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胡同

槍聲不斷從山崖上傳來，留守在上面的玉龍、玉剛兄弟倆似乎正與什麼敵人發生激烈的戰鬥，這裡山高林密，平日里根本不會有人來，更別說在這裡爆發武鬥了，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有野獸出沒了。眾人為了全力搶救小玉，下崖的時候都是輕裝上陣，槍械都留在了崖上，所以崖上的火力還是很充足的，只是人實在太少，只有玉龍、玉剛他們兩兄弟留守。此時山上打成一片，山崖下的人們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從槍聲判斷定是來了熊瞎子之類一槍打不死的猛獸，才會連續射擊。當時的生產隊同時還肩負著民兵的使命，裝備的都是部隊淘汰下來的53式步槍，雖然是二手貨，卻是大名鼎鼎的蘇聯M1944莫辛納甘步槍的仿製版，該槍是我軍裝備的第一種制式步槍，具有精度高，威力大的特點，但因為採用了非自動方式、槍機迴轉式的閉鎖結構，彈夾只有5發，而且只能單發射擊，因此該槍的射速很慢，每分鐘只能打出十幾發子彈。

崖下的人見十多聲槍響過去，戰鬥依舊在繼續，知道上面的同志準是遇見大麻煩了，不然兩個人兩條槍不可能應付不來，更何況上面留守的兩兄弟也都是老民兵了，槍法和心裡素質都很過硬。事不宜遲，徐大哥一馬當先奔到崖邊，順著繩子奮力向上攀爬，希望可以儘快支援上面的同志，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跟著向上爬。可沒等徐大哥爬到一半，上面的兩兄弟卻先後背著步槍奮力往下禿嚕，差點把徐大哥他們給踩下去，大夥趕忙上前接應，幫著繩子上的一串人馬安穩的落了地。

此時崖上傳來了獵狗的哀叫聲，中間似乎還夾雜著狼群的低吼，是狼群的襲擊嗎？！

「到底咋回事！」趙大叔急得不得了，那可是他親手養大的兩隻獵狗，若是單純拼速度它們肯定能逃離危險，此時卻為了護著人類，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最後的忠誠。

「快走，上面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大群狼，而且不怕槍打，我們打死了好幾隻都不頂用，眼看著衝過來了，只能趁大黃、黑子（獵狗名）和它們撕咬時撤下來了。」玉龍氣喘吁吁的說道。

「這狼王可是只白毛畜生？」領教過狼群厲害的徐大哥頓時冒出了一陣冷汗，他有種不詳的預感，那白毛狼王似乎並沒有逃進深山，而是一直在不遠處盯著他們。

「是有個白毛的，你怎麼知道？難道說昨天襲擊你們的也是這一群？」玉龍看徐大哥臉色難看的厲害，也有些慌了神。自己昨晚聽了九隊隊員的遭遇，起初並沒有放在心上。狼這種畜生雖然厲害，但只要手裡有槍，一百個白毛狼王也不放在眼裡，槍法出眾的玉龍有把握在100米的距離內一槍了結了它的小命。可剛剛發生的山崖上的戰鬥卻讓他直呼邪門。原來，深知擒賊先擒王的玉龍很快就發現了白毛狼王並向它舉槍射擊，但這白毛畜生看見有人拿槍對著他就會藏到樹榦後面，跟成精了似的還會找隱蔽！玉龍幾次想瞄準射擊都被它躲進了射擊死角，只得恨恨作罷去打別的狼，而這畜生跟約好了似的，一見槍口移開了，迅速就會閃出來，簡直是在挑釁人類。

正當眾人緊張不已時，突然聽到崖上有異響，向上一望，不由得驚呆了。這懸崖邊上不時什麼時候竟站了十幾匹野狼，此時正呲著牙怒視著眾人，似乎將山崖下的人生吞活剝了方才解氣。其中有個白色的野狼明顯比其他的灰狼大了一圈，胸前和嘴邊的白毛都被鮮血染得通紅，顯得格外刺眼。看到這白毛狼王眼睛里射出的寒光，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尤其是九隊的眾人，才不過一天時間，此時又和這群野狼近距離的對視，這是何等的「運氣」啊。。。。。。

「砰！」玉龍實在受不了這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忍不住舉槍想幹掉狼王，但那狡猾的白毛狼王一如方才般狡猾和靈活，在玉龍舉槍的那一刻立馬縮頭消失了，其他野狼也暫時退了下去。玉龍再次打了個空，剛想上膛重新射擊時，卻被趙大叔按住了。「別浪費子彈了，這麼高它們暫時下不來。趕緊找別的路離開崖底，這幫畜生敢白天出來，還不怕放槍，肯定是餓瘋了。」趙大叔的臉色也陰沉下來，在山上住了這麼多年，還是頭第一次見到有不怕打槍的狼群，這讓他的預感非常不好。

