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15
「你要走了？」離蒼不舍地問。
「嗯。新政已下，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大事了，該回去了。」草枳挎著肩上的行囊，看穿了對方虛假的挽留，「你要是真捨不得，換一個人走也行啊！反正只讓走一個，我留下來陪你玩玩唄！」
「慢走，不送！」離蒼毫不猶豫地堵上了草枳的話尾。
院子里的馬車被趕了出來，花枳走下來接過草枳的行李放到車上，回頭叮囑，「遺留的名單你回去后立刻校對，華穎那邊……你讓她整理好藥方再通知我。新任務會由主峰那邊下達，你們不用等我回去復命。路上小心！」
沒有太多交談的分離，馬車很快離開了。
「你也該回去了。」花枳看著路口沒有扭頭。
被點名的離蒼不滿地咬牙，昨夜回城后他就被勒令回府，就算悄悄溜到了這院子等她回來，結果還是被無視了。
「鍾薈現在是男子新派的代表人物，我得保護他！你們都是女人不方便，我也算是在幫你、幫忙吧？！」離蒼機靈一動找到理由，據理力爭地想要留下。
花枳也不知道是不是答應了，什麼都沒有說就進去了，完全不搭理離蒼。離蒼只好跺腳追上去。
「新政雖然破除了很多限制，但是三日後的朝試未必沒有朝臣插手。你要小心！仙祖不在，我的心有點不安。」蜀蜻拉著鍾薈的手，眉頭一直緊皺在一起，「你離姑姑也不在城中，芙蓉城內反男的勢力實在是太多了，萬一……」
鍾薈安撫地拍了拍鍾父的手，笑了笑，「爹爹放心，我會小心的。這一次朝試是男子入朝的先機，若能抓住機會，新政才有可能完整地推行，而不只是靠那一張帝旨。」所以，他必須全力以赴！
蜀蜻還想再說幾句，看到花枳和離蒼進來了又轉問起其它的事情。
「仙祖今日還未歸嗎？」
花枳臉色如常地點頭，三日後的男子朝試還有諸多事宜需要小心，她需要和鍾薈提前交代清楚。入殿後是新帝和儒臣主持，其他文臣都在殿後旁觀，她並不能露面。
花枳坐下后和鍾薈仔細交代，離蒼安靜地坐在一邊一心二意地聽著，心裡還在思索方才蜀蜻的問題。
確實，昨夜和師父她老人家分開后就再也沒見過面了。花枳居然也沒有說起師父她的行蹤，倒是一頭忙起「政變」，明明以前就不關心這些朝事的。離蒼若有猜想地看向對面的鐘薈，心裡有些酸澀。
這一次朝試破例開放，招收男子入朝為政，離蒼以習武為主，並沒有機會參加。雖然新政對男子的權益大有提高，但是他卻無從著手。以前……他也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和鍾薈那種關心男子未來、熟悉朝政律法的人一點都不一樣，差遠了。
離蒼坐在旁邊等著花枳交代完才和她一起離開。
走在檐廊外離蒼見身後的屋門漸遠了，猶豫片刻才開口，「花枳，師父她沒事吧？」
往日都是花枳不見蹤跡，江苘從未夜裡停留在外過。畢竟有花枳她們在還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江苘親自連夜處理。這一次，好像有些嚴重。昨夜的雷雨在芷國從未見過，只一夜就毀掉了城外許多林木，就連離蒼都收到了來自城防的離將軍的書信，讓他近日安分留在城內。
花枳走在前面沒有停留，只是稍微放緩了腳步，很快又繼續往前走了。
「聽你母親的話，少出城。」
語調冷淡的一句話愣是讓離蒼聽出了情誼綿綿的味道，離蒼笑得燦爛，緊跟在花枳的身邊，開心地說，「我知道啦！我這次一定聽話！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啊？師父也不在，鍾薈這我也不方便總過來，你……有空就告訴我啊。」
