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瘋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瘋子一石激起千層浪（張若虛《春江花月夜》）

2019年5月16日星期四

二中隊似乎很快就接納了這個新來的副隊長——一個年僅18歲的毛頭小夥子.。當然，也只是接納，畢竟肖劍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和看上去並不是很強壯的身體還不能讓人完全的信服，這也包括隊長遲勁男。不過肖劍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讓他們放棄這種想法。

5月16日，肖劍來到狼牙的第八天。這一天，一連的一中隊和二中隊進行了例行的模擬對抗。雖然這裡對外的正式名稱是C國人民解放軍特勤一營，但大家還是都習慣稱它為狼牙。

「頭！我們終於贏了一中隊，看他們還怎麼囂張！」說話的是二中隊的突擊手王建剛，「哈哈，好久沒這麼痛快了。耗子，說說，你幹掉了幾個？」

被稱為耗子的人真名叫陳浩，是二中隊的狙擊手。聽到建剛這麼問，大家都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卻發現他一直都盯著肖劍。

「兩個。」

聽到陳浩的語氣不太對勁，王建剛捅了捅他：「不是吧？怎麼就兩個？嘿，嘿，想什麼呢？你老看咱小兄弟幹什麼？」

肖劍本來正端著缸子喝水呢，聽到這話，抬起頭來看了看陳浩。他知道王建剛嘴了的「小兄弟」說的就是自己。

「他是個瘋子！」陳浩突然說到。這句話讓大家都一楞，這時遲勁男也說話了：「沒錯，他就是個瘋子！」

原來這次的對抗，是要求二中隊在限定的時間內通過由一中隊防守的一個工事，工事主要由兩道戰壕和一個混凝土地堡組成，而且寬度相當狹窄。工事的正面是一片200多米的開闊地，幾乎沒有一個可用的隱蔽點，同時二中隊被告知，沒有迂迴的可能，只能在正面突擊。一中隊的防守非常嚴密，幾乎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他們從來不主動出擊，由狙擊手在工事後方約500米的地方警戒，發現有人靠近便開槍射擊，並給其他隊友指示方位。雖然二中隊也有狙擊手，但是陳浩自己清楚，他幾乎就沒有發現目標的機會，而一中隊的狙擊手更在自己的射程之外。一中隊由於狙擊手不斷地報告目標方位，往往在同一時間突然就從戰壕的幾個不同的地點冒出來，只用不到一秒的時間，打一個點射就又消失不見了，而在每一次的點射中，二中隊都會有人倒下。雖然陳浩也曾兩次開槍，但卻沒有一次擊中目標，對手的反應和速度都實在太快了。而二中隊由於有對方狙擊手的威脅，火力也受到很大影響。幾次試探失敗，並在三名隊員「犧牲」之後，由於有時間限制，遲勁男決定強行突擊。他讓肖劍火力壓制，狙擊手陳浩掩護，由自己和另外六個隊員最大限度地分散開，然後向沒有配置隊員的地方扔出了幾顆手雷和煙霧彈。隨著手雷的爆炸，肖劍開始用機槍射擊，陳浩也在瞄準鏡里快速地尋找著目標，其他七個戰士則飛快地沖了過去。遲勁男的策略還是有一定效果的，手雷和煙霧彈成功地吸引了「敵人」的注意，雖然時間很短；肖劍的壓制也很成功，他開始時只是用機槍無目的地掃射，而在聽到對方的狙擊槍聲之後，就立刻瞄準「敵」戰壕從未有人射擊的地方平貼著地面掃射。因為肖劍在前幾次的試探中發現，「敵人」總是在狙擊槍響之後，便立刻開始射擊的，而且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從不在同一個地方射擊兩次。到現在，這道並不很長的戰壕利於射擊而還未射擊的地方已經不多了。其實一中隊的戰術是很有效的，在戰壕中的每個戰士都已經通過狙擊手知道在自己的什麼方位和距離有目標存在，然後狙擊手開槍射擊自己選定的目標，他並不急著射擊，而是在等其他戰士都就位並準備好之後才開槍。在狙擊步槍響起的同時，對手總會有一些本能的反應而導致動作的些微遲滯，而這時則是己方開槍的好時機。可現在一中隊卻遇到了點麻煩：有兩名隊員剛剛露頭還沒來得及開槍，就已經遇上了迎面飛來的子彈。遲勁男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他要求突擊的隊員不要急於射擊，而是不停地變換自己的方向和姿態，他們常常突然就卧倒，或者突然側向一個魚躍，在守方狙擊步槍、突然的點射和手雷的多重打壓下，硬是有包括遲勁男在內的四個人成功地躍進了戰壕，可他們還是倒在了戰壕里一個始終沒有暴露的火力點下。這個重機槍火力點一直就在瞄準著戰壕裡面，是那個地堡最後的屏障。

