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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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凝香居,陽光落在陸音身上,陸音也微微有些恍惚。

「阿音,你還好嗎?」

沈灼的身影出現在陸音面前,讓陸音覺得很是刺眼。為何偏偏這個時候,阿灼來了?

不過陸音也聰明,大約也猜測得到。

阿灼怕自己被紀雪君為難,心生擔怯。

陸音一搖頭,就發覺沈灼瞧著自己腰間墨色的葯玉。

沈灼臉色也是生出一縷微妙,略頓了頓,才結結巴巴說道:「你腰間這塊葯玉,彷彿,很別緻。」

陸音想起自己之前在沈灼面前的大言不慚,也不覺有些狼狽。

她畢竟信誓旦旦,曾經也真想做到,可終究沒這份膽氣。

面對眼前這雙清亮眸子,陸音也無法坦白這是紀雪君所贈。紀雪君並沒有吩咐陸音做什麼,甚至沒讓陸音跟沈灼決裂。只是沈灼因為紀雪君失去了內丹,她總不該接受紀雪君給的東西。

這代表某種立場。

沈灼是個心思靈巧,善於觀察的人,她必定也是發現了什麼。

陸音想,我終究是個軟弱而卑劣的人啊。

她不覺想起許久以前,自己初到上清界,然後遇到了沈灼、容滅。

那時候的容滅宛如一塊精緻的翠玉,實在個十分出挑的美男子,也讓陸音心裡微微一動。誰也不知,她曾經喜歡過容滅。不過很快,容滅就成為心存不軌的魅修。

陸音自然傷心過,也為容滅生出不平,甚至一開始還去探望。

不過那段微酸的單戀還未澆灌出花朵,就已經被現實和理智摧毀。

陸音是個理智的女修,又一心搞事業,那麼那點兒微酸的少女心也不算什麼。

她看著沈灼仍然去探望容滅,心裡已經將沈灼當作一個放肆版本的自己。沈灼做的,是她陸音不敢做卻盼望別人做的事情。

她在沈灼身上寄託了自己的叛逆,所以對沈灼格外的好。

可是現在,她還是收了紀雪君的玉。

因為叛逆本來就是不對的,沈灼真心待容滅,可容滅只是個嗜血的魅修。只怕容滅並不覺得阿灼很好,反倒覺得她愚笨。哼,聰明人早就跟他那等魅修劃清界限了。

這樣想著時候,陸音心裡顫了顫,卻也越發狼狽。

「我,我很好,阿灼,其實你也要顧惜一下自己。」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若是眠寧,便下意識挑沈灼的毛病了。

彷彿沈灼有錯,自己就無可厚非了。

不過陸音心裡清清楚楚,自己是背叛了沈灼。

反正沈灼也要離開上清界了,本沒打算留下。自己難道要為了這幾日的相處,徹底得罪紀雪君?然後自己的頭上,也會被蓋上一個「不聽話」的標籤。

故而陸音的心裡,也是格外的清醒。

所以接下來幾日,陸音想要避一避。

等她收拾好心情,再暗中送送阿灼離開。

有那麼一刻,陸音想把話挑明,可又覺得挑明了沒什麼好處。

正在此刻,她們這些上清界弟子腰令都輕鳴起來,是召喚弟子集合的信號。

經此一戰,無念山莊上下也是格外著緊。

那紅潮之前襲擊不過是些低階弟子,故而高層大修們也沒怎樣放在心上。沒曾想,那些紅潮居然襲上了上清界大修。大家腦補各種大陰謀的同時,內部警戒又刷高一級。

這段時間中,無念山莊聚集了不少修士,如今山莊中也開始對這些修士新一波的檢查。

這煉化人軀的邪物與元魂草相剋,輕輕觸之,元魂草便會化為粉末,並且散發出一股子臭味。

無念山莊也用了這等簡單粗暴的笨辦法,短時間內製作了大量香囊,分給山莊中的修士。

沈灼自然也不能不去,她若不去,只怕被人說嘴。

現在她的處境本來很微妙,自然不要去「作」。

可如今沈灼足踝上凝音鈴赤紅若血,竟讓她心裡有些不願意見人。

她現在,竟有些微妙的社恐。

沈灼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在人群中緊張發顫。

前幾日陸音總是伴著她,沈灼也還沒那麼緊張。

陸音特意遲了些來,也為了沖淡方才兩人之間的尷尬。

可她才至,就聽到眠寧驚訝的嗓音:「阿音,這塊葯玉是我為雪君所煉,怎麼在你這兒?」

眠寧沒有刻意揚聲,不過在場修士也聽得見,眼神頓時有些微妙。

眠寧為人單純,自然並不是故意這麼說得。她輕輕一吐舌頭,訕然說到:「是雪君送給你的吧,她一向大方。」

可這枚葯玉是自己特意送給紀雪君的,紀雪君卻送給別人,這不免令眠寧有些小小吃味。

像她這般沒城府的人,自然沒聯想到沈灼。

可陸音卻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不敢側頭去看沈灼。

陸音一陣子懊惱,自己怎麼就沒將這塊玉藏起來。

「醫仙幫襯無念山莊準備這些元魂草,真是費心了。」

陸音轉移話題,眠寧果然沒察覺。

「唉,遇到此等邪物,我修為不夠,也是想要盡一份綿薄之力。」

陸音和眠寧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卻終究沒有再走到沈灼的身邊。

她若不搭理沈灼,便再沒有人搭理沈灼了,撇下了沈灼孤單一人。

平靜的水面之下卻是暗潮洶湧,周圍修士的目光也變得十分微妙,有人目露好奇,可也有人眼底生出幾分嘲諷。

沈灼身處其中,只覺得自己是被當眾凌遲。

她恨不得大叫一聲,拔腿便跑,可她終究沒有這麼做。

因為沈灼不可以這樣子的失態。

這使得沈灼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竭力維護自己剩下的尊嚴。可站在廳中的每一刻,她都宛如芒刺在背,刺得她十分難受。

待眾修士終於散去,沈灼才一步步的離開。

她開始走得極慢,可漸漸的步伐開始快起來。

沈灼只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她飛快的走出了無念山莊。就算庄外有紅潮作祟,這一切似乎也沒什麼可怕。

就算是死了,又有什麼關係?