不要老是讓他主動嘛，他再怎麼說也是男孩子，被人說也會不好意思的。這裡畢竟是長輩的府邸，又不是師父的別院，可以隨意闖。
離蒼不放心地追說，「你要是不告訴我，我也會讓姐姐問你的！你知道我有多纏人的。」他可不會讓她逃走！
出了院子，離蒼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立刻拉住花枳的手，不顧對方皺起的眉頭，緊張地問，「那你要住哪？！將軍府沒人！你……這兩邊很近的！別……我在靠著這的院子安排一間廂房給你，就隔一面牆。」
離蒼忽略了那條大路，還有是兩面院牆。神情緊張地望著花枳，生怕對方拒絕。
「不用，你回去吧。」一如既往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淡。
「那我也不走了！反正叔叔他們也會歡迎我住下的，哼！」離蒼雖然被拒絕多了，但這份失落的心情也不會習慣，畢竟心還在喜歡著。不過，難免慪氣。
話是說的挺滿的，離蒼也沒有把握人家父子一定會歡迎自己。但是面子是要做足的，讓某人知道他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果然，花枳停下了，臉色不太好看，看向仍然抓著她的離蒼，手上一個動作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多說一人離開了。
雖然難為情，離蒼還是厚著臉皮跟蜀蜻說了要留宿的想法。幸好蜀蜻和鍾薈沒有多問，直接讓人收拾房間給他住下了。
夜裡，鍾薈還在書房作文。離蒼作為他的小夥伴也待在書房裡做蘑菇了，這些字字畫畫的可不是他的長項。看著手裡隨意拿來看的雜書，離蒼有些走神，花枳真的對他很上心，難道讀書的人會比較受歡迎嗎？那他……還有救嗎？！
離蒼皺著眉逼自己看下去。作為官家公子，離蒼多少是是一些字的，但是稍微生僻些的字詞他就抓瞎了。雖然離將軍對子女的管教都一視同仁，但是離主君，離蒼姐弟的父親，作為傳統男子對離蒼的教育還是偏向後院男子的方式。因此，離蒼也覺得讀書識字沒什麼用。
管人掌府……他倒是有認真和父親學過。朝試應該不考這種吧，離蒼灰心地想著。看書的眼神又飄遠了。
「離蒼？阿離！」鍾薈站在離蒼的面前晃著手指，想要叫醒神遊天際的對方，見對方受驚似的回過神了，心懷歉意地說，「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可能還要再留一會兒。」
離蒼也有些不自在，畢竟是他自己跟過來的。留下估計也只是給對方添麻煩，鍾薈要專心學習，有人在難免分心，離蒼也不好再留下摸魚了，便起身離開回房去了。
睡在側廂房的離蒼起了一個大早，沒想到鍾薈居然已經出門了，離蒼好奇地問蜀蜻，「叔叔，阿薈這麼早出門做什麼？」昨夜不是還學到很晚么？三更天才聽到他回房的動靜。
「兩日後就是朝試了，芙蓉城內的男子都聚在一起商討呢。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去看看，不一定是文試的，還有很多事情。」蜀蜻放下茶杯笑著跟離蒼說道。
離蒼想著反正他也是閑來無事，不如就出門逛逛吧。
走在街上離蒼才發現今日路上突然多了好多男子，其實也就十來個，但比起以前今天可說是新奇了。難道是新政的關係？離蒼猜測。
說起新政，離蒼倒是不太注意。
芙蓉城內大多是官家世家，城外六部才是士兵和平民的聚居地。芙蓉城規模不小，芷國三分之一的國土都被納入城郭的範圍，但是中心城卻不算很大，還是有不少河流林木在內。離蒼素來愛闖，城內城外他都去過，跟著兩個姐姐在六部四處溜達，在城內也有離將軍撐腰，算是橫行無忌了。