肖劍看到他們跳進戰壕后就聽到了重機槍的聲音，然後一切就都平靜了下去。肖劍知道，他們失敗了。他略微算了一下，知道對方不算狙擊手，至少還有五個人，他也知道對方的戰壕里有重機槍，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雖然衝進去的那四個人知道，但他們已經「犧牲」了，按照規定，「死」人是不能自己移動位置也不能開口說話的。正在這時，耳機里傳來了王建剛的聲音：「副隊長，我還活著。」肖劍心中一喜，說：「隱蔽好，報告那裡的情況。」

「我現在趴在這裝死呢，他們沒過來檢查，戰壕里已經沒有敵人了，都在地堡里，應該是三到四個人，地堡的門沒有關，門口有一挺重機槍，有兩個人守著，我能看到他們，可我沖不過去，估計我稍微一動就得變成篩子。」王建剛的聲音很小，顯然是怕被對方聽到。

肖劍稍微思考了一下，瞄了一眼手錶，看看時間已經不多了，便決定賭一把。他把陳浩叫到自己身邊詳細地囑咐了一番，並反覆強調「無論發生什麼，都必須嚴格按我說的去做。」然後又命令王建剛，要他聽到手雷爆炸后就立刻開火攻擊重機槍，哪怕自己也在他的槍口下。

倆人都在疑惑中接受了命令，然後陳浩看到肖劍把一顆手雷拔掉了保險，放進了自己的袖口裡。

這時，一中隊的狙擊手王斌在瞄準鏡里看到有人抓著槍管把槍倒舉了起來，他只能看到半支槍，卻看不到人，但還是立刻瞄準。而地堡里的一中隊長黃大勇這時正聽到對面有個聲音在喊：「隊長，別開槍，是我！皇軍讓我給您帶個話！」這是一個小品里很經典的一段台詞。他撲哧一聲就笑了，看了看手錶，告訴狙擊手：「那就先別開槍，瞄著他，我倒想知道這皇軍給我帶了什麼話來。」地堡里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畢竟在他們看來，自己已經勝利了。

肖劍在幾次試探性的露露頭之後，確信對方不會開槍才走了出來，隨後把槍扔掉。然後一邊走一邊把衣服的扣子也解開，扔掉了防身的手槍，又把袖口挽起來，還轉了兩圈，示意自己身上沒有武器。慢慢地做完這一切，很快他已經到了戰壕邊緣兩米的地方，這個位置緊挨著地堡的入口。陳浩的槍響了，肖劍很狼狽地卧倒在地上，嘴裡很粗俗地大喊一聲：「我操，玩真的呀！」隨著陳浩的槍響，王斌在瞄準鏡里清楚的看到，如果不是肖劍的反應快，他可能已經被擊中了。可他卻沒有發現，肖劍已經趁倒地的瞬間壓下了手雷的引信。王斌正在琢磨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對面又響起了機槍的聲音，肖劍一邊罵著一邊連滾帶爬地翻進了戰壕，從他的瞄準鏡里消失了。

戰壕里，肖劍剛站起來就被人用槍頂住了後背，這是守在重機槍旁的一個戰士，他笑著問道：「告訴我，鬼子都說什麼？」肖劍看看地堡的門口就在面前，裡面的人只是在門口附近站著，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他笑了，一邊默默數著時間一邊說：「皇軍說了，只要你繳槍投降……」已經五秒了，他把已經舉起來的雙手向高伸直，背後的戰士沒有發現一顆手雷順著他的袖子從敞開的衣服里掉了下來，肖劍用腳輕輕一踢，那顆手雷滾進了地堡。

