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留給老伴的東西

第八章留給老伴的東西

姜文醒來以後，發現父親眼睛紅紅的，好像一夜沒有合眼的樣子，他關心的問道：

「怎麼了？爸爸。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姜山張了張嘴，好像是，想對兒子說句話，但不知何故，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只是把手伸出來，意思是想抓兒子的手。

姜文領會了父親的意思，把自己的右手伸出去。父親馬上用力握住兒子姜文的右手，不肯松一點力氣。

「怎麼了，爸爸？」姜文對父親的反常舉動，感到困惑與驚訝。

「兒子，我昨晚上想好了，我決定出院，回家治療。」姜山最終把自己的想法講給兒子聽了，「你看看，咱們本來就沒有錢，這裡的花費又這麼大，我們真的承受不起這種負擔。」

「不可以，怎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我的爸爸。」姜文馬上否決父親的意見。

「我的心意已決，是不可以更改的。」看來姜山是貼了心要走，「這裡都是些傳染病。你這麼年輕，萬一把你傳染上，你讓我後悔一輩子嗎？」姜山把聲音壓得很低，恐怕旁人聽到。「咱們回家治療也是一樣。我的病我自己清楚，咱們說走就走。今天輸一天液體，明天辦出院，這樣，也不用給家裡人打電話了。」

「可是······。」姜文說。

「沒有可是，就這麼定了，明天辦出院手續。」姜山斬釘截鐵的打斷兒子的話，說道。

姜文看著父親如此堅決的樣子，心裡雖說不願意，但也不想讓重病在身的父親，著急上火。他沒敢反駁父親，自己只是默默的，心情沉重的，走出病房，給父親打飯去了。

姜文六神無主的走下了樓，他並沒有去食堂，而是走向醫院的停車場。他站在車輛並不多的廣場上，嚎啕大哭起來······。

中午時分，姜文把父親的意思講給了徐主任。徐主任只是唉聲嘆氣，沒有明顯的表態。因為她知道，姜山的病情很嚴重，治療就是花掉很多的錢，也未必能治好。她更知道，姜山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可，她也無能為力。醫院，畢竟這裡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畢竟治病需要花錢，不可能白白給病人治療疾病的。

······。

姜山順利的出院，回家。

在回家的途中，姜山一再囑咐兒子，回到家不要和王霞生氣，一定要忍讓著王霞，維持住這個家，這個來之不易的家。他還囑咐兒子，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妹妹，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妹妹，不要和妹妹鬧意見，因為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什麼事情，血濃於水的親情，永遠不會改變。

姜山還囑咐兒子，一定要照顧好他的母親。因為姜文的母親多病，沒有勞動能力，平時又不愛乾淨——這些缺點，姜山都叮囑兒子，讓兒子忍讓著自己的母親，好好照顧自己的母親。

姜山的心裡，放心不下自己的老伴呀！

姜文流著眼淚，一一記在心裡。

這一次的回家，好像是永別的時刻，好像是姜文最後一次聽父親對自己囑咐事情，好像是，以後再也不能聽父親說話了似的。姜文的心情好沉重，好難受。

生活的苦，自己嘗；人生的事，自己抉擇。

回到家中，姜山父子才知道，王霞已經回娘家多日，而妹妹只來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看望過自己的母親。姜文心中火冒三丈，當場就大罵自己的妻子王霞。

姜山制止了姜文的魯莽，並再三囑咐兒子，不要這麼衝動——一時的衝動，會造成不可估計的嚴重後果的。

姜文是聽話的孩子，孝順的孩子，他聽從了父親的教誨，並下決心改掉自己的暴脾氣。

姜山還讓自己的兒子，馬上把王霞從娘家接回來，並再三叮囑兒子，要好好說話，不要發脾氣，使性子。姜文聽話，順從的了父親的意思。第二天，姜文就順利的把王霞和孩子，接回了家。

那天晚上，姜山和自己的老伴聊天，他自己把在醫院治療的經過，講述一遍以後，就把自己藏了多年的存單，從屋裡的一個隱蔽角落拿出來，並交到老伴手裡。（因為姜山的老伴有病，頭腦不太好，所以，一切的事情都是姜山操持著。包括家裡的存款，也是姜山一人保管著。）

「這是咱們這些年的存款，總共還有兩萬元。這是我給你留的退路。以後如果沒有我了，你有個大病、小災，可以拿出來自己用······。」姜山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如果花不了，就給兒子，或者女兒吧。反正到時候，你說了算。」姜山，在昏暗的燈光下，揉了揉紅紅的眼睛。「這也是我唯一能給你的了。」

「怎麼的，你這病，又不是要命的病，你為什麼這樣講？」老伴很是傷心。

「差不多了。要是有一線希望，這一次，我也會治療好以後回家的。可是我的病，我知道，沒得治了。」姜山哭了，「我之所以去省城看病，一是抱著生的希望，希望省城的大醫院能治好我的病；二是，我想給咱兒子，在村裡留個好的名聲，不讓咱們的兒子落下不孝，不給父親治病的名聲。」

「你的意思······是······你的病沒得治了？治不好了？」老伴抽噎起來。

「能治好，我就不回來了。」姜山止住哭聲，「這些錢，是你以後的救命錢，你要牢牢的，自己抓在自己手裡呀！」

老伴一邊抽噎，一邊不住的點頭。

「至於咱們的兒媳婦王霞，你們以後一定要忍讓著她。」姜山終於提到了兒媳婦，「咱們有下一代了，不能讓孩子失去媽媽，一定要時常提醒咱們的兒子，不要和王霞生真氣，好好的和王霞過日子。要給小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不能鬧離婚，因為，為了下一代，我們已經付出了很多努力了。王霞雖說有很多缺點，但她還是心疼孩子的，還是愛孩子的。孩子是咱們這個家的希望呀！」

「我記下了。我不會讓咱們的兒子和王霞鬧離婚的。」老伴不住的點頭，說。

「咱們的女兒，因為我的病，在婆家也不太順心。如果沒有我以後，她的日子要比咱們的兒子強。我看出來了，女婿還是非常疼愛咱們女兒的，只是她那個婆婆從中挑撥，使得他們有些矛盾。」姜山又哭了，不過，不一會兒，他就止住哭聲。「女兒的事情，你以後不用操心的。這個，我心裡明白。只是，咱們的兒子，你要多費心，多叮囑他啊。」

「我知道了」老實忠厚的老伴，又點著頭，抽噎著說道。

他們老兩口，一聊就聊到深夜兩點多鐘。

姜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以後，心情，也比以前輕鬆許多了，精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他輕鬆地入睡，他再也沒有牽挂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親朋好友都來看望姜山。姜山對每一個來探望自己的人，都誇獎自己的兒子，還有女兒，多麼的好，多麼的孝順。他說自己看病的錢，都是兒女們出的，他一點愁事都沒有操心，都是兒女們給解決的。

其實呢，姜山沒有用到兒女們的一分錢。一分一厘，都沒有用過，更沒有開過口。

這個不幸的父親，這個多病的父親，這個既小心眼又偉大父親，居然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時刻，還想著為自己的子女留下好的名聲，好的口碑。說實在的，他是為了希望······為了自己的下一代呀。

不得不說，這位平凡的父親，做出了不平凡的事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