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太后早吩咐把靠近未央宮的承風軒收拾了出來,為的就是讓她能離永嘉長公主近些。太后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雖說現下太子未廢,陳王,吳王亦虎視眈眈,但永嘉可是嫡長公主,將來的事誰說得准呢,畢竟這開府,議政就是形同皇子了。如今林莫風態度中立,若能儘早將林府爭取到永嘉這邊自是極好的。

剛出了長樂宮長公主就冷眼看着她沉默不語,一點不似剛才在暖閣的親切溫暖。傾世的容顏覆上一層薄怒,清透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須臾,緩緩舉步,踏上了轎子。

林子汐定了定神,看着她的背影一動不動,也不知這人生得哪門子的悶氣。

轎子以紅漆細描蓮花紋路,轎簾是深紅素錦質地,轎頂明珠淺紅,在陽光下閃爍如流光溢彩。轎子夠寬大足以坐下兩人。

「還不上來?難道要本宮請你不成。」轎內傳出低沉一聲,語氣不耐。

林子汐無奈,這事本也賴不着她,好端端的在家,鍋從天降。誰知道那個太子昏了頭放出風來要娶她,真是無語。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提起裙擺,上轎。

才一上轎,人就被拉過去,力道大得子汐掙脫不了。

楚凝陌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眯眼看着她粉紅的小臉,促狹的盯着她害羞的眼神瞧,「你這般害羞是為着本宮還是為着那不曾見面的太子?」

轎攆寬大,有錦布遮擋,這一舉動並不被外人知曉。

「殿下剛才是耳背了還是走神了?」子汐到底還是用力掙脫了她的懷抱,臉上紅霞迅速消失,「我明明說了對太子無心。」白眼一翻,看了眼這無聊之人。

楚凝陌也不糾纏,放了手,正襟危坐。

時間飛快的流逝,夕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落山,深藍色的天空變得高遠而肅穆起來。

傍晚的風吹過,帶來宮中盛開的月桂香氣,空氣中充滿著濃烈的秋意。

剛剛還怒氣未消地人此刻靜默不語,好似剛才那般就是玩笑,此刻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楚凝陌剛下轎跨入未央宮宮門,正好遇到迎面朝她疾步走來的玄殤,神情有些凝重。

「殿下,後宮出事了。」玄殤見着後面的來人,壓低聲音道。

楚凝陌面上帶上冷意,轉頭對青梅說:「青梅,先帶二小姐去本宮殿內休憩片刻。」

青梅迅速引著子汐往含章殿去。

子汐未進過宮,對皇宮的印象就如故宮那般,可是故宮雖說架子在,到底不是真實有人生活的,沒有煙火氣。

剛剛在長樂宮等待之事她坐立不安,哪有閒情逸緻去打量。現在子汐看來發現這外間府邸果然不比皇宮大殿。

含章殿殿堂富麗堂皇,恢弘大氣,配上小巧精緻的亭台樓閣錯落其間,紅翠相間排布,砌白玉磚,疊琉璃瓦,雕龍鳳騰雲,鑲金粉碎玉。

踏入殿內,迎面撲來一陣帶着淡雅佛香的暖意。

外間左邊案上的佛蓮狀銅爐悠悠升起幾縷白煙纏繞,右邊的案上則擺着悲天憫人的菩薩畫像,下置盛滿香灰的小爐,上頭插著幾根早已燒完的香。

內間以屏風相隔,以紅漆淺描鳳凰花紋,雙鹿跪膝而卧,姿態虔誠。

一個藍衣侍女恭敬地呈上一盞暖茶,低聲恭敬地道:「姑娘請用茶。」

子汐也不客氣,就在青梅的眼皮子底下里裏外外將這含章殿參觀了一番,得出的結論就是,低調奢華有內涵,高端大氣上檔次。小到茶盞,桌椅,掛燈無一不雅韻別緻卻又尊顯皇家地位。

外間迴廊上,楚凝陌冷意未退,問道:「發生了何事?」

「淑妃懷孕了。」玄殤小聲說道。

這就有意思了,淑妃竟懷孕了,皇上近年來每次寵幸妃嬪都會賜一碗安胎藥,明面上是安胎,其實有心之人都知道那是碗打胎葯,可又不敢不喝。

在這種情況下淑妃竟然能懷上,若非皇上允許那就是淑妃私下並未喝那葯,這無異於挑撥皇上的敏感神經。他可不想後宮再有子嗣,尤其這孩子的娘家還是左相府。

「是何原因?」

「淑妃收買了看着她喝葯的嬤嬤,所以近幾個月陛下賜的葯她並未飲下。如今懷有龍種也未聲張,看來是想等穩定過後才道明,那時即便皇上心中不滿也不能將孩子打掉。」

「她倒是想得美好,這孩子能不能落地都是問題,現下淑妃就敢逆皇上的意,這背後可有顧相的出謀劃策?」這才是她關心的,至於淑妃肚中的孩子有的是人操心,不缺她這一個。

「顧相近來並未進宮看淑妃,宮中也未曾有信息流入左相府。」

「如此便先靜觀其變,無需插手。」冰冷的手指撫上眉頭帶出一陣寒意。

「主子,前幾日肅清的下人如何處置?」

「全部壓到大廳,本宮親自處置。」

不肖片刻,大廳里就黑壓壓的跪倒一片,長公主坐於高堂之上,眼神冷得像冰霜,仔仔細細地掃過每一個人,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

玄殤和長公主府長史薛明恭敬站在一旁。

靜了一會兒,她才淡淡開口道:「既然你們來未央宮各有目的,那本宮問問三日前本宮書房中的陵南佈防圖是誰偷的?」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有一個人出聲承認。

