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16

苘草薈薈16

離蒼接下來的兩日都粘著鍾薈,完全忘記當初留宿這裡的目的了。

鍾薈真的很忙,白天出門和芙蓉城內的公子們聚會,晚上還要自己看書專研,或是和蜀蜻討論開國的律法。離蒼只是坐在一旁聽著就覺得頭暈胸悶,但有的時候又會感到一股無形的能量讓他一直堅持著。

「你不累嗎?」離蒼拿著書看到鍾薈還在書寫不由得擔心,天色早就黑了,現在約摸是快到子時三更天。鍾薈他從早上卯時三刻就起身,一直沒有休息忙到現在,離蒼真擔心鍾薈的身體。蜀蜻叔叔居然也不管,就這樣讓鍾薈亂來。

趁機動動手腕休息的鐘薈喘了一口氣,「阿離要是累了就先回吧,是挺晚的。」這兩天離蒼跟著他跑來跑去,鍾薈也有些抱歉,但是他一個人出門只帶著小葵確實不安全,昨日有不少公子都遇到危險了。

「不過,阿離如今也看得下這些書了嗎?」鍾薈難得打趣離蒼,第一次拿這本書給離蒼的時候,對方可是看得快要睡著了。

離蒼顯然也想起自己當初的窘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勉勉強強吧。明日下午便是朝試了,你要好好休息,才有精力應對啊。今晚不如就早些休息吧。」離蒼到底是擔憂鍾薈的身體,白日里除了和同好見面,鍾薈還要每日不落一碗中藥,也不知道蜀蜻叔叔整的是什麼,黑不黏糊的,讓人見了就怕。鍾薈倒是面不改色一口悶,這讓離蒼見了之後好生佩服。

「好吧,聽你的。今晚早些睡了。」鍾薈把筆掛起,收起文章。

兩人並肩出了書房,看到了皎潔的月光。

「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離蒼突然感嘆道。自從那分開他就再也沒看到江苘師父了,不由得有些擔心,畢竟那天城外的異象如此詭譎,也不知道師父他會不會有意外。

鍾薈也聯想到了自己的師傅,那日回到芙蓉城后,藍芩就被帶走拘禁在宮中,他心裡有些猜測卻也沒有實據。奈何蜀蜻對藍芩的印象一落千丈,不讓鍾薈再多插手對方的事情,只言交於離將軍處理即可。

兩個人憂愁了一會就各自道別回房了。

清晨,朝覲鐘響,朝試開始。

城外,某片焦土中心插滿了旗符,有一妙齡女子身著道袍蓮坐其外,直到日光照進陣符中心她才睜開眼。

手上的結印飛快,讓人眼花撩亂,少頃就有一片烏雲出現在陣符上空,很快就落下了日光雨。這片焦土兩端出現了一道虹,少女手中出現一盞蓮花琉璃燈,上下對應的蓮花緩緩轉動,燈火逐漸明亮。

這時陣符中隱約出現了一個身形。

「我還以為你連灰都不得剩了呢,招了三天,一個魂都沒有。」青煙終於鬆了口氣,笑著打趣道。說完臉上的神情卻一下子變嚴肅了,「你!」

陣符里朦朧的身形確實是江苘的。但是從剛才出現后,就一直是這個樣子。這和青煙預料的情況大相徑庭,她拿出一塊玉雕將虛影吸入其中,著急地離開了。

陰雨綿綿的天氣平白給人惹上了几絲愁緒。這芙蓉城已經好幾日未見太陽了,平日陽雨霏霏的景象似乎一去不復返,街道上的石板被沖洗的格外乾淨,走在上頭都能倒映出行人的身影。

「大人,午宴就要開始了。」

鍾薈合起手中的書,讓小葵拿起一套筆墨紙硯就去櫃檯結賬了。先上了馬車,鍾薈聽著外面淅瀝瀝的雨聲心裡頗有幾分不寧靜。

那日殿試結束后,花枳不打招呼就消失了,連離蒼也不知道她的去向。而另一個人更是不見消息。他現在初入朝廷,雜事纏身,雖然一心投入新政之中,但偶爾休憩之時總是有幾分不平靜,至於原因他卻不敢細想。

這天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小雨連綿,但那個太陽卻舊日不見了。哪去了呢……她去哪了呢?

「公子,現在出發嗎?離公子已經先到了。」小葵掀開車簾問,耳邊聽到了路旁那些醜女人的暗罵聲,當然一路上也收到了不少白眼冷語。

新政推行不過數日,城內的女子就多次上書,街上的抗議更是嚴重。要不是新皇風雷厲行,堅決推行還處置了幾個違命抗議的小人,城內男子的處境怕是更不妙了。想到這些小葵更加為自家的工資感到驕傲,他家的公子就是不凡!

