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由自主

眾人藉著頂壁上投下來的亮光向前方望去，赫然發現頂壁的上方竟然垂著兩條細長的東西，還在那裏不時的晃動，竟然有蛇！眾人不禁暗暗叫苦，這回真是闖進原始森林腹地了，前腳剛被狼群圍困，後腳又踩進了蛇窩，難道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眾人內心雖然驚恐，卻絲毫不敢亂動，生怕驚動了前方的蛇爺爺蛇奶奶，只是雙方對峙了十幾秒，卻不見那懸在洞壁上的蛇有啥動靜，而且這兩隻蛇似乎很有默契，連扭動的方向和角度都保持着高度一致，難道真的是一對夫妻蛇？這恩愛的樣子怕是要成精了！慢慢的，眾人待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環境，仔細一瞧，嘿，這所謂的蛇竟然是兩條繩子！剛才黑燈瞎火的，離遠了看還特娘的像兩條蛇懸在那裏。眾人不敢大意，又仔細觀察了一番，確定那真的只是兩根隨風擺動的繩子后，這才敢靠近了觀察，原來這兩條繩子中間還有橫桿的連接，共同組成了一道繩梯懸在那裏，怪不得方才看這兩條蛇的扭動十分默契。

這笑話鬧得，讓李雨濃很是不好意思，不住的跟徐大哥道歉，問把他摔疼了沒有。徐大哥為人豁達，知道李雨濃只是看走眼了，出發點還是為了自己好，哪能怪罪於他。只是打趣的說到原來這城裏人都害怕蛇，幸虧自己沒生在城裏，不然去廁所撒尿能把旁邊的人給嚇暈了！眾人一聽笑的前仰後合，只有李雨濃一臉茫然，還追着問為什麼會把別人嚇暈。眾人聽了笑的更厲害了，方才的緊張氣氛也被一掃而空。

不過笑歸笑，正事兒還是要抓緊辦的，既然沒了危險，徐大哥等人便站在亮光的正下方向上望去，只見這水平的隧道挖到這裏便戛然而止，轉為陡然直上的豎井，而井壁的直徑幾乎和隧道保持一致，依舊是2米左右，向隧道上方延伸了足有十幾米深，再往上面有亮光投下來，但豎井上方看起來又不像是天空，倒像是在室內的感覺，難道這是哪個地主老財家開鑿的水井？這手筆也太大了吧？家裏有礦啊？孔鐵猴用力扯了扯那條繩梯，雖然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卻結實的很，根本扯不斷，而且這種繩子的材質並不是普通的麻繩，附近這一帶都沒人用過。孔鐵猴自幼在附近村中長大，不禁聯想起老輩講述的外國考古隊傳聞，據說在民國年間，曾有一幫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來到村裏，而且各個都背着滿滿登登的大背包，手裏還拿着國民政府的文件，說是要去雲積山進行科學考察，要當地鄉紳出嚮導帶路。當時的村長深知這一帶地形複雜，稍不留意就會喪命，自然不肯派人前去，只得以此乃神山，凡人不可靠近為由拒絕了考古隊的要求，還勸他們萬萬不可前往，不要枉送性命。誰知這考古隊不但不領情，還把村長給打傷。村裏人見他們凶得很，身上還帶着槍，便也不敢阻攔，任由他們進了山，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們一去就再沒了蹤影，當地人草草尋了幾次便作罷了。難道眼前的這繩梯就是當年考古隊留下的物件？這幫洋鬼子，肯定沒安好心，說不定知道這裏有我們老祖宗留下的寶貝，要來盜寶，也不知道他們成功了沒有。想到這裏，孔鐵猴不禁有些着急，見那繩梯結實堅固，便試着向上爬去，眾人連忙在下面張開雙手，時刻準備接應着，以防繩子年久老化突然斷裂。

這孔鐵猴果然是獵戶出身，爬繩上梯的速度堪稱一絕，雖然因為擔心繩子不結實而刻意放緩了速度，但他依舊三兩下就竄上了十幾米高的洞口，看來這「孔鐵猴」的綽號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就當大家眼看着孔鐵猴要爬出洞口時，卻發現他突然愣住了，定定的望着上方一動不動，眾人的神經再度緊張起來，不禁用手在嘴前握成「O」形朝着孔鐵猴大喊，詢問他看到什麼了，怎麼不動了。

