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14

苘草薈薈14

局勢轉變突然,眾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六部的精銳自然知曉藍芩的身份,但她們此番出手相助也是握手聯盟之意,因此道觀主的這一手讓她們十分投鼠忌器。

作為抉擇者的鐘薈顯然也是沒有防備的。初到戰場還沒有明了戰況就遇到這麼一個大難題,可以說是藍芩的送命題,作為徒弟鍾薈更無法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藍芩身後的道觀主見到眾人艱難猶豫的模樣不由得放鬆一口氣,心中帶著一股惡意輕快了不少。之前一陣都是被對方壓著打,只能徒勞抵抗,現在抓住機會或許能衝出包圍,甚至反殺藍芩,這怎能不叫她痛快?!

「身為蠱王之後,鍾小公子該不會以為這些朝臣軍將會心無芥蒂的幫助你們吧?」道觀主抓住人質后心裡頗為鎮定,開始耍起心機了。一手封住藍芩的穴道,不讓他言語行動,另一邊暗暗觀察守在鍾薈身旁的江苘。

最該防備的人道觀的道士們從不會忘記,這一次落入包圍就是她們疏忽了對江苘的防備,自以為江苘會放她們一馬。現在,江苘還沒有出手,她們一刻也不敢鬆懈。

「師父……」被花枳救出來的離蒼欲言又止,擔心地看著鍾薈。

花枳伸手將離蒼拉住,和江苘點頭示意后就拖著離蒼飛快離開。藏匿在叢林里的部分□□手悉數現身,團團圍住剩餘的道士們。江苘忽然舉起一隻手朝天示意,林中的氣息變得十分緊張。

鍾薈也察覺到了突然暴增的氣息,緊張地拉住江苘的袖子不明白她的舉動,師傅還在對方手裡,而且毫無行動能力,萬一……

道觀的人顯然也沒有想到江苘會有這樣強硬對抗的態度,一時間氣氛僵持住了,連林中的風也不敢動。

「江苘……」

「放。」

□□手隨著一字令下毫不猶豫地鬆開箭羽,漫天的箭支朝包圍的中心飛去。鍾薈的心跳在這一瞬彷彿停止了,他從沒有想過江苘會有這樣無情的聲音,這麼冷酷的命令真的是從她口中說出的嗎?他的師傅還在裡面啊!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了,眼前的景物都變成了一片刺眼的白,白的讓他忍不住流下眼淚。

一隻手輕輕地遮擋住了他眼前的所有。

「別看了。」

耳邊似乎還有箭矢穿透骨肉的慘叫,鍾薈似乎還嗅到了濃烈的血腥氣味,是誰的?他回過神用力地想要撤下眼前的手,他要看!

一雙腿失去了氣力如同枯死的老樹無法移動半分,眼前的手卻遮蓋住了他全部的視野,鍾薈心裡的怨氣和怒火一同升起,沖向心頭。他狠狠地抓住對方的手,本不銳利的指甲生生在江苘的胳膊上留下幾道血跡,「你放開我!」

「破!」江苘在鍾薈怒吼時也一起下令,幾道深入血肉的抓痕反倒讓她多了幾分清明。

震耳欲聾的雷鳴落地,六部的士兵險險避過,但雷擊的餘威擊倒了不少樹木,連綠葉叢也燃燒起火星。

收起手,江苘讓六部□□手先行試探,箭矢落地沒有異樣之後才讓步兵進去勘察。

「余雷威力尚在,你身子弱還是不要進去了。」江苘側首對怔愣住的鐘薈說到。這時藍芩也被抬出來了。

鍾薈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立刻衝上去給藍芩探脈,然後慌亂地從袖子里拿出些藥瓶,抖著手倒出藥丸喂藍芩吃下。

藍芩被放置在一處現制的簡易擔架上,鍾薈守在一邊背著江苘不知在想些什麼。

六部的人掃蕩著方才的戰場,領兵的幾個在和江苘彙報傷情,「藍夫子就由我們送回芙蓉城,鍾公子、是和江先生一起嗎?還是……」

江苘抬眼看了看天,白色的雲漸漸開始染上灰色,她收回視線低聲說,「我還有事,你們帶他們師徒先回宮復命,剩下的步兵可以前去支援二皇女了。」

「先生不需要人手……保護嗎?」保護二字對方說的也有些心虛,問完后不等江苘回答就點頭應下了。方才的戰事早已說明她們可遠遠不夠保護的資格。

江苘看著軍隊整理后即將離開,鍾薈還猶豫著站在原地。

「先回去吧,快下雨了。」江苘輕聲勸到,天色確實不太明朗,風雨暫停片刻又快來了。

鍾薈幾次猶豫後轉過身,卻還是不敢看她,「對不起。」聲音輕輕的,有些小。似乎林中的風再大一些,就要把他吹倒了。

「知道了,回城吧。」江苘把手背在身後微微一笑,不在意地說。

林子里很快安靜下來了。

看了眼天色江苘琢磨著路線往南下,「希望趕得到吧。」

林子不遠處竟然有一匹駿馬,江苘沒有疑惑,直接翻身上馬揮鞭加速。原本聚在那處叢林上空的烏雲好像看著江苘,不緊不慢地聚集,悠悠地往她離開的方向追趕。

真是要命!江苘偶爾幾次回頭,看到不遠不近、越來越濃厚的烏團不禁在心底暗罵。

天際上空開始出現隱約的電光,不時伴隨著低不可聞的暗雷。江苘不敢再騎馬前進了,立刻棄馬徒步運功。卻見天上的烏雲匯聚的速度更快了!