也許是離家的教育不同，也或許是常在六部那樣管束鬆散的地方玩鬧，又或許是太早和江苘她們接觸，離蒼倒不覺得作為男子有什麼不好的，在芷國也沒看到什麼對男子極為苛刻的事。所以他對新政、對起義並沒有太多感觸。說的冷漠一些，也許是作為武家的公子，他還是享受了不少優待的。
但離蒼也不是三歲小孩，有些事他也曾聽說過。鄉下的男子似乎過得極為艱難，芷國對男子學藝的管束的確很嚴厲，幾乎就是把男人當做寵物一樣拘在後院里，無形鎖鏈應該就是那些律法吧？所以鍾薈他們才想要改變，參與朝事改革。
新政推行對離蒼這些世家子弟來說，算是利弊分明吧。往好處想，參與朝試肯定是官家公子能過的多一些，不論是靠實力還是背景。至於壞處嘛，萬一以後政變失敗，那參與其中的人肯定沒好果子吃，這樣一來最有機會入選的公子們自然不敢入試，他們的家族也不允許。
沒實力的，有心無力；有背景的，胳膊擰不過大腿。所以說，離蒼並不看好這一次的新政推行，即使有新皇推行。朝中的官員可沒有半個男的，分羹而食，誰也不是傻的。
「那麼首要之務便是廢除男奴制度。先從最嚴峻的著手吧。」
「沒錯！六藝之學可以延緩，現將男子生存的境地改善一二最為關鍵。」
「平民男子太苦了……」
離蒼一路無阻竟然走進了茶樓，這正是蜀蜻說的男子商議的集會之所。幸好大家都在討論，沒有人留心他的到來。或者是進進出出的男子中，離蒼一人的出現並不奇怪。
他找了一個角落坐下，看到茶室中間有一張桌，鍾薈就坐在其中。同桌的還有兩位尚書的公子，其他的離蒼就不認識了。但估計也是大有來頭。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有這份勇氣！一旦被家裡知道了，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的。
離蒼聽著他們低聲絮絮，氛圍很是熱鬧。這些人也不全是為了新政推行而聚，還有人在討論前幾日的起義之事，邊境之外的紛爭竟也有人發現。
他們是熱愛這片國土的，離蒼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這一群人是為了男子的權益而聚，也未了芷國而聚，他們也想要為朝廷出力，他們有著一份能力，卻沒有施展的地方。這不正和他一樣嗎？
離蒼想到自己當初學武被父親百般阻撓的時候，理由就是學無用武之地。芷國的將士從沒有男子，他學了也不能像姐姐們一樣上戰場，立軍功。小打小鬧的武藝父親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他也想要上陣報國啊，為什麼男子不能做將軍呢？現實是他連當小兵的機會也沒有。
「阿離？果真是你。」
低落中的離蒼一抬頭就看到鍾薈站在自己面前，險些被嚇了一跳，「啊！是我，我來、看看、你。」
「那你要過來坐坐嗎？」鍾薈笑著邀請他，拉著他到自己那張桌去了。
「方才我們說到新政推行的難處，不過現在朝內也並非沒有可以入手的地方，只是兩日後的朝試若無人成功，那新政怕是要成幻影了。所以我們在想新皇會出什麼樣的題，阿離可有想法？」鍾薈給眾人介紹完離蒼后，就說明方才他們討論的事情，向離蒼詢問意見。
將軍府作為芷國的中流砥柱，對上層的了解必然是熟悉的。離蒼作為公子看法自然不同，或許會有新觀點給他們。鍾薈抱著這樣的想法詢問離蒼。
可惜，離蒼對政事並不敏感，他所知道的都是離將軍對兩個女兒的指導，旁聽所得。不然就是草枳跟他嘮嗑說的，離蒼本人只關注自己的武功進步沒有，能接花枳幾招，有沒有機會上戰場。其餘的，他真的和其他男子也沒什麼差別。跟這屋子的男子相比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