可任憑大夥怎麼呼喊，這孔鐵猴卻依舊趴在繩梯上一動不動，腦袋定定的向上方望着，似乎上面有什麼東西深深的吸引了他，讓他化成了一尊真的「孔鐵猴」。就在大夥焦急萬分，想爬上去把他拉下來時，這孔鐵猴總算又動起來了，只見他緩緩的爬出了洞口，還用手拍了拍腿上的泥土，隨後身影一晃，竟從洞口處消失不見了！

「孔鐵猴！你咋了嘛！」徐大哥終於着急得不得了，朝着上面的洞口大喊一通，聲音同時在上方的豎井和水平的隧道間回蕩，發出陣陣迴音，聽起來似乎既熟悉又陌生。然而在十幾聲的迴音散去之後，上方依舊一片死寂，沒有孔鐵猴的身影，也沒有任何聲音，似乎剛才根本沒有人上去過似的。這孔鐵猴可算是隊伍里最能戰鬥的同志了，而且是個資深的獵戶，見多識廣而又冷靜沉着，此刻他無端從洞口旁消失了，究竟是看到了什麼？亦或是遇到了什麼？難道他手中剛剛剁了數只惡狼的屠刀都鎮不住了嗎？眾人望着上方的淡淡亮光，竟絲毫感覺不到光明，反倒像看是到了惡狼眼中的綠光般，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上來吧，我沒事。」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時，一道聲音從上方的洞口處傳了下來，是孔鐵猴的聲音！雖然這聲音夾雜着回聲聽起來怪怪的，但確實是孔鐵猴的沒錯。

「你在哪？上面有什麼？」眾人焦急的朝着上面大喊。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們上來就知道了。」孔鐵猴只是緩緩的答道，卻依舊不肯露面。

眾人聽孔鐵猴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似乎上面並沒有什麼危險。但為了保險起見，徐大哥還是決定自己先上去看看，如果不對勁，大家就別一個個上去送死了，趕緊跑回去求救。

眾人目送徐大哥緩緩爬了上去，起初很順利，但當他爬到洞口時，竟然和孔鐵猴一樣，向上看了一眼就突然就定在了那裏！彷彿那洞口上方的石壁上有取人靈魂的惡鬼，任何人只要一上去就只剩下一副空蕩的軀殼掛在那裏。同是九隊的王富貴和徐大哥是老交情了，又和徐大哥共同經歷了昨晚的生死考驗，自然見不得徐大哥有何閃失。此時的王富貴生怕徐大哥也像方才的孔鐵猴一樣，爬出洞口消失了，趕忙一個跨步竄上了繩梯，飛速的向上攀登，嘴裏還大喊著「快下來！」，希望可以將徐大哥拽下來。

徐大哥聽過到梯子下面的聲響，突然猛地回過頭來，還把手指放在嘴前，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正當大夥不明所以時，徐大哥又朝下面的人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們也上來，還沒等大家鬧明白怎麼回事，徐大哥也三兩下的爬出了洞口！正當大家擔心他會想孔鐵猴一樣突然消失時，徐大哥卻又出現在了洞邊，漏出腦袋和小半個身子，小聲對下面說：「別說話，都上來！」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但似乎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

洞底的3人搞不清徐大哥葫蘆里買的什麼葯，但既然徐大哥都上去了，看起來又似乎沒啥危險，自己上去看看也無妨。於是便決定依次往上爬，以防止繩子年代久遠，經不住兩人的體重。只見每上去一個人都要在洞口楞上一會，下面的人問看見啥了，上面的人要麼乾脆不理會，要麼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只說讓下面的人趕緊上來自己看，這些可把下面的人給煎熬壞了，最後上去的李雨濃更是好奇的不得了，沒等王春生爬出洞口就攀上繩梯往上爬了。李雨濃心想這上面到底有啥寶貝，激動的大夥都說不出話來了，難不成上面是咱們解放軍的秘密基地？那這下可有救啦！

