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忽悠之王承恩一

第3章 忽悠之王承恩一

乾清宮,東暖閣。

登極十七年的崇禎皇帝頭戴翼善冠,身著盤領窄袖的常服,坐在龍座上。現在雖然夜色深沉,可是崇禎皇帝卻沒有絲毫睡意,也不敢入睡。

因為就在今天下午,居庸關上送來塘報,說闖逆大兵的前鋒已經到了八達嶺的北面!

而在三月初一時,闖逆的軍隊剛剛打下代州的寧武關,鎮守寧武關的總兵周遇吉以區區三千守軍就阻擋了闖逆十幾日。

在接到寧武關失守的塘報時,崇禎皇帝還是非常篤定的。畢竟寧武關距離京城還有上千里,而且還有大同、宣化兩個重鎮擋著。那可是九邊重鎮中的兩個,關城堅固,守軍又多,怎麼都比寧武關牢靠。如果闖逆要一個個打過來,拼光了都到不了京城城下。

可是今天才三月十七夜,距離寧武關陷落才過了十六天,闖逆的大軍就勢如破竹,連下大同、宣化兩個重鎮,行軍七八百里,到了八達嶺北面了。這下三十三歲的大明天子完全傻眼了!

「陛下,事急了,再不去南京老家,就怕悔之不及……」說話是個身穿淡素比甲,素顏如玉,眼角上有點淺淺的魚尾紋的美婦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語帶焦慮,看來是被來勢洶洶的闖逆嚇破了膽。

這個美婦人正是崇禎皇帝的正妻周皇后,也是被朱慈烺的魂魄佔據軀殼的朱慈烺的生母。十七日整個白天,她都在太子的瑞本宮,守著「長睡不醒」的朱慈烺,聽他嚷嚷什麼「老祖宗不能這樣」的胡話。直到傍晚,才被崇禎皇帝叫去乾清宮侍寢。說是侍寢,其實是心力憔悴的崇禎皇帝需要結髮之妻的安慰。

聽著妻子的話,崇禎嘆了口氣,只覺得脖梗發涼,道:「此事早就議過多次,可是無人贊襄,故遲至如今。現在闖逆已臨居庸,若再議南遷,只怕居庸關上將士聽到風聲后,也和宣大一樣了。」

宣化、大同有數萬雄兵,又有堅城可倚,當然不可能在十幾天內就被闖逆大軍消滅。可現在闖逆進軍卻如此神速,也就只有一個合理解釋,那就是宣大重鎮的大明官兵都已經從賊了!

崇禎看了妻子一眼,見她眼眸紅腫,知道悄悄哭過,心中酸楚,眼眶裡面也濕潤起來。他不想當著妻子的面流淚,就轉移話題道:「春哥兒好些了嗎?」

春哥兒是太子朱慈烺的乳名,朱慈烺的身體一直很好,從不得病,今天居然長睡不起,喚之不醒,讓崇禎皇帝非常擔心。不過現在國難當頭,他也實在顧不過來,就吩咐周皇後去照看。

「叫曾神醫看了,說春哥兒沒病。」周皇后道,「只是不醒……許是,許是先人在託夢。」

「先人託夢?一派胡言!」崇禎皇帝搖搖頭,「這曾神醫怎變成曾神仙了?」

周皇后嘆了口氣,道:「若真是老祖宗託夢就好了,現在這天下,也只有老祖宗幫忙才能平得了。」

崇禎皇帝沉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東暖閣的門忽被人推開,就見一個紅袍拱帽,面目忠厚,年約五十許歲的太監快步走來,見了崇禎就彎腰行禮,面帶一絲喜色,道:「萬歲爺,東宮典藥局的李繼周來報,小爺醒了。」

聽到兒子醒了,原本坐著的周皇后馬上起身,對崇禎道:「萬歲,妾身去看看。」

崇禎問:「怎麼說?讓曾神醫看了嗎?」

「回稟萬歲爺,邱致中說已經讓曾太醫瞧了,小爺並無大礙,現在正在用膳。」

崇禎對周皇后說:「那就不必去了,你也累了,早點歇息吧。」然後他又那老太監說,「王伴伴,你去看一下哥兒,若有什麼,馬上來報。」

……

「似乎是夢見老祖宗了。」朱慈烺並沒有一開始就把話說死了,王承恩雖然老實,但絕對不傻瓜。崇禎皇帝會用老實人,但絕對不會用個傻瓜當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的。對付這號人,就得半真半假慢慢的哄,最好讓他自己往套里鑽。

「哦。」王承恩應了一聲,「千歲爺夢見的老祖宗長什麼樣?是不是和畫上的太祖高皇帝一樣?」

「不一樣,」朱慈烺搖搖頭,含糊地說,「要年輕的多,看上去很兇。」

王承恩點點頭,不置可否,「許是千歲爺憂心國事,才夜有所夢吧?」

他才不相信朱元璋真的會託夢給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太子,因為大明還有英明天子在朝。老祖宗就算有什麼力挽狂瀾的辦法,也應該託夢給天子啊。

