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困獸猶鬥
「你說的對，我想出國的理由不光是為了國內的醫學發展，其實，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沉默良久后，顧子柒低着頭緩緩道。
「柒柒……」亨利微微側首，目光中出現一抹擔心。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頹唐的顧子柒，除了讓她說出心裏真實的想法外，他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幫助她的辦法。
「……是什麼私心？」
唐肆霆緩緩吐出這三個字，方才他的言語還如槍似箭般鋒利，此刻面對顧子柒，卻顯得有些沒有底氣。
果然，她還是隱瞞了一部分理由的嗎……那部分理由她既然沒有第一時間說，會不會代表着和自己有關？和這個讓她無比痛苦和失望的唐家有關？
剛剛才緩釋下去的心情再度緊張了起來，唐肆霆靜靜望着顧子柒，嚴陣以待她的答案。
「我，我想要去救一個人。」再度抬起頭時，顧子柒的眼中閃爍著點點淚光：「一個曾經給我帶來過很大幫助的人。她叫趙春麗，是我在B市打工時認識的同事，那天為了幫我擺脫唐宇澤的追蹤，她不慎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腦部重傷后成了植物人，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趙春麗？」唐肆霆緩緩重複了一遍：「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
「因為告訴了你，你也幫不上任何忙。」顧子柒輕嘆一口氣：「她還有兩個不滿十歲的孩子，一兒一女都期盼著媽媽能醒來，我不想讓他們等太久。」
無論過去多久，趙春麗一家都永遠是壓在顧子柒心頭的一枚巨石。
離開B市后，她原本給趙家兄妹在高檔小區安排了一間條件更為優越的房子，但無奈趙小樹執拗得很，堅持要留在自己家中。即便如此，顧子柒還是每月都給這兩個孩子足夠的生活費用，也給了隔壁鄰居不少優待，希望街坊四鄰能多多照應他們。
但是，別人做得再多再好，也比不上母親的陪伴和照顧。趙家兄妹現在還小，如果長期處於這樣不健康的心靈狀態下，遲早會出問題的。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幫不上忙？！」
聽到顧子柒的回答，唐肆霆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怒氣，上前一步道：「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向我開口，我分分鐘能為你請來全世界最優秀的醫生來為那個女人進行會診！」
「咳，唐先生，請允許我插一句嘴。」亨利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家財萬貫，但是境外爭取醫學外援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不僅需要高額的費用，還需要各方面的引渡條款……」
「這件事與你無關！」唐肆霆怒視了亨利一眼，眼神中彷彿藏匿著一直磨牙吮血的猛獸。
他在守護自己最重要的事物前，無論是誰敢擋在他的前面，他都會第一時間讓對方付出代價！
亨利被這目光的殺傷力威懾住，攤了攤手，示意自己可以不參與他們的談話。
「因為我不想再以此來麻煩你。」顧子柒淡淡道，語調極為平緩：「從當時直到現在，我都不想再主動和你有任何關係。」
儘管她極力掩飾，她的聲音中還是帶着一絲酸楚和顫抖。顧子柒本不想將話說得如此決絕，但是，現在的她不得不狠下心來。她知道，只要自己表現出片刻遲疑，唐肆霆都不會放自己走。
國內對植物人的相關醫學研究較為滯后，她不是沒有打聽過從外國請專家來醫治，但她打聽到這不僅攸關錢財，還要考驗人脈，便只能作罷。將趙春麗運送出國的方案也不可行，因為她已經是植物人狀態，必須同時攜帶具有高額電壓的醫療設備。
沒有任何一家航空公司能夠提供這樣的服務，就算是私人飛機，在設計上也無法滿足這個需求。
畢竟從社會關係上來說，她只是個一窮二白的婦產科醫生，就算是託人找關係，只怕也只能頂着唐氏和唐肆霆的名號。而她向來不恥於這種行徑，更不會主動對唐肆霆低頭。
「你說什麼？」唐肆霆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即便心中的怒火已經翻江倒海，他卻還是捨不得對她用力：「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我推開，將我對你的真心推開？！」
唐肆霆就像是個狼狽的困獸，面對一再擋在自己面前的鐵籠，無助地發出了令人心碎的哀嚎。
他明明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通通無條件給她，就算是自己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只要她一聲令下，他都願意直接剖出來料理好給她燉湯喝；可她卻如此排斥，厭棄到了不想與自己多說一句的地步！
顧子柒十分虛弱，即便唐肆霆並未用力，她嬌小的身軀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彷彿風雨中搖曳的一根蘆葦。
「對不起，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沒有任何理由將它推到別人身上。」
顧子柒低下頭，纖長地睫毛像是天鵝絨一般軟滑：「還有，以唐斯峰目前的狀態來說，我留在國內只會持續地給他提供刺激的源頭，不利於他恢復健康。」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明明顧子柒才是無辜受害的那個人，她卻將傷害自己的人看得如此重要，事事對對方的健康為第一考量。
「你還想着他？」唐肆霆的嘴角止不住地微微抽搐：「他都把你害成什麼樣子了，你竟然還想着他？！你知道網上將你描繪成什麼陰森可怖的形象嗎？這都是拜他所賜！」
說完后，唐肆霆也有些後悔。他原本想要對顧子柒隱瞞網絡上的口誅筆伐，但因為一時情急，他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出來。
但唐肆霆沒有想到，以顧子柒的冰雪聰明，又怎麼會沒有預料到最壞情況的發生呢？
「別人怎麼評價我，對我產生不了任何影響，我也不會為此而辯解什麼。」顧子柒閉上眼睛：「懂我的人自然不會相信那些莫須有的話，而不懂的人，就隨便他們怎麼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