守庄的弟子也瞧見這位離開女修,不覺微微驚訝,卻也懶得理會。

等沈灼離開了無念山莊,她開始用跑。

現在她不能御法器,只能竭力奔跑,任由冷風輕輕刮過了她的耳垂。

天色漸漸晚了,漫天燦爛的雲霞如鮮血般凄艷,如此映襯於河水之中。胭脂色的雲塊兒被攪上了水墨,胡亂在天邊混作一團,斑駁的投影於水面。

沈灼跑在河邊止步,她大口大口的喘氣。

此刻她的臉頰之上也沾上了斑斑淚水,淚痕也被夕陽染上了凄艷的暈紅。

她踩著步子,不覺一步步的踏入了水中。

冰涼的水先是沒過沈灼的足背,再沒過沈灼的小腿。

她的衣衫輕巧的在水中搖曳,像是輕盈的水草。

河水已經沒到了沈灼的腰間,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別的修士畏懼紅潮,可不會在這裡亂走。

四周圍既安靜,又寧和,映襯著夕陽的河帶來綺麗的夢幻,竟讓沈灼覺得很舒適。

女修漆黑的眸中,流淌濕潤的淚意,讓她驀然伸出手攥緊了臉邊髮絲。

她自然不知道,高出山丘之上,一雙眸子正冷冷看著她。

若要挑一位上清界最關注沈灼的人,這個人絕不會是蕭雪元,而是紀雪君。因為男人總是自以為是,十分粗心。

紀雪君瞧著痛苦的沈灼,只覺得賞心悅目。之前沈灼被挖丹時,她已經被沈灼的痛苦所取悅,如今則又被沈灼取悅了一次。

紀雪君想,其實以我實力,本可殺了沈灼的。哪怕沈灼未曾被挖丹時,也主修瞳術,戰鬥力也就那樣兒。

不過紀雪君自然沒有那麼做,因為這太簡單,而且很粗暴。她只不過是個半聖修為的女修,如果貪圖方便如此不動腦,那麼她在修士界也活不久。

半聖修為雖看似了不起,可那只是相對低階弟子而言。

比如眼前沈灼,若自己出手擊殺她,有一日萬幻妖域女主知曉,豈不是會為女報復?

可自己若只取沈灼一顆丹,妖域怎麼樣也不至於誓殺上清界仙子。更何況取丹的是蕭雪元,難道為了此事還能斬殺上清界聖子?

這個世界,也沒有永遠的秘密的。

但哪怕沈灼之事當真成為永遠的秘密呢,若她總是簡單粗暴行事,總會有露馬腳的時候,總不會每一次都那麼幸運。

所以紀雪君總是會克制一下自己,用一些聰明的辦法。

這個世界什麼可能都會發生,哪怕沈灼已經失了雜丹,說不定也有萬分之一可能性被認回。

如果沈灼心性被毀,就算當真認回身份,也仍然是個失去鬥志的廢物。她在沈灼心靈上留下的重創,是永遠不會消失。

那麼沈灼曾經的明媚和得意,就再也不會回來。

那個嬌俏肆意的女修,只會變為一個偏激敏感的怪物,這樣子豈不是很有趣?紀雪君雖然不知曉妖皇是什麼性情,可大約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兒。

紀雪君嫣然一笑,如名花初綻,嬌艷無比。

更何況現在紀雪君發覺自己還有額外的獎勵。

伴隨嘩啦一聲輕響,是沈灼將自己的身軀投入了水中。映襯夕陽的河水被攪亂成一塊塊兒,泛起了瑰麗的水光。

水紋一圈圈的泛開,波紋中心是女郎下沉的身軀。

紀雪君唇角更輕輕上揚。

沈灼的身軀不斷緩緩下沉,她感覺自己身軀被這般包裹著,周圍都是溫柔的河水。

她想,我這樣子是放棄人生嗎?

不,自己並不是放棄人生。沈灼只是覺得這樣子很舒服、很安寧。

就好似孩子回歸母體的羊水中,讓沈灼內心覺得很平靜。

她口鼻灌入冷冰冰的水,身軀自然泛起一絲刺痛,可她的心卻很安寧。

因為此刻她的心當真很痛楚。

若陸音這個朋友真的很不好,那反倒好了。可沈灼知曉,其實陸音為人不錯,算是個重情意的人。

那就像是壓垮沈灼最後一根稻草,告訴沈灼這個世界本是如此,而並非哪個人不好。

如今,倒是自己不合時宜了。

現在她身軀雖然有些痛苦,卻感受到心靈上的平靜。

她越沉越深,可不知怎的,心裡有個聲音卻在大聲質問!

「你當真要認輸嗎?」

那顆酸澀發枯的心中,猶自有一縷小小火焰竄動。

周圍冰冷的河水,似乎在引誘這團火焰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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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墜入谷底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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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錯夫君切片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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