卻是如此的美妙。

沈灼貝齒輕輕咬住了紅唇,身軀輕輕顫抖。

她給予紀雪君希望,又惡狠狠的奪取。高處窺測的紀雪君也不覺面色一寒,驀然氣凝掌心。她本沒想過取沈灼的性命,因為對於紀雪君而言是簡單粗暴的辦法。可沈灼實在太過分了,說死又不死。就像有人將一口美食塞在嘴裡,卻又被狠狠打一巴掌被迫吐出來。

紀雪君輕皺秀眉,沈灼這個女人太過於反覆了。

她終於有些剋制不住自己,想要簡單粗暴一回。除了這一次,她再不會簡單粗暴行事,好不好?紀雪君內心祈求自己通融,改變一下個人處事的謹慎原則。

只不過簫聲幽幽,也不知吹簫修士可否在附近。像紀雪君這種注意個人人設的人,此刻也頓時猶豫起來。

正在這時,簫聲已止。河水已經恢復了平靜,映襯天邊那道淺淺的月。

紀雪君感應到一股氣息涌至,微微一愕。

她已經瞥見蕭雪元的身影,暗暗一皺眉,只覺得蕭雪元不該對這個女人如此上心。

紀雪君面色冷了冷,終於放棄心中殺意,拂袖而去。

月下,蕭雪元面色宛如冰雪。

此刻蕭雪元的心並不平靜,甚至隱隱有些震驚。其實他比紀雪君察覺的要來得早,只不過蕭雪元修為勝過紀雪君,故而紀雪君並沒有察覺。

之前蕭雪元隱匿行蹤,也是不願意讓別人知曉他關注沈灼。等他發現紀雪君也在時,就更不願意展露行跡。

若是讓別人知曉,蕭雪元便隱隱覺得彷彿自己失了顏面一般。

甚至連自己不由自主跟來,都讓蕭雪元生出尷尬。

他自然沒想過沈灼會將自己沉入水中,卻以為紀雪君會出手相救。師姐為人高潔,品行端方,自然是個善良之人,偏生沈灼總污衊紀雪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紀雪君竟一動未動。

沒有人在時候,紀雪君似乎也沒有人前的寬厚溫柔。她只冷冷瞧著,看著沈灼去死。

蕭雪元沒動,是因為他前面有紀雪君,以為紀雪君會救。可紀雪君沒動,她卻不知還有別人會救沈灼。

阿灼,她言語無禮,確實也不討人喜歡。只是,彷彿阿灼也並沒有特別對不住紀雪君的地方?師姐受傷,還奪了阿灼的丹。他還以為師姐定會補償沈灼,畢竟紀雪君一向出手闊綽。紀雪君縱然不喜歡沈灼,也應當出手襄助的。

直到沈灼自己掙扎從水中跳出來,他忽而一驚。

然後紀雪君才察覺到蕭雪元氣息,就此離去。

蕭雪元驀然閉上眼,想起沈灼到處控訴說紀雪君故意謀奪她的內丹。這些,這些自然是無稽之談。之前蕭雪元就是這般堅定不移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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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錯夫君切片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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