他命不凡的鐘薈對於貼身小廝的崇拜是習慣成自然了。

到了茶樓后,鍾薈上樓就看到不少男子已經到了。寬敞的茶室被打通,連接隔壁的兩處茶室,可以看作是一個大廳了。可見這次聚會的人數之多。

鍾薈姍姍來遲,卻是備受矚目。不少人都上前接迎。

茶室里的男子大多是身嬌體弱的芳閣少年,極少外出,這樣的聚會對於他們來說是頭一遭,在芙蓉城裡也是頭一回。

「十五日後還有一次機會,若能過關,我們便是同僚了!」

「這三次選拔必然是艱難無比的,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試一試,即便是、再大的困難……」

「以後,我們真的、可以做官嗎?府里好多姐姐都在笑話我們呢……」

原本聚在一起的氣勢一時間有些冷凝,那個開口的少年有些慌亂,自以為說錯了話。鍾薈看到茶室里的氣氛低落,踏出一步鼓勵大家,「不管三次朝試能進多少男子,入朝為官只是我們的第一步,我們真正要做的和正派清流的臣子並無區別。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為此努力的不是嗎?」

「不錯!我們也是腹有詩書的學子,為何不能為民行政呢?別國可以男子當權,芷國連書都不敢給男人碰了嗎?!便是讀書,我也不並那些士女差!」

「男子求學太難了,要不是祖父求人,我恐怕也在芳閣之中不知世事吧。」

「別的地方我不知曉,但芙蓉城對男子的苛律嚴刑實在是太無人性了。我們男子不入朝,誰也無法改變現在的局面。近年來,被逼入寺林、自斷性命的貞男……我們不為救人,但行自救。」

一句自救讓不少人陷入沉思,也引得鍾薈動容。

如果有越來越多的男子能意識到這個道理,那麼那些被拘禁於家室芳閣的男子都不會被扼殺,扼殺在那些惡女人的手裡。

「這年頭真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有了!」門口一個流里流氣的女人不客氣地踢開門嘲諷室內的男子,她只是站在外面,眼神流露出不屑與男子同室的輕視,「就算你們這些弱雞病怏怏的站在朝上,跑不了半個月就會自己灰溜溜的回去了。在朝為民?哈!笑死人了!」

茶室內的男子顯然不能處理這樣的局面,面對蠻橫無理的女人,對方以強勢的姿態出現,他們的心裡不自主的就會退縮、害怕。除非是天生大膽的,生活在芙蓉城裡的男子哪有不畏懼女人的呢?

男子們站在原地,還有的甚至畏縮後退,那女人見了得意地邪笑,還想調戲一番裡面的美少年,誰知一個憑空飛出的杯子把她給砸倒了。

這變故讓不少人都給嚇愣了。鍾薈卻是瞭然一笑,「世女若是瞧不起我們這些弱男子,便在朝政上談話吧。上門甩狠話的行徑怕是不符您的身份。」

堂堂一個世襲官位的女人居然跑到男子聚會的茶室前丟臉,這跟後院爭艷鬥狠的夫侍有什麼差別?還不如他們呢!

鍾薈這般趣言頓時讓不少男子掩面低笑,那女人的兇惡臉面也變得滑稽了起來。

向來跟著鍾薈,又很少發言的離蒼主動站出來,表示維護之意。對方顯然忌憚將軍府,但臨走前還是氣急敗壞地甩下狠話,以充臉面。

待人走後,茶室里的氣氛好一會兒才回暖,大家開始和離蒼搭話。

將軍府雖受先皇重視,但暗地裡也是太女一派。現在新皇上位,有眼見力的已經看明白了。所以暗地裡對後院的囑咐也多少影響到了離蒼的交際。對於這些人的態度離蒼一向不放在心上,他只不過是跟鍾薈投緣才到這裡罷了。

雖然離蒼也有意向學習一下後院男子的做派,但是和這些聚在茶室里的人相處多了,他又覺得有些說不清的感受。因為不明白,他才一直跟著過來。

鍾薈倒是很用心地給離蒼介紹。

一場小聚也花費了鍾薈不少精力,離蒼這一回也覺得疲憊了。

「這比我爹打理後院還要累。」離蒼坐在車上忍不住吐槽,今天他連騎馬的心情都沒有了。

鍾薈看到他神色確有疲憊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給他解釋,「我們每個人接觸的朝政都不盡相同,比起女子的渠道,我們這樣舉辦茶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累是自然的,以後若是能辦事實……從現在開始做起吧。機會只有一次,大家都不想錯過。」

離蒼給自己倒了杯水,「就算要改變什麼,也不一定要做官吧?參預朝政確實不容易。像我爹——他可以在寺廟、道觀……很多地方舉辦善事,還有寺里的大師開舉義講,也很有作用啊。入朝為官,阻礙太多了。」

離蒼沒有說盡,但鍾薈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兩百年前芙蓉城還沒有落城,芷國的男子也是可以議政的;一百五十年前男子還可以學習古書典籍。為什麼現在的男子卻連大門都不可以自由出入?官家男兒連筆墨都不能碰了呢?」鍾薈平靜地發問,不等離蒼回答就自己接著往下說了。

「不碰書,我們就只能依附女人,連思想都被擺布;不參政就只能依附女人,連話語都不能出聲。一百個女人的決定能為男人考慮多少?再公平的方案也是沒有男人的聲音,即使遺漏了,你覺得會有幾個女人出聲呢?」

更多的是那些遺漏本就是故意的。

鍾薈在這些日子裡也充實了很多,看法和以前也不大一樣了。他認真地說起芙蓉城的局勢,私心也是希望離蒼能從心裡支持這次男子參政的朝試。

最後一場面向男子的朝試結束了。

芷國歷史上男子參政的斷裂期從一百多年前開始到今日連接上了。鍾薈作為新一代男官,率先登上芷國的朝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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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抱歉地告訴鍾公子——親愛的,這可能不是愛情^o^

米有錯,作者寫著寫著突然發現……男女主之間不來電啊!既然如此,放過他們,也放過自己吧。希望小隻們也放過作者吖:D

我們相約下一個冬季,故事再續……

大家跟我一起邁向春天!(挖新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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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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