這烏雲移動的速度不僅讓江苘焦急,守在芙蓉城內的人也擔憂不已。

草枳站在高處聽著隱雷心驚膽戰,這幅景象實在是讓人有不好的聯想。遠在南寧的術士也察覺到了這一詭異的天象,大能渡劫的異象之兆啊!

提氣運功飛行數息之後,江苘不得不停下歇息,扶著樹榦的手心已經開始冰涼發麻了。

如果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只是能夠掌握天時而已;假使一個人能夠停滯時空,跨越時空,也只不過是身懷異術罷了;若是一個人能夠勘破命運,撥弄命盤,便算是秘術大能之人吧。但當一個人可以輕易地改變一個時空,扭轉一段歷史,那麼,這一芥子的局限於她而言便不存在了。那她還能存在於這一芥子之中嗎?

打破了限制的人若不能發現或創造另一局限,漫無邊界的恣意都指向毀滅。不能存在於小的地方,必然會前往另一個境界。停留原地只能消亡,因為龐大的力量無妨擺脫局限,打不破限制就只能被限制消滅。

江苘曾經打破過,她和另一個人創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國度。如今,江苘卻知道她無法抗衡比上一次更加兇狠的雷鳴。如果還有選擇,她是不會在現在暴露自己的。

隱忍也罷,偷生也好。活著才有希望,死去的無法親手改變局面。

她不想長生,卻也不願現在消失!

滿天的電光映亮了整片大地,林中的身影無所遁形——「轟隆隆!」

前行的軍隊不由得停下,鍾薈聞聲回頭,方才的雷鳴是……彷彿大地都在裂開,顫抖的不止是人,連草木也隨之振動,好可怕的雷聲!

她……沒事吧?

「起火了!」隊伍里有人先看到了身後的細微的煙火。

「是雷火。得快些離開樹林。附近六部的人回去滅火的。」領隊的催促隊伍加快速度。

「來得及嗎?」花枳帶著人往芙蓉城趕,心裡暗問。

「師父不會有事吧?」離蒼小心翼翼地問,顯然花枳的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肅。

花枳沒有責問對方為何會出現在城外六部,還和道觀的人交起手。離蒼被沉默應對后更加難受自責,卻又不敢發脾氣,這次的事情是他自作主張,有些任性亂來了。

身後的雷鳴不斷,越來越響,身下的馬匹開始焦躁不安了。花枳和離蒼只能拚命趕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到達芙蓉城。

看到芙蓉城門的那一刻花枳心裡鬆了一口氣,隨後接連響起的雷轟讓她的心越落越沉。

「救出鍾薈之後,你帶人回城,三方談議你必須在場,以我的名義。新皇和舊臣的爭議就在藍芩起義的動機上,你要為鍾薈正名,藍芩的結果暫且不理,先讓蠱王一脈自立。我可能無法到場,這些事就拜託你了,花枳。」

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麼,鍾薈總覺得這一路走得心慌慌的,好像有什麼事無法預料、無法……挽回?

「鍾公子,皇上已在大殿等候多時,請隨我來。」

前方已是戰場,身後的戰場明明已經結束了卻仍讓鍾薈介懷,他到底忽略了什麼?

不行,不能再猶豫了!

鍾薈命令自己打起精神。藍芩師傅還沒醒來,起義一事是藉由自己的身份,若是沒認真處理,結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況且,今日面聖的機會千載難逢,很可能他們的計劃、所有的目標就在現在——觸手可及。他不能分心,要小心翼翼地全神貫注。

芙蓉城內,烏雲漸散,小雨淅淅瀝瀝地下,陽光還在雲后沒有現身。但是雲過天晴的明媚向來就在眼前了。

芙蓉城外,烏泱泱的「黑夜」,沒有一絲風雨卻不聞雷電停歇。沒有人敢靠近這雷電的中心,如同地獄之門。

一夜天明。

城外多了一大片的焦地,荒蕪的很,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燒的乾乾淨淨。朝中落下一道帝旨,是的,不是聖旨,而是帝旨。

帝旨,尊開國女帝之令,行建國旨意之名。

一位新皇在繼位之初頒布帝旨,可以說是極為窩囊的,沒有自己的政見。但是這一帝旨卻讓芙蓉城反了天。兩百多年前的聖令是什麼?還有多少人記得?

當歷史攤開任人閱覽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誰也無法改變「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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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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