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魂陣

萬魂陣

「師父……」

見沈摯垂眸不語,秦子敬難得大著膽子走到他跟前,小聲問道,「你……記憶有損?」

沈摯抬起頭,道,「丟了一魂一魄罷了。」

「啊?」秦子敬先是驚詫,隨後便張皇失措地道,「師父,不……不是我乾的!」

沈摯被他這一驚一乍的性子弄得煩躁,冷然道:「我人都進了土,就是丟了魂魄也只能是生前丟的,同你無關。」

秦子敬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會是誰幹的?」

沈摯道,「管他是誰。」

這四個字若是落在不熟悉他的人耳邊,說不定要以為他有多仁慈,連奪魂之仇也不想報。然而,秦子敬卻知道,沈摯的意思分明就是——管他是誰,殺了就是。

這個人,就算死過一次,還是改不了猖狂的毛病。

但秦子敬知道,他確實有猖狂的資格。百鬼劍仙這個名號就是在他以一人之力,一夜之間斬滅不周山百餘名厲鬼后得來的。但那時,這個人還遠沒到聲名狼藉的地步。記得當年沈摯死後,修真界曾有許多人專門寫出長篇大論,來分析曾經驚才絕艷的沈道衡,是如何一步步變成這樣欺師滅祖的妖道的。就這些完全是捕風捉影的破玩意兒,在如今市集上還能賣個一本十文的價錢。

當然,沈摯的那點風流情史比這些受歡迎多了。

他帶着阿綺走南闖北時,曾有一段時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於是硬著頭皮寫了一段沈摯同玄鱗仙尊的「往事」,還真在一月內掙了足足五十兩銀子。

但他寫的東西並不是空穴來風。

不知沈摯還記不記得,反正秦子敬是替他記的清清楚楚。

十年前,四景門內有三大未解之謎在修真界廣為流傳。

第一,水一程大師姐江南魚究竟有沒有修無情道?

第二,四景門的祖師爺究竟是死了還是飛升了?

第三,玄鱗仙尊殷靈均和他的徒弟沈道衡到底是什麼時候搞到一起的?

想當年,這兩人結了道侶的事還曾在修真界鬧得滿城風雨,只不過一開始人人都在斥責玄鱗仙尊,說他為師不尊,竟然和徒弟苟合。後來,沈摯叛出山一程,入了魔道后,那些人的矛頭才又轉向了沈摯,說當初定是他勾引了不諳世事的玄鱗仙尊。

流言瘋傳的時候,秦子敬還不是沈摯的徒弟,只是無聊時聽些這樣那樣的傳言解悶。不僅如此,他還曾隨大流地跟着那些人罵過自己後來的師父。

「秦子敬。」

他正想着往事,忽然聽見沈摯在叫他,連忙應道,「師父。」

沈摯問:「你是怎麼收人魂魄的?」

秦子敬垂著頭,慢吞吞地道,「師父,我……我是靠了蠡妖的一樣法器,但那個法器現在被山一程的道士拿……拿走了。」

沈摯道,「法器?是什麼?」

秦子敬道,「叫做割魂鈴,只要搖幾下就能把一個人的魂魄吸出來放到束魂袋裏,這樣厲害的東西也不知道蠡妖從哪兒弄來的。」

沈摯覺得有趣:「那你要怎麼把魂魄送給蠡妖?」

秦子敬低聲答道,「每天一到午夜子時,我就去堯山古洞找蠡妖,把束魂袋拿給它吃。」

他這話說完,沈摯驀然沉默了,須臾,冷笑一聲。這聲笑讓秦子敬不安起來,他微微抬起頭,看向沈摯,卻聽沈摯語調帶着慵懶地道,「秦子敬,你真的是被蠡妖所迫嗎?」

「師……師父……你……」秦子敬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蠡妖每到子時便將你得來的魂魄吃掉。可是,本仙遇見孟安時,他曾說過,他從你那裏索回的魂魄,已經離體一年了,如果你每天都把自己手裏的魂魄敬獻給蠡妖,你手上又怎麼會有離體了一年的魂魄?」沈摯說着說着,便闔上眼眸嘆了口氣,「十年了,你果然也是會變的。」

「連對本仙,也敢撒謊了。」

他越說語氣越冷,聽得秦子敬不寒而慄。

他自認是這世上最了解沈摯脾氣的人,這人有瘋病,而且病的不輕,埋在土裏十年也不知治好了沒有。萬一他突然發起瘋來,只怕他和阿綺一個也別想活!

