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知

第十四章 不知

「我砍死你個大畜牲!」我閉上眼,揚起匕首就是一頓亂揮。

一陣天旋地轉,陣陣茶香沁入心脾。睜開眼,果然是無臉。標準的帥氣出場,雙手環在我的腰間,登峰的靈力在身體周遭流轉,帶動我們二人亦在空中盤旋。

雙腳落地,無臉從容不迫走到土螻的面前,祭出一把梧桐扇,兩者對峙著。土螻看見無臉使出梧桐扇的瞬間,恐懼的後退了幾步,不安的嘶吼。

「這麼魯莽,一個人若是出點什麼事。你叫我該怎麼辦?」無臉的語氣中滿是指責。

我急忙點頭認錯,這也怪不得無臉,我自己也是有點后怕剛剛一個人就做了這麼危險的決定。

「勿再掙扎。」無臉跨步向前,將我護在身後,對土螻言道:「看在你此次發狂並非出自本意,又未真的傷人,束手就擒,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土螻聽到無臉的話,向前前進幾步想要跪倒在地,看樣子是要投降。

可是不知怎的,突然間又發起狂來,沖向了無臉。

無臉後撤一步,背手打開梧桐扇,輕輕一拍扇尾,幾根扇骨順著力道就飛了出去,直直扎進土螻的幾處穴道里。

土螻步伐混亂,使勁踏著地面,想要將扇骨逼出來。

無臉運起靈力,束起左掌隔著空氣就拍了過去。

這一掌直接打在土螻被我剛剛割掉的小角上,像是被一瞬間毀掉了全身的筋骨,土螻癱在地上,卻還不死心,左右扭動,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無臉走過去,在它的鬐甲穴上輕輕一推,一根塗滿了鮮血的指骨就從鬐甲穴處掉出來,落在地上。

那隻土螻剎那間便沒了氣息。

看到這一幕,我心下很是疑惑,「那根指骨……像是人為推進去的。」

無臉展開梧桐扇,從地上將它鏟起,我走過去蹲下,和無臉一起觀察著這根詭異的指骨。

那根指骨並不長,只有兩個指節左右,與人的指骨不同,看樣子應是某種妖獸的指骨。

指骨上的血跡也並不屬於土螻,像是打進土螻身體前用什麼器具沾血刻上去的。

只是可惜,水鏡不在我的身邊,不然還可以探查一番。

無臉從懷中掏出個東西,扔到我的懷中,我低頭一看,正是我心心念念的水鏡。

「水鏡怎麼會在你那裡?」我驚喜的抱著失而復得的鏡子。

「你落在客棧的,你離開后我就看到它被落在一旁的桌子上,追出去找你時,你就已經不見了。」

「對了,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那土螻的哀嚎,太過刺耳。」

哦,想來無臉是在我割去那凶獸頭角的時候,被土螻震耳的嚎叫引來的。

我將水鏡對準梧桐扇上的指骨,傾注靈力,等待鏡中指骨顯形。

片刻后,鏡中出現代表著金木水火土五色靈氣的白青黑紅黃五種霧氣,相互纏繞。

終於,霧氣消散,漸漸有畫面顯現出來。

「猾褢?怎麼會是一隻猾褢?」趕來的冉煜正好看到水鏡中的這一幕。

「毛毛?你怎麼會過來?我不是讓你在客棧等著嗎?」

冉煜懷裡抱著剛剛被我們救下來的孩子,身後背著背簍,裡面裝著冉熠。

「姐姐你走了之後,姐夫就追了出去。我按照你的吩咐想要將孩子抱進客棧,可誰知我剛抱起孩子,客棧大門就被裡面的人封了,說是害怕這孩子引來其他凶獸,店小二更是一個勁兒的趕我走,只有客棧老闆替我們求情,可是很快就被人群怒罵著架走了。我怕連累客棧老闆,覺得傻站在外面更加危險,恰巧聽到一聲凶獸的哀嚎,估摸著是你們,就順著聲音找來了。這猾褢是怎麼回事?」

「還有,姐姐,我叫冉煜,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叫我小名。」冉煜不高興的嘟囔。

我裝作沒有聽到他後面的要求,說道:「根據現有的跡象,我們只能知道今天土螻的發狂應該是有心之人的策劃。至於目的為何……」我搖搖頭,示意我並不知道。

「無臉,你知道嗎?」

無臉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輕捻一點指骨上的血跡,就在那一瞬間,梧桐扇上的指骨就變成了灰塵,隨風四散。

