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春日綿綿

女英離開后，芸緋在余家日子有一點點無聊，她很喜歡水，也很喜歡那座帶亭的小嶼。她最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嶼中亭中彈琴。

一日，芸緋正要前往，可還未走，小肥貓獃獃眼神祈求的眼神注視著芸緋，求主人不要把她遺忘在屋中，芸緋心軟，點頭同意，小肥貓離去縱身跳到芸緋懷裡。

嶼中涼亭內，小肥貓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會兒竄到芸緋身旁，一會兒要吃南枝姐姐的點心，消停不下。芸緋也不惱，摸著它的毛，女英不在了，你陪陪我是好的。

一首曲子還未彈，孟曦到了嶼中亭。芸緋問孟夫人，「在上教，明明只有女人才會下的寒潭，為什麼要騙明夷，他舅舅下過。」

孟曦笑道：「漂亮的女人都愛騙人，包括騙兒子。」指尖拂過芸緋的臉頰笑道：「芸緋是我見過唯一長的漂亮，又不騙人的人。」

芸緋道：「那日我和余宗主偶遇，是孟夫人安排的嗎？」

孟夫人頷首，笑道：「明夷的父親怎麼樣？」

芸緋道：「他兩很不像。」

孟夫人偷笑，她原本以為他父子兩不像，可一見到芸緋，還有他丈夫瞬間改變的態度，孟曦明白，明夷不單單像她，也像他的父親。

芸緋困惑道：「孟夫人，為什麼刻意要讓女英去洛陽？讓明夷知道我在余家手中，可以不用借女英的口。」

孟夫人似乎在說她一般道：「女英還太年輕。她現在不顧一切愛一人，可到最後如果發現一切皆是空。很多事，很多人她要親身經歷過才知道。」芸緋聽后，若有所思。

孟夫人道：「但我很羨慕我的兒子。因為他到了世上最好的女孩。而且那個女孩子愛他。」

芸緋道：「明夷不是世間最好的人。可他是我除了母親，世間對我最好的人。」

孟夫人道：「芸緋，如果明夷回來，來接你離開，你要記住，你兩一定要頭也不會地離開。」

「記住了嗎？」

芸緋的眸子驟然變淺，一種悲哀油然而生，「明夷的母親，是世上最好的母親。」

孟夫人嘲笑道：「我若是一位好母親，明夷也不會從小那般孤獨。我現在只想替兒子保管世間最好的珍寶，然後給他。」

余依插道：「母親天色不早了。」聲音溫溫，她又道：「我送殷姑娘回水月軒。」

孟夫人道：「時候是不找了，芸緋若是喜歡嶼中亭，春天來，過不了幾天，嶼中就要開滿朱瑾花，殷紅一片很是美麗。」

朱瑾花便是扶桑花，它除了冬天不開花外，其實世間都能開花。

到了縹洲嶼，路過東廂房，余依望著屋檐，想起了明夷的一點點往事。

明夷從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未到少普寺前，在余家日子就是住在這水月軒，他很小的時候就會輕功了，喜歡一人在屋檐上發獃。孟曦隔三差五地來找明夷，嚇唬的，可明夷人小鬼大，孟曦的招數，沒多久，他都識破了，該怎麼和明夷相處，年輕的孟曦不會。

至於父親，余祐對他的嫡子就一個要求，不許他輸，要他做天下第一，明夷除了脾氣執拗，在他父親心中是一個合格的孩子，在他武學方面的天賦，令整個余家滿意。

可孟曦和余祐的關係是一日比一日寒，兩人能大半年不說一句話，不見一次面，連該教明夷什麼樣的內力，兩人意見相右，最後妥協，把明夷送到少普寺，由天下最好的宗師之一，忘止大師教授明夷。

星光燦爛，圓月高掛。

余牯坐在屋脊上，仰望蒼穹，是他打發孤獨時光常做的事，也是在余家唯一喜歡的事。

孟曦俯視發獃的兒子道：「牯兒，下來。」

余牯很聽母親的話，說下來，便下來。

孟曦道：「明日，母親和父親要帶牯兒到少普寺。」

余牯知道他父母決定，如果讓母親或是父親教他武功，還未開始，兩人就打起來，明夷道：「我要在少普寺住多久？」

孟夫人道：「如果牯兒乖的話，就幾天，不乖的話一輩子。」余牯被母親半騙半哄到了少普寺。

三叩九拜后，成了一代宗師的入室弟子。

少普寺的生活很枯寂，明夷唯一的特殊待遇，是他獨居一個院落，再無其他，他的生活和一般的苦行僧沒什麼區別。自己打掃房間，清淡汝素，天還沒有亮出門修行，日子雖苦寂，但比俗事無限煩惱的家庭相比較，余牯更喜歡佛寺，喜歡這一片能給他心靈安靜的地方。