由於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上面到底有什麼，李雨濃手腳並用的奮力攀爬，很快就爬到了離洞口兩三米的位置，此時徐大哥寬厚的大手早已伸了下來，準備拉他上去。李雨濃看着眼前這隻充滿善意的大手，眼角又有些濕潤，數天前自己還是整個社會的異類，跟誰說話前都得擺出一份挨批鬥的樣子。。。。。。然而在老柳樹溝村，不管他走到哪裏，卻有總有一隻寬厚的大手願意觸碰自己，接納自己，這種融入集體的感覺，真好。。。。。。

正胡思亂想間，李雨濃又向上爬了幾蹬，眼看就要到到洞口了，便也伸出一隻手準備握住徐大哥，卻猛地發現徐大哥身後乃至整個洞口上方的石壁上，似乎有很多人影！仔細一看，不由得被深深的震住了，只見洞口上方的整個頂壁上竟密密麻麻的雕刻着大小不一的神像，其中屬正中間的一尊金色巨佛最為扎眼，這巨佛位於整個頂壁的正中，被其他的神像所環繞。而且那巨佛由於身形宏大，又雕刻於頂壁之上，使得巨佛擎於胸前的手掌恰好正對着洞口，再加上栩栩如生的雕工，如同讓巨佛活過來了一般，彷彿這巨掌隨時都會蓋下來，死死的壓住整個洞口，給置身於正下方的人難以想像的壓迫感。此時李雨濃只覺雙腿發軟，身體根本不聽使喚，若不是徐大哥一把將自己拉上來，怕是要失手掉下去。此時的李雨濃終於明白眾人為何都跟着了魔似的愣在洞口。望着這滿天的神佛，重新踏在地上的李雨濃依舊覺得雙膝發軟，身體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脖子也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再抬頭仰望。。。。。。。李雨濃用餘光看了看身旁，發現包括先前消失的孔鐵猴在內的眾人，此時都或跪或趴的伏在地上，看來這份「滿天神佛」的迫力，任那手刃惡狼如砍瓜切菜般的勇士也承受不起，這種感覺，也許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吧。

只是李雨濃甚是不解，自己雖然出身不好，但好歹也接受了唯物主義教育的新時代少年，算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怎麼看到這石壁上的佛像竟不由分說的就跪在地上了呢？以前在城裏也見過佛像，遠遠望着並沒有什麼感覺啊。其實不僅李雨濃這麼想，其他幾位社員也在犯嘀咕，這一帶人的宗教信仰原本就五花八門，有信佛的，有信教的，但大多只是供個神仙畫像，或是趁著趕集的時候去鎮上的廟裏燒柱香而已，根本談不上什麼宗教信仰，只是祈求神靈保平安罷了。後來文革興起，附近村莊也基本也沒啥受到什麼大的衝擊，因為這裏本來就沒有什麼虔誠的信徒，村裏的年輕人就更不信老人口中的神佛福報了。以至於在這偏遠的山區，文革思潮反倒遠不如大躍進運動造成的影響深遠，畢竟附近的村莊多以務農為生，莊戶人家好多人連字都不認識，更別提跟着紅衛兵鬧文革了。只是後來村裏來了紅衛兵，將各家的神仙貼畫啊、塑像什麼的都收走了，堆在村頭集中燒毀了。村裏人雖然不悅，但聽說是中央的最高指示，說是要向舊世界宣戰，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對人民的毒害，也都不敢在說什麼，只在旁邊跟着喊口號。這場以「砸爛一切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為主題的鬧劇，逐步發展為後人熟知的「破四舊」運動。其實當時中央的本意是好的，為的是儘快消除封建迷信思想對國人的束縛，只是受到文革的影響，原本正常的教育口號逐步演變成了對廟宇古剎的搗毀行動，由此帶來的文物損失，遠超當年北魏太武帝的「滅佛運動」。據說僅北京當時存有的6843處文物古迹中，就有4922處被毀掉，頤和園佛香閣大殿上遍地是被砸爛的佛像、法器、供具以及其他的佛教象徵物，這些永不再生的國寶，悉數隕落於此，讓人唏噓不已。難怪有外國人目睹國人的行為後感嘆道：「從未見過有哪個民族如此熱衷於毀滅自己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