黃大勇看到了那顆手雷，不過看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手雷爆炸了，王建剛也立刻開火，而此時剩下的那個機槍手正回頭看發生了什麼情況，還沒等明白就也掛掉了。本來正用槍頂著肖劍的那個戰士，雖然反應很快在爆炸的第一時間就扣動了扳機，但肖劍已經閃身躲開了，同時一轉身抱住這個戰士就往高一舉，陳浩的槍響了。肖劍去拿他的槍，他抓著不放，肖劍說：「你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暴頭哦。」他只好憤憤地看著肖劍拿走自己的槍，眼睛里恨不得噴出火來。

匯合王建剛后，兩人相互配合，確認地堡和戰壕內已沒有敵人存在，肖劍讓陳浩暫時待命。

「那狙擊手怎麼辦？我們夠不著他。」王建剛問。

「放心吧，就剩他一個了，看看我找到了什麼？」

「榴彈槍……」

遲勁男又對著肖劍說：「你就是個瘋子！你知不知道演慣用的手雷也是有殺傷力的，要是在你袖子里爆炸，你這條胳膊就甭想要了。你可好，還提前按下引信，要是晚一秒那會是什麼後果！知道王哲是怎麼犧牲的嗎？為了掩護大家撤退，他跟你一樣，也是把手雷拔掉保險藏在袖子里，然後舉起手來投降，趁敵人毆打他時引爆了手雷。」

陳浩有些哽咽的接著說：「我當時在瞄準鏡里看得清清楚楚，我好想能幫到他，可我一顆子彈也沒有了，只能那麼眼睜睜地看著。」

王建剛雖然當時就在戰壕里，但他並沒有看見肖劍是怎樣炸的地堡，只是正暗自驚嘆於肖劍用榴彈槍那神乎其技的最後一擊，聽隊長這麼一說，瞪著眼睛看了肖劍半天，最後冒出來一句：「你還真是個瘋子！」

看到陳浩的眼圈有點發紅，遲勁男有心緩解一下氣氛，開口道：「不過，你歪點子夠多的，那台詞兒你怎麼想起來的？虧你也喊得出來，我這死人都讓你給逗樂了，不過還真管用，我看見他們都忍不住笑了，自然警惕也就都放鬆了。」

「就是，」王建剛又攙和了進來，「你都不知道我那時候忍得多辛苦，想笑得不行，偏偏不敢動一下，更別說出聲了。嘿，說你呢！以後我就叫你瘋子了！」大家都跟著笑了，陳浩也笑了。

「其實，我也實在沒更好的辦法了。」一直沒出聲的肖劍等笑聲停了，終於說話了。「一中隊的防守很嚴密，也很科學，我只有在他們自己放鬆警惕的時候才會有機可乘，於是只好想辦法逗他們開心了。不過，想想我這也算是耍賴了，我是欺負他們不了解我，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要是咱們隊長也這麼干，肯定讓人一槍放平，跟小品里那個叛徒的下場一樣。」大家又是一陣鬨笑。肖劍頓了頓，又接著說：「不過，我覺得我們並沒有贏，隊長，你說呢？」遲勁男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回陳浩又不幹了：「為什麼？我們明明把他們都幹掉了呀，一個不剩，而且也沒超過限定時間呀。」

「你先別急，」肖劍解釋說，「我們的任務是在限定時間內通過，注意，是通過陣地，而不是消滅敵人。雖然我們最後成功通過了，但有幾個人呢？只有三個！我們的傷亡是四分之三！如果是真實任務，那麼我們通過的目的一定是去執行其他任務，可我們在經受這麼大的傷亡之後還有沒有能力去完成最終的任務呢？」

看著大家都開始了思考，肖劍又對遲勁男說：「隊長，我還有些想法，估計咱倆還得好好合計合計。雖然犧牲精神我們每個人都有，也相信大夥都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我認為，我們每一次任務都應該注意，首先要保證自己的生存。這不是怕死，要知道，如果命都沒了，我們還拿什麼去完成任務？還有就是今天一中隊的作戰方法也有很多值得我們研究的地方。」

遲勁男點點頭：「你說的有點道理，看你的意思，你好象已經有了什麼方案了吧？來，讓他們先樂著，咱倆好好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