「許是如此吧,」朱慈烺認真地看著王承恩,「不過本宮還是在夢中見到了一條生路。」

「生路?」王承恩有些不解,「誰的生路?」

「當然是大明的生路!」朱慈烺語氣堅定,一字一頓地說,「王伴伴不覺得我大明眼下正徘徊在生死之間嗎?」

王承恩沉默不語,現在誰不知道大明正處於生死一線之間?其實早在崇禎十五年的朱仙鎮大戰後,督師侯恂就說出放棄中原,以江山社稷為重的話。崇禎十六年春,崇禎皇帝自己就和復任首輔的周延儒私下議論過南遷。

而到了崇禎十六年的六月,就在崇禎皇帝一再催促孫傳庭出潼關去和風頭正勁的李自成決戰的時候,周皇后也提過遷都的建議。她以「寇急」為理由,試探崇禎說:「吾南中尚有一家居。」當時王承恩就在崇禎的身邊。

進入崇禎十七年後,更多的臣子都已經意識到「邊寇交織,中原不可為」了,所以南遷的提議已經被擺在朝廷上公然討論了。可是崇禎皇帝卻始終下不了決心,用乾綱獨斷來推遲南遷。而臣子們大多不願意承擔放棄祖宗陵寢的罪名,所以在朝議南遷時總是一片反對之聲。

王承恩心想:太子想來也是贊成南遷的,又怕自己年幼言輕,所以才借口太祖託夢,把南遷的建議提出來吧?

「老祖宗是不是在夢中提了南遷的事兒?」王承恩試探著問。

朱慈烺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將自己之前做好的圖表,遞給了王承恩,「你看看吧。」

這個圖表,在前世時作為金融資深狗和朱家後代子孫的朱慈烺,就曾經做過,如今再做,自然是駕輕就熟、手到擒來,就在他讓曹化淳回家搬銀子的時候,他不僅把三百多份的跑路換銀子的令旨路條寫好了,也把這份圖表畫了出來。

王承恩恭謹的接過圖表,又是一愣。

這種以圖表和矩陣的形式,將研究對象密切相關的各種主要內部優勢、劣勢和外部的機會和威脅等,通過分門別類列舉,把各種因素相互匹配、加以系統分析的辦法,顯然不是十六歲的朱慈烺能夠掌握的……而且朱慈烺的老師們,還有他身邊的內侍,似乎也不會這種辦法。

朱慈烺看著王承恩,娓娓而談,「我大明之難,明面看是兵敗將亡,節節失利,而要細看,其實還是出在財務上。如果朝廷有花不完的錢,流寇早就撫平了,虜丑也早就被堡壘邊牆困死了。」

「千歲爺說的是。」王承恩一邊回答,一邊皺著眉頭在看朱慈烺給的圖表。

這份圖表,主要分析的就是大明朝的財務狀況,大明的財務狀況,總體上看還是比較健康的,就是有現金儲備枯竭和收支不平衡兩個小問題……

在後世金融狗們看來,這就是小case,你可以賣國債、發股票、出售期權、甚至募捐、最不濟還可以搶,等等籌資方式都行啊!

什麼?崇禎募捐沒搞到錢,那一定是募捐的方式方法不對頭,換了小爺、分分鐘募它千萬兩的!

什麼?崇禎也搶過,就是抄家,那一定是抄家的對象搞錯了,要文明地搶、名正言順地搶,搶過後,被搶的人還得對你感恩戴德,搶劫還不能只搶一家二家,要搶、你就得全部搶一遍,這樣才能搶到錢!另外,咱是文明人,怎麼能有搶劫這種最低級的惡劣賺錢方式呢!

大明基本沒有負債,而且還擁有巨大的現金流,還獨佔廣闊的市場——江南、江淮、福建、兩廣的稅收市場,這可是十七世紀全世界最大的稅收市場。

而且「大明公司」的成長性良好,通過絲綢、瓷器等商品的大量出口,新大陸的白銀正源源不斷流入江南、江淮、福建、兩廣的稅收市場。

因此這些地方就能夠承受更高的稅收,當然了,前提是讓朱慈烺去江南收錢,只要他能到江南掌權,就有辦法從最有錢的海商和三吳大地主那裡收到錢,或者說是騙到錢,他在前世就是干這行的,否則也不會偶爾失足,被一中型企業老闆坑死在女人肚皮上了。

朱慈烺站起身,背著手,在大殿中踱著步,繼續侃侃而談,「崇禎十六年,各項稅賦、加派總計價值白銀一千多萬兩。因為中原、陝西、湖廣等處陷入戰亂,北直隸又在崇禎十五年為虜丑所掠,因此都大量拖欠。在去年收到的一千多萬中,大半都來自南直、江西、浙江、福建、廣東等東南膏腴之地。

而東南膏腴之地承擔了那麼多的稅賦、加派,卻安定如常,並無流民之禍。這說明東南有錢啊,足以承擔各種稅賦、加派!

東南安定,無流寇、無虜丑、無藩王、無大災難,連海寇都被鄭芝龍平定,完全是一派太平盛世的場景。所以朝廷在東南收取巨稅的同時,卻不需要支出多少,所得幾乎都是純利啊!」

朱慈烺頓了頓,又問:「王伴伴,你知道朝廷的錢主要花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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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後一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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