秦子敬跪在地上,眼珠子轉了又轉,額頭上的汗滴了又滴,他感覺到了沈摯的眼睛正定在他的身上,彷彿只要他說錯一個字,就再沒有抬頭的機會。

他咬咬牙,道,「師父,我是撒了謊,但也是為了阿綺!阿綺雖未失魂,可是只有萬魂陣能救得了她!」

萬魂陣,是一種可以迅速提升修為的禁陣,陣眼便是一百生魂。

沈摯眸光一動,道,「她怎麼了?」

聽到這句話,秦子敬便鬆了口氣。看來沈摯雖把阿綺忘了,但對她並非沒有感情。

他放下心來,繼續道,「師父知道的,我天資不高,修鍊了這麼多年,還是停留在築基期。本來我是不在意的,可阿綺這個丫頭,天生容易吸引那些髒東西,後來因我照顧不周,被厲鬼邪煞傷了魂魄。我為她找遍了仙醫,都說只有兩種方法可以為她修復魂魄,其中一種,便是需要一個修仙人將自己所結金丹剖出來給她入葯。」

沈摯慢悠悠地道,「你是想用萬魂陣助自己修出金丹?」

「正是!」秦子敬仰頭看他,眼眶紅紅的,「師父,徒兒之所以騙您,也是怕您不同意。」

他至今還記得,十年前自己跟着沈摯興風作浪的時候,曾誤殺了一個婦人,這件事被沈摯知道后,差點用竹藤將他活活抽死。

在秦子敬看來,沈摯就是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典型,他自己無論殺多少修士都彷彿理所應當,卻對自己殺一個人也這般苛刻。

但這些抱怨的話,他也只敢在心裏想想,「當初您將阿綺交給我的時候,我的確是因為害怕才……才照顧她,可這麼多年過去,我早就將她當做了我的親妹妹!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沈摯其實很不耐煩聽他說這些,可阿綺畢竟是他交給秦子敬照顧的,此刻秦子敬對着他說出這樣恭敬又煽情的話,自己總不能一腳踹過去要他閉嘴。

於是他只能耐著性子問,「那割魂鈴又是怎麼回事?」

秦子敬畢恭畢敬地道,「那是蠡妖給我的。當時那隻蠡妖受了傷,作不了惡,本想讓我替它割魂。」

「後來呢?」

「後來?」

秦子敬似乎沒理解他的意思,仰起一張無辜的臉,道,「後來……因為它傷太重,就被徒兒殺了呀。」

「……」

「然後,徒兒就拿了它的割魂鈴。」

沈摯:「……」

他突然覺得秦子敬也不是這麼笨。

沈劍修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他挑挑眉道:「現在割魂鈴被山一程收走了,第一種辦法已經沒用了,第二種是什麼?」

「這……」秦子敬皺着眉,似乎有些為難,「這第二種辦法,鐵定辦不到的。」

沈摯道,「說。」

「需要……」秦子敬吞吞吐吐地道,「需要……四景門玄鱗仙尊的一滴眼淚。」

沈摯:「……」

秦子敬見他神色複雜,忙道,「師父不用為難!雖然有些魂魄被山一程的人拿走了,但還有許多被我藏起來了,萬魂陣……」

「為什麼要玄……」沈摯說到這裏,不知想起什麼,頓了頓,才不咸不淡地問道,「為什麼要殷靈均的眼淚?」

「師父不知道嗎?」秦子敬眨着眼睛道,「民間話本里可傳遍了,說玄鱗仙尊的眼淚可補魂,頭髮絲可入葯,手指甲也……」

他說得一本正經,沈摯卻越聽越上火,最後忍不住怒道,「這都是編的!什麼頭髮絲手指甲,吃下去你也不嫌噁心!」

秦子敬訕訕道,「……話本里是這麼說的。」

沈摯冷笑道,「那些仙醫竟然信這種胡編亂造的玩意,可笑!」

秦子敬點點頭,低聲道,「徒兒想着也是不可能。而且誰能讓高高在上的玄鱗仙尊哭……也太……徒兒連想像都覺得瘮的慌,想來就算是師父也不能……」

沈摯負在身後的手指不自覺動了動,眯起眼睛道,「不能?」

「你覺得我不能?」

秦子敬被他問得瑟瑟發抖,下意識想搖頭,卻聽沈摯緊接着道,「發什麼抖?起來。」

秦子敬的腿都快跪麻了,聞言一邊揉着腿,一邊慢慢站了起來,還不忘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沈摯神色。

但沈摯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他長睫似羽,垂在眼瞼上,似乎在專註地想心事。每當這個時候,秦子敬就不得不承認,他師父的這張臉是真的很能騙人,他只要不說話,那完全就是一副正道楷模的樣子,也難怪連玄鱗仙尊都被騙了。

沈摯沉思半晌,忽然微微一笑,「秦子敬,雖然本仙很多事都記不得了,但我方才冥思苦想了一陣子,忽地想起本仙似乎見過殷靈均哭的樣子。」

「你說的這第二個法子,本仙願意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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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戰鬥力排行:沈摯>柳三秋>孟安>>秦子敬>受了重傷的蠡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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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都知道反派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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