「既然你們都不說,那就是人人有份,不管是哪家安插進來的細作,本宮就當你們是相互勾結竊取未央宮機密,全部處死。」說完也不待眾人再做心裏鬥爭就起身準備離去。

玄殤一個眼神,守在門外的侍衛就準備進來將人帶走。

「是奴婢偷的。」突然一個面容稚嫩的粉衣小丫頭果斷地站起來上前一步,雖然聲音響亮,但仍低着頭不敢看長公主。

薛明眼神犀利,這丫頭叫小萍,是他親自調入內室的。

來了有兩年,當初在前堂清掃的一眾丫頭裏,就是看中她的性格活潑,勤勞肯干,長得水靈甚是可愛。他想着殿下喜好美人,內殿服侍之人要容貌姿色過得去才行,這才將這丫頭調往內院負責殿下的飲食起居。

但好在所有入口的東西都需經過青梅的查驗,這才絕了這些人想要給殿下投毒的心思。薛明後背驚得一身冷汗,他怎麼也沒想到偷佈防圖的會是這個小丫頭。

「同夥是哪幾人?」長公主冷冷的聲線一下將她的惶恐放大幾分。

小萍的呼吸微微顫了一下,手指微微縮在袖間,隱約可見指尖泛青白,顫巍巍的不說話。

「小萍,本宮記得你家裏有病重的老母親要贍養,還有年幼的弟弟要供學,看在你長得頗合本宮眼緣的份上,若將其餘人一一供出,倒是可以饒你一命。「楚凝陌神色淡淡卻又眼神鋒利的盯着她。

小萍聞言浮動的心好像有了寄託,想了想橫豎都是個死,說了或許還能有一絲活路,便壯著膽子一股腦子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跪着的吳王探子們心底一陣哀嚎,可其他幾家的探子們卻心中竊喜,差點都忘了自己也是被揪出來的細作,只是主子不同而已。

被指正出來的其中一個探子雙目含恨的盯着小萍說了一句,「你以為你將我們都供出來她就會放了你?做夢!吳王照樣會將你母親還有弟弟殺了,哈哈哈!」

幾人被侍衛拖下去,片刻后便沒了聲響。有人不敢回頭望,有些膽大的回頭看了下只見剛出去的幾人全部倒地已然沒了氣息。

小萍聞言面色一僵,低垂的眼底快速閃過一絲驚惶,越想越後悔,面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她就不該信了長公主的話,自己不說可能死的還只有自己,這回說了,家裏人全都得死。

「既然你說了,本宮也不會食言。」手一揮又道:「薛明,帶她出宮,至於剩下這些人就都殺了吧。」

眾人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長公主的目的是要用這個借口肅清他們這些人,有的人安心接受了命運,有的人卻不想死,奢望着能和小萍一樣,可長公主哪裏還會聽他們多說。

消息傳到太極殿的時候皇帝震怒,滿含不忿道:「這個永嘉越來越不像話,竟然連朕的人都敢殺。」

錢德海在一旁小心翼翼,「未央宮道陵南佈防圖被盜,藉此清洗,不僅陛下安插的人,連各皇子安插的眼線都連根拔起,看來這次是真生氣,以往長公主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聽到是陵南佈防圖被盜,皇帝的怒火才消下去一些,否則讓他臉面何存。陵南乃長公主封地,自歸她管轄,城中防務,兵力部署,施政治理朝中均不干預,只每年收繳稅收。

「那也不能把朕安插的人都殺了,朕是要偷她的東西嗎?」皇帝依舊不滿的道。

「嗯,陛下說得是,長公主確實任性了些。」錢德海將話往小女兒家的性子上引,皇上的臉色才稍微好些,他確實不喜歡這個女兒才智雙全,若如今還精於算計那就更是得防著。

「下次安排些精明的人,都能被永嘉一窩端了的也太差了些。」皇帝心下別捏道。

「是,奴才定會挑些聰明機警,手腳麻利的。」錢德海心想,皇上怎麼就不想想是長公主火眼金睛呢,以前不清是不想清而不是沒能力。

「其他人都殺了為何又放了個小姑娘?」皇上疑惑了。

「據說是那小姑娘招了,殿下便不降罪於她,另外可能是那小姑娘長得還不錯。」錢德海一陣尷尬,他想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後面這個。

「這個混賬東西,什麼時候能學好,她一堂堂嫡長公主竟然也好女色,說出去像什麼話。」皇帝又怒了,這次卻是身為父親操心孩子的怒,所以話雖說得不好聽,卻不見真的有火氣。

在他看來長公主養點美人和太子養點男寵是一個道理,就是有些上不了枱面。

「長公主能沉迷美色不就是皇上可控制的一個弱點?」錢德海附在皇上耳邊輕聲說道。

皇帝笑得詭異,收聲也不再說什麼。

未央宮中玄殤不解為何殿下要將小萍放了,還要保護她的家人。

「殿下,為何要將所有人殺了?其中陛下的人也有幾個,全殺了陛下那邊雷霆之火怎麼消?」

楚凝陌轉頭瞥了他一眼,悠悠出聲,「時間久了自然就消了,難道陛下還要把本宮宣過去罵一頓?」對於這事楚凝陌知道會惹怒皇帝,但卻不得不如此,因為子汐被暫留宮中,若未央宮不肅清,叫人如何安生。

「那殿下為何要放了那個丫頭?」要少明明可以全部殺了,其他人還沒得話講。

「本宮對外的形象不就是好美色嗎?挺符合本宮的作風。」

玄殤愣住了,果然還是自己想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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