「這……這怎麼回事?」無臉還在盯著血跡消失后的一點痕迹都沒有的食指,我指著空空的扇子百思不解。

「姐姐,你的手怎麼了?」

我看了看,是剛剛割血的手指被我自己用布條勒得太緊,都有些發紫了。

我急忙將布條一層一層的解開,「沒事沒事,就是怕血再流出來引來其他凶獸,這不勒上點能止住血嘛。」

才解開布條,身後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髮現黑白二人領著一眾陰使、鬼差匆匆趕來。我仔細一看,孟婆竟也在其中。

「孟痴,你怎麼也在?」

孟婆和我一樣,都是不記得自己前塵的人。

只是較我來說,她只忘記了她的□□,而我則是忘記了我的全部。

當初我們結交時聽她說過。自己可以忘記了所有,卻獨獨要記得告誡自己,永遠不要忘記曾有個人辜負了她,再不要沾惹情字。

雖然已經不再記得那個人是誰,可事實卻是她還是放不下。

儘管不再願意接觸關於情的任何事,卻還是選擇在這奈何橋邊渡人輪迴,也不過是在他人身上尋找著自己過去的一點影子,以慰曾經。

聽了孟婆的故事後,我飲著酒,喚了聲「痴兒」。

她看著我飲了一桌的雜酒,輕喚著我,「酒混兒」。

從此,我便戲稱她為孟痴,她戲稱我為酒混兒,我們二人,很是對脾氣。

「我聽說極陰之日竟有凶獸行兇,就急忙趕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對了,孟婆也是那十個從魘境中平安走出來的傳說之一。

只是這事,鮮少有人知道。

「這位是?」孟婆警惕的看著我身邊的無臉。

可能是被人曾經傷害過,孟婆對任何人都是警備的狀態,要走進她的內心,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是我新找的夥計,叫無臉,身手極好,剛剛那頭土螻就是他降服的。」

「他一人降服的?」

孟婆疑道:「他一個人就能制服極陰之日從十八層跑出來的凶獸?這修為靈力在三界也應該是有些名頭的,不知您究竟是何人?」

無臉沒理會孟婆的話,只是皺著眉看我由紫變紅的手指,從腰間別著的蓮花囊中掏出一個白瓷瓶。打開瓶塞,倒出幾滴液體,給我揉著手指,「這是從東海海底萃取的葯,可以消腫祛毒,稍等一下,馬上就不痛了。」

「哦」,我傻傻的看著被無臉捧著的手指,感覺到果真如他說的那般,手指的腫脹感漸漸消失,不一會兒就完全感覺不到痛了。

「這聲音……是大人?」

幾個陰使聽見無臉的聲音后,猶猶豫豫的開口。

「沒錯,是大人,你們看腰間佩著的玉佩,不就是大人從不離身的那塊嗎?」

「是了是了……臣等陰使,叩見地君梧生大人。」

一眾陰使鬼差紛紛下跪,恭恭敬敬的匍匐在無臉面前,只有黑白二人站著未動,這也算是作為地君心腹的殊榮。

我看著面前跪著的這群人,不知所措。

無臉是地君?怎麼回事?

他要是地君,為什麼會委身在我這小小茶館里?

可他要不是地君,又怎麼會一亮武器就震懾的土螻驚恐後退,更以一人之力就將其制伏?