「那咱們從剛才的碎石坡上去？」

「不行，它們肯定盯著咱們呢，一旦找到能下崖的路，就憑咱們手裡的傢伙，怕是凶多吉少。」聽了趙大叔的話，大夥才發現除了玉龍玉剛身上的兩把步槍，能用的武器僅剩3把柴刀了，好在玉龍平日里總愛綁著武裝帶，所有子彈加起來倒還有50餘發，只要控制好距離，還是可以消滅大部分野狼的，但他們缺乏近身武器，而且還帶著傷員，根本無法安心戰鬥。思來想去，當務之急就是打退野狼，趕緊將小玉送到鎮上醫院去。玉龍倒是覺得：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現在正值上午，能見度良好，他們完全可以憑藉手裡的傢伙和這幫畜生正面打上一場遭遇戰，只要前面的人控制好距離，用石塊和柴刀等不讓狼群靠近，自己和哥哥在後方兩三分鐘就能放倒二十幾隻狼，到時候狼群傷亡過半，自然就會退去。

正當大家商討對策時，卻看到不遠處的崖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這邊快速移動，玉龍以為狼群已經衝下來了，抬槍便要射擊，卻發現來者似乎並不是狼，倒像是兩個人在連滾帶爬的往這邊跑，原來是剛剛去另一側巡邊的趙霖和朱佩二人，眾人在慌亂之中竟把他倆給忘了！見二人平安歸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們怎麼下來的，那邊也有路嗎？」趙大叔見二人氣喘勻乎了，趕緊上前問道。

「對啊，往那個方向走上二里地，有塊山崖塌方了，我們順著碎石坡就走下來了，剛下到崖底沒兩步就聽見槍聲了，我們意識到有危險，就趕緊往這邊跑。」

「不太妙。。。。。。」趙大叔自言自語的說道，他突然意識到眾人的處境似乎很危險。兩個隊伍的人加起來雖然不少，算上知青們足足有17人可以戰鬥，但武器太少，2把步槍和3把柴刀根本不足以在狹窄的溝底迎擊狼群的進攻。而且他們還帶著昏迷不醒的宋小玉，更是增添了戰鬥的負擔。從目前的情況看，眼前的這片懸崖也並非是安全的屏障，狼群隨時有可能從兩側任何一個方向發現塌方的碎石坡，到時候不論從哪邊下到溝底，都能憑著氣味迅速發現並追上人群，自己的獵狗也不在了，等於沒有了遠處預警的信號，等眾人發現狼群的時候，估計已經被包圍了。這片風景秀麗的山野，此時看上去竟是如此的險惡，彷彿布滿了捕獵者的眼睛！

「老趙，不太對勁啊。。。。。。這狼群從不在上午捕獵，而且就算要捕獵也犯不著跟手裡有槍的人硬拼吧？」徐大哥也察覺出處境的險惡，趕忙上前跟趙大叔商量對策。現在看上去只要任選一條道走上去就可以，實際眾人卻已陷入了絕地，不論是在狹窄的溝底還是在上面的林子里，眾人都不會是狼群的對手，它們很會隱藏自己，現在沒有狗，等你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正當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一陣微風吹過，眼尖的孔鐵猴發現再雲積山一側的崖壁上竟然有個山洞！眾人連忙往孔猴子指的方向看去。仔細一看，對面的崖壁底部還真有個半人高的山洞，只是被溝底的荒草遮住了，要不是剛剛那陣風吹過，還真難以發現。

「那也沒用啊，洞里的情況完全不清楚，而且越往山那邊走豈不是離鎮上越遠，到頭來還不是得往回走？不如跟它們拼了！」

「是呀，萬一是個死胡同，讓狼堵裡面更危險。」

正當大夥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卻突然從其中一側的碎石坡方向傳來了幾聲狼叫，沒等大夥反應過來，山崖上又緊接著傳來了幾聲短促的狼吼，聲音低沉粗獷，應該是狼王在發號施令。眾人瞬間陷入絕望，沒想狼群的偵查者這麼快就找到了下到溝底的路，那個方向正是李雨濃他們下來的地方，碎石坡離人群的位置不足1千米，狼群幾分鐘內就可以衝過來！怎麼會這麼快！？難道狼群早已熟知了此地的地形，故意把人往山崖下趕？趙大叔心中暗暗叫苦，這幫畜生怕是有意識的把人往山崖下面逼，這是想把我們堵在崖底，把這裡當餐廳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得立刻行動起來！經歷過戰火的趙大叔始終保持著冷靜的頭腦，只聽他大吼一聲：「別發愣，趕緊抬著傷員進洞！」這才把慌了神的大夥給吼了回來。趙大叔深知僅憑這幾桿槍根本打不退狼群，跑又跑不過，往另一側撤退就是找死，於是當機立斷指揮著眾人向洞穴方向撤退。說來這個趙大叔可是個老革命了，曾參加過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後來負傷了才光榮復原回到村裡，備受村裡人尊敬。此時的眾人聽到趙大叔焦急的吼聲，也都明白狼群馬上就殺過來了，往另一個方向跑就是自殺。於是抬起小玉拚命的向雲積山一側的山崖跑去。