忘止大師問明夷願不願，出家做一位真正的僧人，明夷道：「我願意。」然而，他是一位沒有任何權利的王子，他不想讓他師傅為難，親自寫信給父親母親，說出他想出家的意願，最後，此事石沉大海，只有他師傅和他們父母知曉。

南方第一世家的繼承人，一位最優秀的武學子弟，脫離世俗，遁入空門，沒人家族的同意是不可信，余牯連爭辯的權利都沒有，就被父親匆匆喚回了家，沒多久，讓他親自送琴到臨安，間接地同臨安第一美人陸璇訂婚。

十四的明夷，有著一切最好的。

最好的容顏，最好的武學天賦，最美的未婚妻，和最好的人生前途。

但他沒有一樣東西，選擇的自由。

他唯一稍稍做主的事情就是父親問他要不要去南疆，畢竟上一位只有十四的少年，參加如此殘酷的戰役，他的年紀過小。

明夷道：「我願意。」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南疆戰役，明夷沒有成魔，而是遇見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寶。

現在他這件珍寶在他多年未回的家中。

余依的目光從房檐上下來道：「弟弟，很喜歡在屋檐上看星空。」

芸緋道：「我和明夷一樣都喜歡在高處看星星。」

大運河上的星星同樣璀璨，明夷能看清楚星星了，問道：「我們還有多少日到吳中。」

孟劍道：「大約五日。」

「只剩五日了。」

明夷自從十四歲時去南疆，他快八年沒踏過吳中的土地，他敢去幼時客居的臨安，卻不敢接近他出生的吳中。

為了一生最重要的人，他準備踏上這片土地，面對父親和母親。

余家也等待著，嫡子的回來。

明夷還未到，春日的步伐先到了吳中。

春雨綿綿。

雨打水面，泠泠作響。

芸緋趴在桌面上，懶洋洋的，有一點怏怏的。

小肥貓好像知道芸緋沒精神一樣，拖著肥胖的身軀，舔舐著芸緋的皓如白玉的纖指，逗看開心，芸緋回想她和明夷應該是分離快大半年了，快分離時，明夷對她說過的，在江南住久了，你就會發現，這裡是時間最無聊的地方。

慢慢地，芸緋相信了明夷這句話，這裡確實是世上最無聊地方。

南枝見芸緋無聊，想起大公子說過芸緋喜歡鮫人戲，她取出話本子，用吳語念最傳統的鮫人故事。

「萬年之前，混沌未開，東海之賓，有鮫人，半神半人，泣淚為珠。」

「喚「鮫人淚」值萬金。」

「東海漁人，捕鮫為生，將其抓獲，逼其哭泣，得鮫人淚。」

「鮫人三百年壽，於人間半年卒。」

南枝的聲音軟軟，輕脆婉轉，很是好聽，話本子還沒念完，聽到雜音，是有人敲門道：「殷姑娘，在下可否進來？」

芸緋頷首，余恪找她來是為了什麼事？

余恪命人抬進一個箱子，「殷姑娘，女英說你一直很想看一出正宗的鮫人戲。」

「城裡來了一個戲班子，會演這齣戲。兩日後，請殷姑娘去看戲。」

芸緋道：「帶我出了余家山莊嗎？不怕我會逃走嗎？」

余恪笑道：「殷姑娘在等我弟弟，是不會離開余家的。」

「關了殷姑娘這麼久，才帶殷姑娘到吳中走走，是在下失禮了。」又朝南枝道：「南枝，箱子中的衣衫是妹妹殷姑娘看戲時備下。」南枝打開箱子，一條純紅的羅裙露出，光彩奪目，耀眼非分。一針一線是吳中最好裁縫縫製的。

余恪笑道：「我還沒來的極恭喜南枝姑娘。」南枝面泛紅色，一陣淡淡甜味湧上心頭。

余恪道：「兩日後，請南枝姑娘和在下一起陪芸緋姑娘看一出老本子的鮫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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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眾人馬上要在吳中匯合了。。。。