我等著無臉給我一個解釋。

「怎麼樣,手好了嗎?還痛嗎?」無臉理都未理地上還跪著的眾人,只是對我的手呼著氣,「沒事,吹吹就不疼了。」

「我……我沒事了,你要不要先讓他們起來?一直跪著也怪疼的。」

「嗯」,無臉微微點頭,「都起來。」

「是。」

眾人又紛紛從地上起身,等待無臉發落。

「辦事不利,消息不通,任由凶獸四處遊走傷人。除了黑白和孟婆,其他所有人均罰三月陰德,以示懲戒,可有異議?」

「不敢。」

「速去善後,不能讓今天的事影響到三界安穩。」

「是。」

無臉處理起事情有條不紊,吩咐眾人的聲音毫無情感,和平時在我面前的他,很是不同。

在無臉簡潔卻又全面的交代了所有需要做的事情后,一眾陰使作揖就要離開。

離開前還對我深深拘了一禮,我手忙腳亂的回了一禮,回禮時才發現,我的手一直被無臉握著,就在眾人面前。

完了,又要被誤會了。

「今日之事,不許外傳,可懂?」無臉冷冷的道。

「是」,眾人一臉瞭然。

「不許瞎傳,明白?」無臉又對黑白無常囑咐了一句。

黑白無常彼此相視一眼,對無臉作揖道:「明白。」

看著眾人離開,這邊的氣氛一時之間,很是尷尬。

「哇,姐夫你是地君?我就知道你不會是普通人。」冉煜聲音激動,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和無臉坐在一起,聊聊生平的奇遇。

「大人,我們還是先回客棧再做打算吧。」黑無常面容兇悍,言辭卻十分恭敬。

「是啊,大人,想必夫人也需要休息。」白無常滿面笑容,言語卻討打得很。

「你誤會了,我不是他的夫人的,我倆只是……」我連連擺手,想要解釋一番。

「好,她的確需要休息了。」

無臉突然將我攔腰抱起,大步往客棧走著,嚇得我環住他的脖頸。後面幾個人慢慢地跟著,始終與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你為什麼不跟他們解釋清楚?而且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腳,況且就那麼一個小口……」

「解釋什麼?是他們自己誤會,他們沒有問,我為什麼要解釋?」

他的這番道理,我竟還覺得很對。

「而且,受傷就是受傷了,不論傷到哪裡。你流了那麼多血,會頭暈的。好好待著。」

我想了想,同意了。

「那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的身份?」

「那老闆,你介意我的身份嗎?」

我不滿的嘟囔,「明明是我先問的你,怎麼倒換成你來問我了?」

無臉站住腳步,低頭看著我,似是要從我這裡看出什麼。

片刻,只聽見無臉輕輕嘆了聲氣,什麼也沒有說,繼續走了下去。

後面的幾人也安安靜靜的跟著,沒人說話,就連平日里嘰嘰喳喳的冉煜也沒有言語。

「不回答我也可以,你總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你又沒必要瞞著我。」

「我沒有瞞過你,早就說了的。」

說了?什麼時候說過?

我揣著這個疑問,一路被無臉抱著,在眾人的目光下,住進了黑白他們選擇的客棧。

到了客房,無臉終於願意將我放了下來。

「我還是沒想明白,你什麼時候告訴我了?」

無臉將床褥鋪好,又摸了摸床鋪,發現有些涼,轉身往裡面塞了兩個湯婆子。

「地界天冷,比不上梧葉鎮,你體寒,不易受涼。這家客棧沒有之前那家暖和,這床鋪你等湯婆子捂暖了進去,注意翻身時別被燙了。」

我敷衍的點點頭,感覺我與無臉雖然相識不久,但是他真的很了解我,就連我體寒都知道。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什麼時候告訴過我了?」

「真是個傻子」,無臉蹲在我面前,語氣毫無剛剛的冷酷無情,寵溺的眼神讓我覺得面前這個才是我的無臉,才是酒館里憑我呼來喝去的無臉。

「你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看你迷糊的樣子,一定會忘記湯婆子的事情,你睡吧,等你睡熟了,我把湯婆子撤了再走。」

我頓了一下,回想起那天晚上反常的無臉,有些猶豫。

「放心,我在這,不會再有事了。我晚上就睡在對面房間,有事就喊我。」

大哥,就是你在這,我才擔心好吧。

思量再三,我還是躺進被子里,乖乖的閉上眼睛醞釀起睡意。可清醒的腦子告訴我自己,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

「無臉,我睡不著,要不你給我唱首歌?」

等了半晌,遲遲沒有動靜,我以為無臉拒絕了,直到悠揚的旋律響起,婉轉在耳邊,飄進我腦中,彷彿回到了曾經我失去的某時。

迷迷糊糊中,我問無臉,「無臉,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曲子結束,無臉的聲音柔柔的,暖暖的。

「你忘記的又何止是我的名字呢?我叫君不知,千萬不要……不要再把我忘掉了。」

悠揚的旋律又一次響起,空靈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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