徐大哥和王二喜率先進入洞中，兩人一前一後的貓著腰鑽了進去，發現洞內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洞內還挺寬敞，足有一人多高，可同時容兩個成年人並排進出，而且整個洞壁呈圓形，摸起來十分規整，似乎是人工開鑿的。只是這洞似乎極深，兩人往前摸索了十幾步也沒到頭，但能感覺到有風穿過，山洞的另一端說不定還有別的出口。二人大喜，趕緊招呼大夥進來，話音未落，洞外就響起了槍聲——狼群已經攆上來了！

「大家別慌！趕緊進洞！」徐大哥幫著大夥將小玉抬入洞中，隨後一個箭步衝出洞口，和趙大叔一起指揮大夥進洞，洞口旁邊的玉龍兄弟正不斷的向著遠處碎石坡的方向射擊，可以看到山洞的左右兩側都有十幾隻黑點在快速向著這邊移動，狡猾的狼群果然採用了兩邊包抄的戰術。此時兩兄弟拚命射擊，不停的拉動槍栓退殼上膛，幾乎每一槍都能撂倒一隻衝鋒的野狼，但無奈射速太慢，狼又太多，一眨眼的功夫就衝到眼前了。此時大夥都已經安全撤進洞里去了，兩兄弟也趕緊向洞內撤退，雖然動作極快，卻絲毫不見慌亂，只見兄弟二人如同兩尊門神一般，兩隻槍口同時沖著外面，交替掩護著向身後的洞內退去。有幾隻衝進洞內的野狼剛一露頭，就被打了個對穿，躺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就不動了，那一雙雙在黑暗中綠的滲人的招子此時也像斷了電的燈泡一樣，慢慢變暗，直至熄滅。

狼群見先前的衝鋒吃了大虧，知道硬沖往裡沖就是送死，竟紛紛徘徊在洞外不再露頭了，只能聽到陣陣嗚鳴聲傳進洞中，聽起來如同在哭喪一般。

「哼哼，這幫畜生給我們打怕了，正在外面哭他爹呢！」玉龍端著槍得意的說道。他見洞外的狼群不敢再進來了，洞內的幾隻也死透了，便端著槍上前查看，打算挑個肥的晚上烤了，給大夥打打牙祭不說，說不定還能震懾外面的狼群。

玉龍小心翼翼的挪到跟前，用槍頭懟了懟離他最近的一具狼屍，那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來已經死透了。誰知玉龍剛把槍口揚起來，這野狼的眼睛卻突然睜開了，不等玉龍反應過來，便一口咬住了步槍的護木！玉龍掙扎著想把步槍抽回來，卻被那畜生死死的咬住不放。玉剛看到弟弟有危險，抬槍便要射擊，卻無奈弟弟正與野狼激烈搏鬥，扭在一起根本無法射擊。正要拿槍托上去砸，卻發現洞內的那幾隻野狼此時也都睜開了眼睛，原來它們只是受了傷，躺在那裡詐死，為的就是引人過去！玉剛看到野狼那綠油油的眼睛，徹底嚇呆了，這麼近的距離，槍械已經來不及瞄準了，失去了有力的武器，印刻在人類基因里的那份對捕食者的原始恐懼被瞬間釋放。眼看著幾隻野狼掙扎著向弟弟和自己撲來，玉剛卻像被攝走了靈魂一樣，自己的身子根本不聽使喚，呆在什麼一動也不動！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突然一個身影從玉剛身後竄出，只聽得「噗！噗！」幾聲，剛站起來的野狼連同襲擊玉龍的那隻全都被砍翻在地。眾人定睛一看，那站在群狼屍首中間的，竟然是孔鐵猴！只見他瘦削的身軀微微有些喘，看來方才那番暴風驟雨般的劈砍耗費了不少氣力，但孔鐵猴手裡的柴刀卻穩穩的攥在手裡，圓弧狀的刀尖還在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著血，這股猶如地獄厲鬼般的蕭殺之氣，驚得眾人一時不敢靠近。

也許是感受到了洞內孔鐵猴的濃重殺氣，洞外的狼群竟也不再嚎叫了，外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似乎狼群都被嚇跑了，但見識過狼群狡猾的人們不敢冒險出去查看。趙大叔和徐大哥商量了一下，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派年輕的後生守住洞口，以便充分發揮狹窄地形下的火力優勢。其他人則前往山洞的深處探路，也許能找到其他的路出去。如果找不到也不用擔心，細心的趙大叔在臨行前留了便條，一隊的社員今天晌午就能回到駐地，若是自己沒回去，社員們肯定會通知鎮上派人救援的，想必用不了晚上，大隊人馬就會趕來救他們出去。只是這小玉能否挺到那個時候，就看她的命硬不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